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72、第七十章 入京

　　京畿，建章宫。

　　高祖后，诸侯五年一朝，而至先帝一朝，改为三年一至。岁首之时，列国来朝，王侯皆捧白壁、皮币上殿朝贡，向皇帝陛下述职表忠。而后君臣宴乐数日，联络感情，至节后王侯才复归封国，不得随意行走。

　　晋王赵郁的车马甫入三辅地区后，便传出晋太子襄染上风疹，太子一行则与晋王一行隔离，随侍宫人皆勤加清洗，防止风疹传染众人。

　　赵襄歪坐在车内，撑着脑袋，拿着一卷兵书百赖无聊地看着。因患着“病”，他不可常与外人接触，多是独自在车中、屋内自娱自乐。为了病情更显逼真，宫人在他的脸上、颈上用丹砂研染，点上许多“疹子”，加以面纱遮覆。还好尚在冬春之际，天气寒冷，赵襄亦不觉得太难受。

　　赵襄叹了叹气，他已经好几日没有练剑习武了，只觉得浑身不对劲。恨不得提着木剑，下车与杨超过上几招。车外随行的杨超听见他的叹息，便探头轻声问道：“子助，是饿了吗。我这有两个麻饼……”

　　赵襄汗颜，应道：“不饿，你自己吃罢。”这傻小子，怎么只想到吃。

　　“咱们快到建章宫了，都说京畿繁华无比，果真如此。这样一比，咱们晋国就跟乡下地方似的。”杨超骑着马，目光带着新奇四处环顾，周遭坊间民居豪华，珠帘翠楼，市间物产丰富，民众熙熙攘攘。

　　人们皆披丝着绮，面上泛着红光油水，一应礼仪举止十分得当。他遥遥见建章宫阙重重深深，那屋檐飞阁都快耸入云间一般。加之现乃清晨，晨雾未散，飘飘渺渺，建章宫恍如人间仙境。

　　而后杨超拖长着音调调侃着：“可惜啊，你出了疹子，不能随意吹风，没什么眼福。”

　　赵襄本就坐车坐得十分不耐，听他这般炫耀叽喳，便从车窗伸出一只手，拿着那卷重重的兵书，借着布帘的缝隙对准杨超的身子，狠狠地敲了他肩头一把。然快速地缩回去，帘幕都不带惊动。

　　“哎呀……”杨超吃痛地揉了揉肩膀，引来众人注目。他忙止住声，龇牙咧嘴地隔着车子瞪了赵襄一眼。赵襄听得他哎呀几声，心情畅快，有滋有味地继续看着兵书。

　　觐见之前，诸侯王们皆居建章宫，焚香沐浴，待吉日举旌驱车，前往未央宫荐璧朝觐。赵襄心想，他患者会传染人的风疹，面貌有碍观瞻，陛下定不会让他前去觐见。只消这般“病”着熬过年节，便能如计回归晋国。

　　他以为一切皆天衣无缝，甚是安心地落榻宫室，屏退宫人，在屋中独自把玩着木剑，活动几番。以舒缓连日舟车劳顿，筋骨不得舒展之累。

　　而在未央宫中，专注玩着六博棋的天子赵郢，漫不经心地听着內侍禀报着晋太子襄的病情。

　　未几，他投博箸数大，手移着棋子成功吃下杜忠的棋子，方开口笑道：“这病的真是时候啊，可是水土不服，甫入三辅便病了。”

　　“太子襄好似知道陛下欲想见他一般，才病了罢。”杜忠温声道。

　　“朕有这么可怕吗？”赵郢挑眉道，他的身体渐渐康复，如今已可下地行走一阵，每日与杜忠、王思对博对弈，精神也见好许多。

　　杜忠笑道：“陛下不可怕，只是隔着宫阙深苑，他们瞧不清您，自然心生惶恐。”

