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53、第五十一章 追寻

　　晋国，朱容县。

　　意巧已经失踪两日，赵襄与杨超对着案上美味的粟饭豆羹，却停杯投箸，毫无胃口。

　　“父亲今日来信说，他们在外面遇上一些旧友，决计再多留两日才回。外祖父外祖母那边，我也瞒着，可她如今已然失踪两日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都快瞒不下去了……”杨超愁眉不展，他眼底发青，显然是忧心得夜不能寐。

　　对面的赵襄亦好不到哪儿去，眼底的乌青不比杨超的浅，且面色略显苍白，眼中失却神采，整个人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他低头搅动着面前的豆羹，沉吟道：“我已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关系，让县令下命逐一拦查出城人马，皆没有消息，那她约莫还在县内。”

　　“若她还在县内，也还好……”杨超长长叹息一声。他望着桌案上的豆羹，这是意巧喜欢吃的饭食，他暗暗打起精神，捧着碗一口气用完。再不想吃，也要吃下去，没有力气怎么去寻妹妹。“你快些吃罢，吃过了咱们再寻寻！”

　　赵襄轻声“嗯”了一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俄而，小丁忙忙跑来回报：“公子，我在南边一个废弃的小石屋前找到了一个耳坠，看着像姑娘的东西。”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耳坠，递给两人看。

　　赵襄一看，这是他送给意巧的耳坠，平日里她惯戴了的。那时她方穿耳不久，他与杨超一人买了一对耳坠送给她，杨超砸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买了副沉甸甸的明月珰，而赵襄特意询问过摊贩，原来女子穿耳不久不可戴过于沉重的耳坠，以防耳朵发疼流血。他便买了一对小巧轻便一些的送她，她很喜欢，日日戴着。

　　“这是我送给她的那副……”赵襄摊手予杨超看，“废弃的小石屋？她被掳去了那儿。”

　　“耳坠这种事物，可不易掉落。是不是她与歹人拉扯之间……”杨超猜测道，他越想脸色就越苍白，年轻小姑娘被歹人拉扯，能出什么好事。自己妹妹性情对内乖巧柔和，对外特别是恶人恶事，尤为刚烈。

　　赵襄也想到这一处，问道：“周遭可有什么血迹，或是被打扫过的痕迹？”他手心沁出滑汗，就怕意巧抵死反抗，遭人毒手杀害。

　　小丁摇摇头道：“无有，亦没有打斗的痕迹。耳坠是在门前发现的，还有两道车辙，我一直顺着车辙，是出县的方向。”

　　“出县？”赵襄惊呼，他忙到屋外穿鞋道：“小丁随我去一趟城门。”

　　“欸，我也去！等等我！”杨超忙不迭地跟着出门，却被赵襄按住肩头。

　　赵襄道：“你在此等着消息，家里还有老人长辈，你得看护好。”

　　杨超没法，也只好作罢，他对赵襄道：“你有什么消息要马上告诉我啊！”

　　“知道了。”话罢，赵襄领着小丁驾轺车速速赶往城门，中途召来暗卫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其中一名暗卫道：“回殿下，属下蛰伏在城门，见官兵亦一一检查过往车马，皆无异状。只是属下曾看见一个疑似姑娘身影的女子，便离开城门追赶上去，却发现不是。”

　　“你离开过，这便是有疏漏了。”赵襄睥睨道，语气不可转圜。

　　“属下该死。”暗卫忙跪伏谢罪。

　　“我要你命何用！速去盘查守门官兵，绝不可一丝放过！”赵襄厉声道，他虽年幼，但生来尊贵，有天家气质，一声令下，自有千万人为他前仆后继。

　　赵襄紧紧攥住手中的耳坠，尖尖的耳针已刺入他的皮肉之中，可他浑然不觉，喃喃道：“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未几，暗卫来报，他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道：“属下该死，在属下离开的一小会时，有辆发出奇怪动静的马车要出城，可车夫递出闻喜卢氏的家纹符令，官兵不敢细查，遂让通行。只怕，姑娘便是在此车中出县了。”

　　闻喜卢氏？这不是他外祖一家吗？外祖一家与杨氏毫无牵扯，为何要掳走意巧？

　　赵襄百思不得其解，他斥道：“果真是闻喜卢氏吗？别糊弄本宫！”

　　“千真万确，属下不敢妄言。”暗卫肯定道。

　　“殿下！”又一名暗卫前来回报道：“于县外山道隐秘处发现一辆坠坡马车，车中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女尸容貌被刀剑划烂，不可分辨……但并无着鞋，身旁遗下这只布履……”他将一只布履呈上给赵襄。

