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67、第六十五章 母子

　　晋国，闻喜王宫。

　　赵襄早早醒来，独自温习过武艺，一手耍弄着木剑，却觉十分不习惯。没有杨超与他对练，总失了兴头。

　　“殿下，怎么不练了？”小丁上前为他拭汗，温声问道。

　　赵襄将木剑抛上抛下般玩着，道：“没什么，总觉得如今大了还用木剑，怪幼稚的。”

　　“这不是陆将军怕刀剑无眼，伤到了殿下，才亲手制了这两把木剑给您和杨公子对练嘛。”小丁笑道。

　　赵襄望着这柄仿真剑般长短的木剑，剑柄上还刻着一个“助”字，而杨超那把则刻着“超”字，手磨得光滑圆润。赵襄一笑，赶明儿等杨超来了，就送一把真剑给他，他定是会很高兴。

　　不过一会，王后宫中的侍女来请赵襄前去园中赏景。

　　“母后要我去陪她赏景？”赵襄闻言，喜上眉梢，他欣喜地望了一眼小丁。

　　“是的殿下，小奴伺候您换身衣裳再去罢。”小丁亦十分高兴，这么多年，王后甚少遣人来唤太子前去陪侍。太子殿下虽然不说，但他知道殿下心里很是思念母亲的，每次问安的机会，都甚得殿下珍视。

　　赵襄来至园中，见母后引着弟弟在桥上喂鱼。弟弟赵弼抓一把鱼饵，猛然洒在池中，无数鱼儿抢食，水面十分热闹。

　　“母后，您看！它们都抢着吃！”赵弼扶着栏杆探头笑道。

　　“小心些，别看鱼一头栽进池子里了，母后可捞不着你。”王后小心翼翼地扶着赵弼的身子，半是关怀半是打趣道，眉目里满满的温柔慈爱，可溺城池。

　　赵襄眼中有些羡慕，他何时能得母亲那样关怀备切的眼神。恍惚间，赵弼转头看到他，便指着他唤道：“王兄。”

　　王后亦才发现桥下的赵襄，便向他招招手笑道：“襄儿，过来罢。”

　　全过礼节后，赵襄侍立在母后身侧，胸中似有千言万语，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自五岁开始别母独居，他与母后之间好似全然只剩下了礼数。记忆中他似乎不曾被母后抱在怀里抚慰过，亦不曾听着母后的歌谣入睡。他只愣愣地望着王后，模样有些痴傻。

　　“襄儿，为何直直盯着母后看？”王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问道。

　　“定是母后生得美丽，王兄就像看到仙人一般。”赵弼插话道，他自小口甜舌滑，十分讨女眷们的喜欢。说罢，他学着大人的模样上下打量着王后，咧嘴一笑道：“母后今日的衣裙衬得母后更美了，就像画上的姑射仙子。”

　　王后今日按着时令着一袭牙白色宫装，长长曳地的裙摆绣有素雅的暗纹，远远一瞧果真恰似玉山雪人一般。果然心花怒放，捧着赵弼的小脸亲昵笑道：“我的弼儿真会说话。”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赵襄甚少赞美他人，称道之词总觉得十分难以开口，弟弟却转瞬就能将母亲比作庄子笔下的姑射真人，小脑瓜可谓灵光。他亦笑道：“姿灵毓秀，母后堪当仙子。”

　　“你们兄弟俩呀，今儿早起是不是都吃了蜜呀。都将母后夸得不好意思了。”王后眉眼透着喜色，缓缓落座在一边的垫子上，对赵襄招手道：“母后是姑射仙子，那母后的儿子也担得上温润君子。”

　　话罢，她取出那块润玉，待赵襄行至她身前，便亲手为他系在腰间。道：“我就知道，这个润玉十分配你。”

　　赵襄伸手抚着，触手生温，玉色通透，了无杂痕瑕疵，他虽不多识金玉之器，但亦觉这玉十分透彻干净，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个，给儿臣吗？” 玉的下首穿了赤色穗子，穗子上的花结打得十分精致，可看得出花了许多心思时日。

　　王后点点头，“襄儿不喜欢吗？”

　　“不，不是。儿臣很喜欢……”赵襄眼角尽是欣喜，这可说是他有记忆以来，母后第一份亲手送他的礼物。往年生辰，父王母后只是按着份例给他一些玩物摆设，

　　“你过不久便要随大王上京朝贡，玉告平安，万事顺遂。”王后笑道。这块润玉是她当年的嫁妆，是祖父跟随使者出使西域时得来的宝物。玉上的穗子本是为赵弼的金锁打的新穗，只是如今要送玉，便穿在了润玉下，赠给赵襄。“这是母后的陪嫁，就得这么一块。”

　　“诺，儿臣谢母后吉言。”赵襄拱手致礼道，他低首望着润玉，心中融融暖意。

　　“母后，为何弼儿没有？”赵弼微微噘嘴撒娇道，“母后偏心，王兄一回来您就只疼他了。”

