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46、第四十四章 沉冤

　　晋国，朱容县。

　　这身形粗笨的农夫，怎地就偏偏生出了一张利嘴。如此狡辩，真的令杨超等人又气又惊。而公堂之外观审的民众，被绕得云里雾里，都不知信谁为好。

　　“仵作，去看看。”公羊泽道。

　　仵作领命前去检查小珠与林石颈脖上的伤痕，他回身道：“郡守，小珠颈上的伤痕确为掐按所致，而林石颈后之伤亦确是由钝器所致。”

　　“林石你道有人袭击了你，那你可有看清袭击之人的面容？”公羊泽问道。

　　“郡守，那人是从背后袭击我，且当时天色昏暗，我并未瞧清楚。可我醒来时，便是他们将我抓到这儿来，跟他们必脱不了干系！”林石望着如镜道，他手足被捆无法抬手指出，就拼命耸头指向如镜。

　　“郡守，确实是我的家仆将他抓来。只因我们不满县令糊涂断案，便令家仆暗中查探人证小珠，结果那夜发现林石在河边与小珠私会，欲杀小珠灭口，家仆才出手打晕林石，以防死无对证。”如镜拱手道，黄县令听了直跳脚，如镜亦不愿再多看这个糊涂官一眼，好似会污了眼目一般。

　　公羊泽撇撇嘴，现双方各执一词，所有人证皆与疑犯有着亲近关系，证词确然不可使人信服。身旁的使者轻轻咳嗽两声，公羊泽偏头一望，只见他做出口型说“暂休”二字，公羊泽便对堂上众人道，“本案暂休半个时辰。”

　　公羊泽起身欲回后堂，黄县令腆着笑便要跟随上来讨些交情。公羊泽拂袖斥他：“办案不遵定例，大加捶楚，混账！” 话罢便与使者一同往后堂而去，将如镜亦秘密邀至后堂商议。

　　三人尽了礼节后，公羊泽道：“现今情势很是不妙，虽我心中亦倾向二位公子没有杀人，可……”

　　“若郡守许我询问林石，我倒有些办法。”如镜抚须道，他方才仔细翻看了爰书与听小丁意巧的回报，能肯定林石并非蓄意谋杀李育，而是愤起杀人。

　　“先生有何办法？”

　　如镜一笑，道：“郡守许我便知。”

　　待重新回到公堂之上，如镜便道：“郡守，请容我询问林石几个问题。”

　　“问。”公羊泽颔首允诺。

　　“林石，你腰上的腰带是何人所制？”

　　林石低首望了望他身上的碎布腰带，眼睛一转道：“是我娘。”

　　如镜蹲身扯住一看，赞道：“针脚细密，果真是慈母心肠。只是我听说你娘早年患了眼疾，已不能视物，这样好的腰带又是怎样缝出来的？”

　　林石心中一慌，忙道：“这是我娘眼睛还好着的时候做的！只是现在才用着而已。”

　　“是吗？”如镜一把扯出腰带，道：“如镜不才，对织造一事亦与有涉猎。这布的织法乃是近一年才兴起的横纹法，以用时简短而推广至民间。你娘的眼睛已经瞎了三四年，何来能用横纹布为你针缝腰带！”

　　县丞将腰带呈上给郡守查验，的确是上有细细的横纹，与以往常用的竖纹布不同。

　　“这腰带，到底是谁做给你的？”如镜问道。

　　“是我亲手缝制给他的！”小珠掩面流泪，凄声道。

　　“你说你与小珠并无私情，这你如何解释！”如镜逼视林石道。

　　林石激动道：“她心悦我，便是她送的又如何！不代表我心悦她！”

　　“既心不悦她，那你为何还收下人家姑娘送的腰带还日日用着。你一个男子，是蠢顿如猪到不知女子送腰带给男子的意思吗？”腰带等近身亲近之物，一般都是母亲、妻子等亲人才缝给男子，若一个黄花闺女赠你腰带之物，便是托付终身，暗喻求欢的意味。

　　“我……”林石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辩驳。

　　“你与小珠早已私相授受，私定终身。但小珠要被卖与李育了，又寻到足够的银钱来帮助她，你心中焦灼不安。某日，你在地里做活，却见小珠与李育拉拉扯扯，你心中生气愤怒，便跟上去要看看他们做什么。”

　　“我没有！”

　　“你看见李育将小珠拉扯到高粱地中，解了裤带，扒了她肩头的衣物，对着小珠不住地强迫。你心里有多愤怒，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李育！正当要扑过去时，杨超与卢子助出现了，他们救下了小珠，劈晕了李育。你待他们离去，见李育直直躺在地里，平日里李育便趾高气扬令你多番不快，今他毫无防备，你便趁机殴打他！”

　　“不，你胡说！这都是你的臆测！”林石激动不已，他脑门上的青筋凸起，成了曲折的纹路，似怒龙盘旋。

　　“你不仅要殴打他，你更愤恨他以税钱为由而夺走小珠，还意欲逼/奸。怒火攻心的你一拳一拳殴打他的眼睛、脸颊、胸口，到流血亦不停止。还提脚重重踢他的腰侧，肚腹，最恼人额就是他的子孙根，就是这根东西差点让小珠失了清白。于是你狠狠踩踏它，还提刀割下来，让他到阴司里也做不成男人！”

　　“你乱说！你，你！我不过是踩了，哪有割下来！”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你是没有割下来。”如镜向公羊泽拱手行礼，道：“郡守，在下问完了。”

