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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四章 龙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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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尚贤里。
意巧独自坐在后院廊下,她手里拿着一枝长长的树枝,漫不经心地划拉着泥地。她不时回首望一下里屋,见赵襄与父母兄长谈的正欢,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她有些恼,真是被他骗得团团转呢。且阿哥居然也不告诉她,任由她跟赵襄通信,要真计较起来,都不知明里暗里得罪他多少回了。臭卢子助……噢,甚至他不叫子助。晋国太子姓赵名襄,子助不过是他为了掩藏身份起的一个假名。
屋里的赵襄转脸望了她一眼,笑得十分得意嚣张。意巧赌气不去瞧他,手上的树枝划拉得泥地飘尘,不慎呛了她一鼻子灰。赵襄的笑意便更欢了。
他悠悠踱步,来至她身后,笑道:“还在恼呢。”
意巧别开脸去,嘟嘟囔囔道:“谁恼了。”
“小嘴都撅得能挂油壶了。”赵襄亦顺遂坐在她身旁,意巧则稍稍坐过去一些,还是不正脸瞧他,赵襄无奈一笑道:“好容易见面了……”
“居然骗了我五年……”意巧低声叨叨道,“有好好的王宫不待,偏生去了我家那个草庐。这样荒唐的事都给我碰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她耳边的垂发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赵襄托着下巴,侧首看她,笑道:“若你一早知道我是太子,那你还会这般待我吗?”
“我……”当然是不会啊,贵贱有别,她怕是连话都不敢与他多说。意巧回首望着赵襄,见他已高高束起发,不再是总角模样,在乡间晒黑的肌肤变得更白皙一些,眉目间的英气不减,林鹿般的眼睛带着丝丝狡黠。贵族的华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芝兰玉树,风姿卓越。
她垂首,低声问道:“你……”,她改口问道:“殿下喜欢我这般待你吗?”
赵襄一笑,温声道:“很喜欢。”他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树枝,在地上缓缓写下一下“襄”字,在一边又写下一个“助”字,道:“子助是我,赵襄亦是我。一切都不会变,在这里,我就是卢子助。你也不必把我当做太子殿下,与我生分。”
意巧乖巧地点点头,嘴边的梨涡浅浅,舒心地唤他一声,“子助哥哥。”
若她不再叫他哥哥,或许他的嘴角会咧到耳根子那去。赵襄抬手,如往昔一般去捏捏她头上的小髻,不仔细弄松了发带,意巧的一头青丝随之散落在赵襄的手上,乌亮柔顺,就跟一段名贵的丝绸一般。
意巧没有阻止他在她头上动土,只是红着脸,捏/弄着自己的手指头,声若细蚊道:“阿娘说,男女有别,你不可再随意解我的头发了。”
赵襄闻之,五指轻轻拢着她垂下的发丝,还顺带上手揉了揉她的额发,道:“没关系。”
没关系,我会娶你。只是在一切还没稳妥地在他掌握之中时,他还不能说出这句话。
“有关系!”意巧理一理顺自己额前的秀发,顺手拿过发带,随意地束一束散下的头发。她托着腮,对着赵襄道:“知道为什么女子及笄要用簪子绾起长发吗?”
赵襄挑眉,被她勾起的兴趣,便摇头表示不知,问道:“为什么?”
“因为表示以后啊,只有她的夫君才可以放下她的长发。”她的眼眸透彻明净,似能看穿人心。话罢,里屋传来杨夫人的叫唤,她起身,小脸似有两团红晕,提着裙子向里屋小步跑回。
赵襄望着她跑动的背影,行动的衣裙似一朵飘扬的云。他心头怦怦,耳根微红。指尖上还残留着发丝滑腻柔顺的触感,还有萦绕不散的清香,灼灼发烫。他发誓,他无比想做这件事。
赵襄才不知,自己面上荡漾着怎样的笑意。他亦起身理理下裳,慢慢走回里屋去。
而在另一头的杨超与如镜,恰好将方才一幕收入眼底。杨超笑道:“阿爹,我觉着咱家快有喜事了。”
如镜却道:“嗯,你也该娶妻了。”
杨超一惊,忙道:“不是说我,您看子助跟阿妹。”
如镜微微一笑,道:“你莫要把王宫想得这般简单。你妹妹如今的性子,入宫不到一月,便能交代在别人手里了。”
杨超想起京畿那位神色阴郁的陛下,心里便有些发颤。京畿皇宫与闻喜王宫相同,人心都是叵测的。他点点头道:“您说的是。”但他又转念一想,以子助的为人品性,又怎会让妹妹受一丁点儿委屈呢,笑道:“子助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如镜摇摇头,他抚着长须,沉吟道:“他注定是要站在万人之上。为王者,不能有软肋。”如镜后来得知意巧被掳一事,赵襄不顾危险亦要亲自寻得她,便知道自己的女儿便是赵襄的软肋。