　　“想病的估计不止一个太子襄，朕的兄长胶东王，每每朝贡都想要病一回呢。”赵郢嘴角弯起，意味嘲讽。

　　“那陛下……”杜忠抬眼，眼中带着探寻。

　　赵郢眉眼含笑，似是毫不动怒，道：“朕惠爱兄侄，何惧区区小病。”他轻轻投箸，道：“朝觐之后，赐宴太子襄，以慰其病。”

　　一出生便被方士言身带龙气的少年，深深引起了他的兴致。他赵郢倒要看看，这位龙瑞侄子，与他这位真命天子，到底有何区别。

　　吉日已至，列国诸侯按亲疏序列，一一进入未央宫前殿，跪坐朝贺。先是孝章皇帝的子孙，以吴王赵怡父子为首、而后是胶东王父子、晋王赵郁，已故临川厉王的两个儿子，然便是先代几位帝皇的子孙。诸侯入毕，三公九卿而至，连同位比九卿的金执吾、京兆尹、左扶风、右冯翊皆入殿席坐。而余下百官，则立候殿外，官位更低者，则立于宫门外朝贺。

　　赵郢穿上沉重的冕服，十二章纹招显着天子至高无上的威严气度。额前的十二白玉毓珠遮挡了他的实现。传说“黄帝作冕旒，垂旒，目不邪视也。”故有告诫皇帝目光不邪视，不该看的事物，品行要端正，遵守礼制，并且要有威严之意。

　　他隔着冕毓，见自己的手足臣工皆列席殿中。赞礼太常唱诺：“皇帝为君兴。”诸侯按齿序、三公九卿按尊卑向天子进献贺礼，而天子则起身站立，以示答礼。

　　晋王赵郁独身呈现白壁皮币，恭恭敬敬地祝愿着天子万年长乐。他身旁孤单，为晋王太子预备的坐席亦空空无人。

　　赵郢问道：“晋太子何在？”

　　晋王心中咯噔一下，但也早早备好说辞，道：“小儿赵襄，因染患疾病，恐病气沾染陛下圣体，故不敢上殿。”

　　赵郢好似了然般点点头，额前冕毓微微晃动，道：“着太医好生诊治，务必令晋太子康复如初。”

　　“臣郁代子谢陛下恩德，愿陛下长乐无忧，万年景福。”赵郁颤着声言道，旁人还以为他是因圣恩浩荡感激不已，其实他是深为恐惧。这太医要是去瞧病，准能瞧出赵襄是装病，此等欺君之罪，大逆不道。

　　赵郢微微一笑，眼中稍稍带着趣味，好似在等着看好戏。

　　未央宫庄严肃穆的乐声遥遥传来，赵襄待在屋中与杨超玩六博，杨超连连得胜，见赵襄面上依然蒙着面纱，笑道：“这里又没旁人，何不摘了那玩意儿。”

　　赵襄摇摇头，道：“这里不比在晋国，还是谨慎些为好。”

　　忽而，外头吵吵嚷嚷，还有几声鸡鸣，扑打翅膀的声响。两人皆奇怪，深宫禁苑，如此喧哗，可是不敬。

　　杨超起身去掀开窗户，见卢棠领着一群黄门斗鸡。两只雄鸡斗得正狠，耸毛飞翅地，扬起一阵尘土。“他们在外边斗鸡……”杨超回身道。

　　赵襄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叹息道：“还当这里是他家呢……”

　　国朝斗鸡风盛，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皆爱。只是好歹这里是宫苑，赵襄万分强调手下人要低调行事，最好是躲在角落里安安静静过完年节，不要惹人注目。

　　一旁服侍的小丁道：“殿下，不如让我出去说一下罢。”

　　赵襄挥挥手，小丁领命在外头说了几句殿下需要静养，切不可喧闹云云。哪知那卢棠平日里被惯着，赵襄亦不曾说过他，他玩在兴头，便道：“殿下不是在里头玩六博棋吗？连日辛苦，也得让手底下人松缓松缓罢。”