　　赵襄闻言一震，他踉跄一步，小丁忙抬手搀扶。那只布履，正是意巧当时所穿，一只遗落在泽边，一只在坠毁马车中寻到，他忽而觉得天旋地转。

　　“你在说什么……一男一女？”他上前揪着那暗卫的衣襟，吼声道：“你是说她已经死了吗！”

　　“属下不敢，女尸头发披散，面容已毁，属下不敢肯定是不是杨姑娘。”暗卫颤声解释道。

　　“快带我去，快带我去看看！”赵襄急忙登上轺车，他双眼通红赤痛，眼下滚烫湿润，胸中一口气不上不下，闷胀得很。

　　由暗卫领道，小丁驱车载着赵襄赶往事发处。只见那架车马支离破碎陈尸山下，已有两个暗卫在此处守候看护。暗卫已将两具尸体停放好，以素布覆盖，只等着赵襄前来确认。

　　赵襄远远便看见显眼的素布，他的心跳沉沉，似有一跳没一跳那般，反复对自己说道，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这般轻易死去……

　　车甫停稳，赵襄便由小丁搀扶，脚步虚浮，一步一步靠近尸身。他半跪在女尸前，颤抖的手徐徐靠近，抓住素布一角，似在鼓足勇气。众人皆不敢前，生怕若尸身是杨姑娘，殿下大怒杀伐泄恨。

　　赵襄猛一掀开素布，尸身确然面容被毁，十分可怖，小丁忙捂住口鼻，防止自己呕出。却见赵襄双肩颤抖，颓坐于地，发出十分诡异的声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如山鬼哀嚎，又似夜枭怪鸣。

　　众人皆被赵襄发出的奇怪声响吓得脊背发寒，殿下怕不是受不住打击，疯了不成？

　　小丁心中一凉，忙上前去搀扶道：“殿下……殿下节哀……”

　　赵襄抬手擦擦眼泪，笑声自他胸膛到喉间颤出，他松开攥紧素布的手，道：“节哀什么，她没死……不是她……”他抬手拍拍小丁的肩膀，借力撑起身子，道：“她才没有这样胖！”

　　众暗卫皆松了一口气，未见尸身，意思就是尚有存活希望，他们的亦不需魂归故里了。

　　赵襄稍稍平顺气息，细细查看马车周遭。意巧的布履落在这车上，怕就是掳走她的车驾。只见车辕有被利器削断，想必是有人故意折断车辕，马儿受惊奔走，车子失去控制便滚堕下山坡。至于女尸毁容，怕也是想迷惑人了。他掀开男尸素布，只见他腰上确实挂着闻喜卢家的家符，这着实令他不能理解。

　　“殿下，有位医者说他曾见过杨姑娘。”一暗卫前来禀报道。

　　“快随我去！”赵襄摘下那枚符令，转头对其余暗卫道：“都清理干净了。”

　　待见了那位医者，医者道：“老夫两日前曾为一个姑娘瞧病，身形相貌颇似你们在寻的那位。”

　　“老人家，那你可知她在何处？她受了什么伤？得了什么病？”赵襄一连串问道。

　　“那时是一位公子抱着她来我这医庐求诊的，那位姑娘脑后受了撞击，淤血不散，而至失明。我给她开了几贴药，施以针灸。至于她现今去了何处，我就不得而知了。”医者回忆道。

　　失明……赵襄心中一颤，忙拉住医者问道：“那她的眼睛，可还能康复？”

　　医者缓缓道：“淤血散去，休养得当，自然可以复明。我那时让公子再带她来针灸，可他们再也没来过了。怕是寻了其他医者罢。”

　　赵襄蹙眉，怎么无端端又跑出个什么公子。问道：“那公子身形如何，您可知他姓甚名谁？”

　　医者搔搔脑后，回忆道：“那位公子约有十六七岁，身形高大，长得十分清秀俊朗，腰上挂着一根长长的洞箫。听那些人唤他，似是姓萧。”

　　姓萧，配有一管洞箫。赵襄不由得想起那日在荷花泽上偶遇的萧氏三郎，萧愈。是他掳走意巧？可他一个高门风雅人物，为何要做掳劫之事？还是他是出手相助，救下意巧的人？

　　“公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医者见赵襄出神，便轻声问道。

　　赵襄摇摇头，道：“多谢老人家。”话罢，小丁识趣地从怀中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钱银，送到医者手上，以做酬谢。

　　他步出医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吩咐暗卫道：“访寻萧愈的下落，确认姑娘是否安全。一有消息，立即回报。”

　　“诺，属下领命。”

　　他的拇指抚娑着卢氏符令上的花纹，一手抬起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这件事，从单纯的歹人掳劫，怎么就演变成牵扯到外祖一氏的怪事。而这半路杀出的萧三郎，是敌是友，尚不分明。

　　赵襄抬眼而望，天际湛蓝无云，灼亮的日光耀得他不得已眯上双眼，不能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