而成王之路,身上的软肋不是别人帮着根除,便是自己狠心摘去。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心爱女儿与爱徒陷入这样的困境。
与一代明主,惠泽苍生相比,爱女的婚事显得就不是十分重要了。毕竟世上,没有说非谁不可呢。
杨超看着父亲脸上沉思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转眼望着里屋内满面春风的赵襄,父亲说他不能有软肋,可一个人毫无软肋弱点,又怎能是一个人呢,他会是神罢。
若真有一天,别人拿捏着阿妹来攻击威胁赵襄,他会如何呢?杨超通读史书,那些王者事迹历历在目,他不敢想,生怕触了霉头。
而在闻喜王宫内,另一个父亲亦在谨慎考虑着儿子的婚事。
晋王赵郁看着在花园中蹴鞠玩乐的小儿子,一旁的王后不时叮嘱别跑太快了,仔细摔倒云云。王后有些感慨地笑道:“这时日过得真快,眨眼间咱们的孩儿都这么大了。”
“是啊,襄儿十五,弼儿也十岁了。”赵郁道,“过些日子,亦该给襄儿议婚了。相比咱俩很快就能做祖父母了。”
王后温和一笑,道:“那大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你熟知城中贵女闺秀,这方面,你比寡人看得好些。”赵郁轻轻拍着王后的手背道。
王后道:“婚姻大事,还是要大王拿主意的好。大王下一诏令,令国中适龄女子参加采选,必能给襄儿挑到好妻子的。”
赵郁点点头,道:“令有司去办便可。”说着,他忽而想起一事,吩咐黄门道:“传太子的傅母来。”
未几,太子的傅母前来参拜。赵郁开门见山问道:“太子可有召幸过宫人?”。
太子傅母苦恼皱眉回道:“回大王,殿下还不曾召幸过宫人。”
此言一出,晋王与王后都有些愕然。回到晋国后,赵郁便将京畿下赐的家人子尽数转赐赵襄,这般多姿色出众,仪态万千的美人放在太子宫中,怎就还不识得呢。
王后便不悦道:“你何不规劝一下,太子如今十五,总不能太子妃都娶进宫了,才去识周公之礼罢。”
太子傅母亦好生为难,她道:“王后娘娘息怒,婢子亦曾夜间令家人子前去服侍殿下就寝,可殿下只让家人子放下帷帐便叫离了。婢子亦提点过此事,殿下恍若不闻,只终日与舍人庶子在一块。”
王后与晋王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年少男子,血气方刚,娇滴滴的美人就在眼前,怎可能不动念想呢,还只跟舍人庶子们在一起。可是身体上出了什么问题?王后问道:“那太子的身子……可有请太医来瞧过?”
太子傅母了然回道:“太医说太子身强力壮,一切安好。”
夫妻俩对望一下,这身体既然没有不适,瞧赵襄的机灵相,总不会是痴儿不懂罢。“你先退下罢。”赵郁挥挥手道。
“这孩子,读书习武如此上进,怎对这事就不上心呢。”王后叹道,秀眉微蹙,“成什么样子,这般大了,身边尽是男子,宫闱无秘事,要是传出去,指不定怎么说呢。”
她很是忧心,但不是忧心长子迟迟不成婚生育,而是长子将全数心思扑在学文习武之上,太师、太傅、太保与朝中臣子都对太子赞赏有加。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如今十岁,既坐不住读书,又耐不了习武之苦,只乐于玩耍,与宫人厮混。
兄长越发优秀,就越发衬得弟弟不能见人。若赵襄还不好女色,不好财货,一副圣人模样,朝中大臣就更看不上赵弼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赵郁亦有些担心,一个不近女色,反倒有可能传出龙阳之好传闻的太子,可不是他想要的。虽国朝贵族之中,多有豢养娈童之人,就连孝仁皇帝、先帝身边都有几个娈童,因十分受宠而官拜千石。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怪事,但若因过分亲近男色而耽误了启蒙云雨,传宗接代,那便是皇室无法容忍的事了。他召来黄门问道:“太子何在?”
黄门回道:“回大王,太子今日出宫了。”
“去哪了?”赵郁的面色不太好。
黄门道:“今日听说是太子舍人杨超新居之喜,太子前去庆贺。”
“杨舍人……杨超……”赵郁沉吟道,他知道,那是如镜先生的儿子,自幼便与赵襄一块进学。
“可是太子最喜爱的那位舍人?”王后开口问道。
“回娘娘,正是那位。”黄门应道。
“太子与那位舍人同食同寝,很是宠信呢。”王后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她悄悄观察赵郁的神情,见他面色不太爽快,王后嘴角微扬旋即又隐下。
赵郁细细想来,自赵襄回宫后仍对杨超念念不忘,先下令征除他为舍人,后又赏赐他宅邸财帛,还与他同食同寝,如今不过是乔迁新居,亦能令太子临幸其宅。此等宠信殊荣,宫中少有。
赵郁眉头深锁,冷声对黄门道:“唤太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襄儿:我跟阿超真的是纯纯的兄弟情!!!我去他家是因为我想见我未来老婆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