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73、第七十一章 赐食

　　京畿，建章宫。

　　太医进入殿内时，小丁便急急忙忙迎上来道：“您来的正好，殿下不知为何忽而闹肚子疼，泄得直嚷嚷。”

　　屏风后恰时幽幽传来几声“哎哟、哎哟”，似有人影在落了帷帐的床榻上辗转反侧。太医闻之便进入内室，跪侯请脉，道：“还请殿下伸出手来，容臣为您诊脉。”

　　帷帐后伸出一只手，里头传出痛苦的呻/吟，道：“我肚子疼得很……你快看……”

　　太医细细诊脉，只觉太子的脉像沉迟，的确是腹泻之像。又道：“可否让臣一观太子玉容？”

　　小丁缓缓把帷帐撩开，只见穿了太子衣袍的杨超躺在里头，面上同样被染上了点点丹砂。他颤着双唇，道：“本宫是怎么了？”

　　太医又让他伸了舌头，见他口舌淡白，面上风疹还未褪去。又观过方才泄下的粪便，道：“殿下应是误食巴豆了，待臣开些止泄的方子，便好了。”顿了顿，“只是殿下为何会食用了巴豆？”

　　杨超在榻上哀嚎一声，虚弱道：“蠢材……都是你……”

　　小丁忙跪下谢罪道：“小奴该死，都是小奴的过失。殿下自日前便无排泄，肚子有些涨，小奴便想用些许巴豆，让殿下开通闭塞，利水谷道。谁知没有控制好剂量，让殿下受苦了……”

　　太医听了亦十分汗颜，道：“你不通医术，怎可胡乱给殿下吃药。”

　　“小奴该死，请殿下责罚……”小丁泪流满面，不住地磕头求饶。

　　“罢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快送太医回去开方煎药……”杨超说着便翻身面里，虚弱道。

　　“谢殿下宽恕。”小丁忙爬起身来，帮着太医提药箱，道：“有劳太医了。”

　　待小丁送走太医后，赵襄才从隔间走出，连忙到榻边看杨超，关切问道：“你还好吗？”

　　杨超呻/吟几声，道：“好好的吃一剂巴豆，你说能好吗……”

　　“我都说我自己吃，你偏生要抢了喝。”赵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也还好，顾着看腹泻，太医也没留神风疹的事。”

　　杨超细声道：“你是太子，细皮嫩肉的，万一吃坏了怎么好……哎哟，你搀一下我，我又要……”说着，只听一阵腹鸣，有一声泄响后，浓浓的臭气从被中传出。

　　赵襄与杨超皆愣了愣，互相呆呆地望着，“你……还要去吗……”赵襄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屈腿坐远了一些。

　　“我想我要沐浴了……”杨超撑着额头，长长一声叹息。他杨超一世英名，今朝毁丧个彻彻底底。

　　待至晚间，晋王赵郁过来询问太医看病一事，赵襄便将杨超代他饮药瞒骗一事。晋王松了一口气，赞杨超道：“是个好舍人。”

　　“如镜先生的儿子，忠义勇武，儿子不会看错的。”赵襄道。

　　“哎。这等欺君之罪，要是被发现了……”赵郁忧心道，他心中又惊又怕，提心吊胆连觉也睡不好。

　　赵襄为赵郁满上一杯茶水，道：“父王安心，只消熬过去，咱们就平安了。”

　　“明儿是宴乐的日子，恰好以你腹泻为由，便不出席罢。”赵郁道。

　　赵襄点点头，道：“诺，您说的是。”

　　赵郁望着赵襄脸上点的丹砂，道：“屋中不要太暖，万一出了汗，花了疹子被发现，咱们爷俩就没什么好说了。”

　　赵襄笑道：“儿臣省得了，屋中的炭炉正好，不至风寒，也不至出汗。”

　　赵郁也才稍稍放心离去。赵襄经这一天胆战心惊，也十分疲惫，欲想唤小丁来服侍他洗漱就寝。

　　可方洗过脸，外头便有人传道：“殿下，陛下身边的杜侍中来了。”

　　赵襄一愣，杜侍中，可是天子身边最为亲近宠爱的臣子杜忠？他来做什么？莫非是日间太医瞧出了什么端倪……

　　他心中慌得怦怦直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白玉无暇，干净得比银盘还要漂亮。示意小丁赶紧拖延些时间，小丁忙对外道：“殿下方睡下，还请杜侍中入殿稍候，我唤殿下起身相迎。”

　　小丁以最快的速度为赵襄穿好衣袍，以胡粉傅面，佯装病色苍白，用预备好的丹砂往他脸上点了许多，覆以面纱。赵襄听闻杜忠已在正殿等候，便调整面容，眉宇微蹙，装出一副病中虚弱之态，由小丁搀扶着出内室。

　　“晋太子殿下。”杜忠长身玉立，对赵襄微微拱手示礼。

　　赵襄颔首，问道：“不知杜侍中夜间前来，所为何事？”

　　杜忠笑道：“陛下听闻殿下患病，心中甚是担忧。遂派臣前来探望殿下，看看殿下有什么是需要的。”

　　赵襄拱手，一派恭顺又气虚道：“得蒙陛下厚爱，臣襄不胜荣光。还请侍中回禀陛下，本宫此处并无缺漏，身子吃过药后亦好上许多。”