　　底下黄门见有卢棠撑腰，便亦连声讨笑应和着。小丁常年跟随着赵襄在外，并不擅长约束下人，且卢棠身为太子庶子，品阶官位可是比他高上许多，小丁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屋内的赵襄闻言，将手中的棋子狠狠一掷，他抬眼望了望杨超，杨超抱拳会意。撩一下袍子，便迈步出门。

　　只见杨超以极快的速度抽出守门侍卫的兵刃，往斗鸡处狠狠一掷，竟将那两只斗鸡一刀全中，连哀鸣都来不及，便命陨刀下。见此状况，惊得一众黄门皆不敢声。

　　“杨舍人！你竟敢动刀！”卢棠亦被吓着，指着杨超道。

　　“打扰殿下静养的东西，杀了完事。”他面目冷峻，瞥一眼卢棠，暗指卢棠亦算是东西。他上前抽出兵刃，刃上尚残有鸡血，说不出地骇人。

　　“殿下亦慰你们辛劳，下赐一盒六博棋，供你们玩乐。只是大家需安静悄声，不得扰了这宫中清净。”杨超冷冷道，“不然，犹如此鸡。”

　　众人皆不敢违逆，便都连声谢恩，忙忙清理了地上鸡毛残血，忙不迭地散开，自寻去处。

　　卢棠指着杨超骂道：“杨超，你莫不过是仗着殿下宠爱，狐假虎威。你可知我是殿下的亲表兄！”

　　杨超将兵刃一把丢在地上，砸在卢棠脚边，惊得他一把跳起。那狼狈的模样，连小丁都忍不住侧头偷笑。“不服？捡起来罢。我赤手对你。”杨超冷笑道。

　　“这是建章宫，你料定我不敢与你动武！”卢棠一脚踢开兵刃，抄着手忿忿不平道。

　　“卢庶子亦知晓这里是建章宫，不比咱们寻常在闻喜王宫。”杨超道，“殿下念在亲戚一场，平日不忍说你，要你再招惹喧哗，传到大王耳中，传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京官耳中，看殿下还护得了你？”

　　卢棠心下一惊，京畿里最至高无上之人便是天子。晋王在晋国为王，可在京畿不过只是众多诸侯王的一个，而晋太子便更微不足道了。他虽有气，但也不敢再言说什么，便狠狠甩拂衣袖，径自离去。

　　小丁笑道：“舍人勇武。”

　　杨超笑道：“这种人，欺软怕硬。不过要萧兄在，三言两语定可打发了他，还需杀鸡吗？”顿了顿，他对小丁道：“那两只鸡啊，叫他们不要浪费，炖了吃了，那肉紧实着呢。”

　　“太子殿下不爱食鸡肉呢。”小丁言道。

　　杨超拍了拍他脑门，道：“不是给太子，而是用殿下的名头赏给他们吃。打了巴掌，要给颗枣，这道理都不晓得吗。”以前他爹便是这般待他，犯错了，打疼了手心，后会给他好吃的来宽慰他，细细与他将其中道理，这才听得入，记得牢。

　　“舍人聪明，舍人聪明。”小丁连声笑道，话罢便领命下去吩咐着，果然黄门们更觉太子殿下宽厚，非但没有怪罪下来，还赐了肉食，把众黄门感激得不行，对自己的行为深为愧疚。

　　赵襄负手立在窗边，见杨超行事有度，亦满意一笑。

　　未几，小丁急慌慌的来报，却让赵襄再也笑不出来。

　　天子居然派了少府的太医前来为他看病！还已经过了辇道，直往建章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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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襄儿：啊！小叔叔，我病了，原谅我不能来见你。
陛下：小样，来人啊请太医。
襄儿：what！！！！你为毛这么关心我！！！
陛下：因为朕爱你啊我的侄。
襄儿会怎么应对太医呢？而陛下又会怎么见到襄儿呢？继续期待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