　　“我……我……”林石急的语塞，他抬眼望着郡守，郡守脸色黑如锅底灰，而杨超等人自然是对他怒目而视，小珠只顾低声哭泣，不愿多看他一眼。

　　“林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公羊泽厉声斥道。

　　破绽从自语而出，也怨不得谁了。林石面上忽而有了一种颓丧之色，道：“我无话可说……”

　　“竟是你！害了我孩儿！绝我的后！”李高情绪激动，几欲要扑上去厮打林石。

　　“是我害的又怎样！李育鱼肉乡里，还不是你背后给他撑腰！你一年收四次算赋口赋，谁交得起这般多钱！被你逼得卖地卖儿，就不是你们父子二人害了别人全家！绝你后嗣，是为民除害！”林石被李高重新燃起了愤怒，他双目赤红，出言怒斥。

　　“算赋口赋亦不是我规定要收四次的，你要恨就该去恨县令！我不过也是奉命办事而已，竟遭了这样无妄之灾……”李高哭道。

　　“你说什么！一派胡言！”黄县令气得站起身来，“还不找人将这两个人关起来，毁谤官员！”

　　“县令，本官在此，你亦要发号施令吗？”公羊泽淡淡一句，语中却透着官大一级的威严。

　　黄县令立时龟缩，只讨好地笑道：“下官自是不敢，只是这等无知小民，说出来的话不听也罢。”

　　“无知的是你！”公羊泽呵斥道，闻喜的使者在此，必会将今日之事上报栗相，他公羊泽手下的县令里正多收赋税，虽别的郡县亦行此法，但个个都小心翼翼不敢抖落。

　　尽管他可把罪责都推到下面的人身上，可怎么也要问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若栗相觉着他亦大有干系，轻则罢官，重则斩首。公羊泽只觉脑仁生疼。

　　使者又清咳两声，公羊泽旋即回神，击拍桌案，道：“李育一案，真相大白。杨超、卢子助无罪释放，真凶林石愤起殴杀，暂且收监鞫狱，待秋日处决。人证小珠给假证供，阻碍办公，念其自告悔悟，罚杖刑二十。”

　　杨超听到宣判，高兴得摇晃身边的赵襄，欢喜道：“子助，咱们无罪释放啊！子助……”

　　他这一晃，才发觉赵襄不知何时已晕厥过去，伸手一探那额上的温度又高了几分，他忙道：“阿爹！子助晕过去了！”

　　使者心中一惊，忙下堂一看，“快叫医者！”

　　赵襄一时冷一时热，他如同行在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朦朦胧胧间，他听到有人在低声抽泣，那声音很近，而他却看不见来人。

　　是谁在哭，哭得这般伤心，赵襄捂住心口，只觉自己的心因那人的抽泣而紧缩，那种哀伤仿佛是由他所出一般。

　　“你不能死啊……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你快些醒来吧，我害怕……别吓唬我了。”

　　“子助哥哥……”

　　子助哥哥……这天底下就只有她会这样唤他，这个恼人的称呼。

　　又不是亲哥哥，别哥哥哥哥那样乱叫……赵襄埋怨着，他越发不喜欢意巧唤他哥哥。

　　只是那声音一直盘旋着，唤得他心烦意乱，赵襄捂住耳朵，大声喊道：“我不要当你哥哥！”

　　忽而世界一片清明光亮，赵襄先是看见了床头的褥枕，他缓缓挪动身子，实在是疼痛无比。他回首而望，见意巧梳着双丫髻，伏在他床边嘤嘤而泣，耳上的小坠因她的抽泣而一动一动。

　　赵襄心中柔软，缓缓抬手抚上她的发顶。

　　意巧抬起面来，见赵襄已然醒转，“啊，你醒了，你睡了好久……”她的眼睛哭得红肿，小脸也因此红扑扑的，整个人像个红柰子一般，又可怜又可爱。

　　“你太吵了，把我吵醒了。”赵襄虚弱一笑，他稍稍动身，那疼痛不消，他只好乖乖趴在榻上，侧首对意巧一笑。

　　“一醒来就说我，看来你也是很有精神的。”意巧用手帕抹抹眼泪，嗔怪道。

　　她起身欲要离去，赵襄急忙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紧张道：“你去哪？你莫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意巧破涕而笑，抚上他的手安抚道，“我去唤阿爹阿娘来啊，他们知道你醒了定会很高兴的。”

　　“不忙去，我要喝水。”赵襄半带撒娇道，他自小便如此，病弱之时就十分娇气，总是要缠着人作陪。小时候是傅母，如今就是意巧了。

　　意巧乖顺地去给他倒了杯暖茶，小心地喂给他喝。赵襄口中湿润，喉头也舒服了许多，道：“你一直守着我吗？”

　　“唔，没一直守着，也会去瞧瞧阿哥。他比你健壮多了，如今都能下床走动。”意巧细心为他擦拭嘴角，自己亦饮了一杯茶。

　　赵襄被她那句“没一直守着”呛了一下，这个时候不应该都说一直守着的吗……不过赵襄闻知杨超无碍也放宽了心，他点点头，却觉得心间空落落的。

　　空落落的，好像失却了什么似的。

　　“啊，我的宝镜！”赵襄往自己衣内一探，忽而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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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意巧啊意巧，你咋不按套路走呢哈哈哈哈，把我们小襄儿都整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