　　王后抚着他脑门，笑道：“你也有，只是你王兄要上京，才先挑给他了。到时咱们回去，母后的箱子打开随你挑。”

　　“可这玉上的穗子不是说会穿在儿臣的金锁上吗？颜色还是儿臣当时挑的。”赵弼指着那穗子道，又伸手捋着胸前金锁的旧穗道：“您看，儿臣的穗子都旧了。”

　　“这有什么，母后再给你打就是了。”王后安抚爱子道，又引他说一些有趣的事物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却未察觉一旁的赵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待至中午，赵襄面色沉沉回到含光宫。小丁上前为他脱鞋更衣，小心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襄摇摇头，道：“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小丁心中不解，也不好深问。便帮他去解腰上配饰，见那块润玉，双手捧着有些奇道：“殿下今儿出门时并未挂着这块玉啊。”

　　“母后赏的。”赵襄拿过，指腹细细抚娑着上头精致的花纹。目色里的欣喜全然殆尽，换之是黯然。

　　“啊，娘娘赏的，那真是……”小丁满脸喜色，那“好事”两字还未出口，便抬眼见赵襄神色黯然，便忍住了话头。“殿下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赵襄勉励一笑，将润玉递给小丁，转身径自坐到榻上，道：“没有高兴不高兴的，仔细收好。”

　　“诺。”

　　他躺倒在榻上，有司帐宫女为他掖被落帐安寝。顶上的帷帐绣着蝙蝠飞逐，寓意福气无边。那只稍大的母蝙蝠，后头跟着一群小蝙蝠，赵襄缓缓合上双眼，心中暗道：赵襄，你又贪心了。

　　而后嘴边怅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生出一番愁思来。

　　大约是秋天的缘故罢……嗯，定是这样的。

　　半月之后，杨超拿着扫帚，帮阿娘打扫着家中门前落叶。遥遥见一辆官府牛车驶来，他并未在意，继续低头认真清扫着。

　　可那牛车竟在他家门前停下，下来一位县丞一般的人物，对他问道：“后生，这里可是杨家？”

　　杨超点点头，道：“是的，您要找？”

　　“啊，还请你家公子杨超出来承接诏令罢。”县丞笑道。

　　“额……诏令？”杨超一脸茫然，道：“什么诏令？”

　　“闻喜宫中发来的诏令，你快去唤你家公子就是了。”县丞道。

　　“我就是杨超啊。”杨超指着自己道。

　　“杨君。”县丞闻言忙行见礼，笑道：“太子殿下征除您为太子舍人。”

　　杨超闻言一愣，太子殿下……征除他为太子舍人？

　　征辟之制，当朝盛行。多是征辟世间甚有名望之士，例如他父亲如镜先生那样的人物。他杨超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子，又不是惊世之才，远在王宫的太子殿下为何又会下诏征除他去做官。

　　“杨超明日便前往闻喜就职。”杨超身后传来声音，正是如镜。

　　县丞对如镜拱手一礼，笑道：“那我便可回去复命了。”话罢，便将诏令交在杨超手上，转身上车缓缓驶离。

　　“不是，爹，这是怎么回事？”杨超拿着那沉甸甸的诏令，摊开一看果然是写着“杨超”“太子舍人”的字样。

　　如镜淡淡一笑，道：“你去了便知道了。”

　　“可、可这是……太子殿下……我何得何能去侍奉太子……”杨超委实不能明白这份诏令，到底是看上他杨超哪一点了。“是不是弄错了……或许是重名？”

　　“你爹我当年还侍奉过先帝呢，你去侍奉诸侯太子算什么。”如镜不以为然道，话罢便转身回屋，再道：“让你娘赶紧给你收拾收拾行装，明日你就去闻喜王宫。”

　　“……”杨超实在说不出话来，风风火火回屋去告诉母亲这个事，母亲面上却没有惊讶，也只淡淡道：“噢，那娘给你收拾行李啊。”

　　“您就不惊讶，您儿子一个白丁要去王宫就职？”杨超问道。

　　杨夫人笑着抚了抚杨超的脸道：“我儿子是个大材啊，定能好好辅佐太子殿下的。”不震惊，那是因为如镜早早就跟她说了赵襄希望杨超能继续陪在他身边。这么天大的好事，她也是高兴了好几天呢。

　　杨超表示，好吧，他的母亲果然是能与父亲相伴终生的人。

　　待杨超告知正在做针线的妹妹意巧时，意巧闻之一愣，转而便问道：“太子舍人是做什么的？”

　　“阿妹你不应该吃惊问一下，你哥哥小小年纪要去当官……”

　　“噢……”意巧点点头，好似的确是啊，为什么哥哥突然要去当官，“那阿哥你为何小小年纪要去当官？”

　　“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