　　杜忠环顾四周，摇摇头，道：“殿下不必客气。”顿了顿，他见屋中只烧着两个炭盆，比别的宫室冷上几分，便开声斥责宫人道：“殿下此处为何这般寒冷，为何不多烧炭炉，殿下在病中，你们可是怠慢了！”

　　“侍中……”赵襄方欲开口。

　　杜忠打断道：“殿下不必为他们说项，这班刁奴，竟敢怠慢诸侯王太子，真为京畿丢人。”说罢，遣人送了好几个炭炉入内，殿内瞬间暖热无比。赵襄因减少了炭炉，为保暖御寒便穿了厚厚的丝袍，如今只觉身上有些热，又恐出汗花了脸上的疹子。

　　还好系了面纱，若花了一些，有面纱挡着大概亦不多看出。正当赵襄这般想着，杜忠却道：“啊，陛下仁心，特地赏赐了吃食给太子殿下。陛下道：太子病中定口寡肚清，命膳房做了十分清新的汤饼给殿下。”

　　说着，便有奴仆从暖盒中取出热腾腾的汤饼，置在桌案上。杜忠立在一旁，笑道：“陛下的心意，殿下用过了便休息，想必明日病便好了。”

　　赵襄心道不好，这赏赐御膳，便是里头放了毒药，他也不可推拒。这汤饼热气氤氲，周遭又暖热无比，他如今颈间已经稍稍出了细汗，真不知如何是好。小丁亦是一脸忧心地望着赵襄，赵襄恭恭敬敬地跪下谢恩，道：“臣襄谢陛下赏赐。”

　　说罢，由小丁搀扶着落座，解下面纱，拾起筷箸，战战兢兢吃起汤饼，只盼自己莫要再出汗了。可上天从来不会如人愿，赵襄吃得满头大汗，汗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滑下，他见小丁的脸上尽是惊恐的表情，抬手一抹脸上，手背一抹混白的赤红。

　　“殿下，臣说得不错罢，吃了汤饼，病就好了。”杜忠温声笑道，可赵襄只觉他的笑容犹如恶鬼，下一秒便要掐着他的脖子要了他的命。

　　赵襄只得讪笑道：“得陛下洪福庇佑，本宫只觉精神爽利。”他执筷箸的手微微颤抖，连汤饼亦夹不住。他口中美味的汤饼变得十分难以下咽，如鲠在喉，是一把穿喉的利剑，可随时要了他的命。

　　杜忠跪坐在他面前，单手握住赵襄发颤的右手，杜忠的掌心宽大温暖，包住赵襄因惊惧而冷透的手，替他捏紧筷箸，用只得他们二人听见的声音道：“殿下莫慌，陛下只是希望您能出席明日的宴乐。殿下自入三辅便得病，如今也该好了。”

　　杜忠笑意温和，眼神澄澈无害。还十分贴心地递给赵襄一方棉帕，他看着赵襄细细擦去脸上的汗珠与傅粉丹砂，露出原本俊朗的面目。浓黑剑眉，双眼如鹿般澈净明通，肤色不是一般贵族子弟般的白皙，而是似历星野的阳刚麦色。下颌坚毅刚强，面目棱角鲜明，是一种男子英气的美感。与陛下的阴柔清冷之美，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皮相，果真与先帝很是相似。比先帝的几位亲子还要像上几分。

　　“侍中……陛下那边……”赵襄欲言又止，他心中踌躇又带惊惧，不知该言说些什么。如今装病一事败露，虽杜忠言语温和似在宽慰，但京畿中人如何得信。欺瞒天子的罪行，足以让他整个晋国上下陪葬。

　　赵襄目露哀色，望着案上那盏即将燃烧殆尽的宫灯，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杜忠一笑，道：“殿下年少，素爱与人玩笑。陛下又怎会与子侄置气呢？”

　　赵襄眼中一瞬有些惊讶，但转瞬消失。他只觉内里有太多奇怪的事情，陛下为何对他如此上心，又为何在他的欺骗败露后让杜忠传达宽容之意。这不合常理，反常的事情，必定有更为深层的原因。总不会是陛下心血来潮之事。

　　而后，杜忠起身拱手，道：“还请殿下好生歇息，明日君臣宴乐，望殿下尽兴。”说罢，杜忠便退出殿外离开。

　　小丁忙上来问道：“殿下，您觉着身体还好吗？这汤饼里，可会……”他眼里心里全是焦急，方才的情景真真让他吓破了胆，看着赵襄脸上的妆容一点一点化去，小丁就如被人一点一点抽筋剥皮一般害怕痛苦。

　　赵襄望着那碗已经吃得差不多的汤饼，只觉胃里心里都堵着难受。他缓缓道：“陛下没必要对我下毒，我只是不懂，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殿下，那明天的宴会？”

　　“就道我的身子完全康复了，明日我会随父王一同出席。”赵襄道。

　　既然无法安于一隅，便要迎头痛击。他要看看，京畿的天子究竟要对诸侯王的太子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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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叔侄俩的互相试探，非常好，下一章就是两个男主的历史性会面，跨越国度的握手哈哈哈哈。25万字了，两条线终于有了第一次的交织，虫儿激动得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