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养成记》虫儿懒得飞

41、第三十九章 鞫狱

　　晋国，朱容县。

　　赵襄缓缓睁开眼睛，牢狱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他抬手揉揉眼睛，手上沉重的镣铐叮当作响，他有些恍惚，一时竟忘了自己在何处，摸着镣铐亦反应不过来。

　　忽而他听见清脆的鞭打声，一声一声，在寂静的狱里显得格外渗人。伴随着皮鞭声起的，更是一阵阵哀嚎。

　　好熟悉的哀嚎……那谁被打时就这样嚎着，嚎得人心烦……

　　是谁呢……

　　忽而脑中闪现一个高壮的身影，举着木剑劈头盖脸向他砍来，他一闪，那人咧嘴一笑，唤他：“子助。”

　　杨超……赵襄脑中瞬间清明，那哀嚎的声音，是杨超。

　　他忙起身走向狱门，凄惨的嚎声从远处的刑室传来，回荡在石壁间，似乎每一声都伴随着皮肉绽开的滋味，听得赵襄脊骨发寒。

　　“不用着急，待会就到你了。”狱卒阴森森地笑道，“你的同伙身子骨倒是挺硬的，打了这般久还能嚎出声。你这细皮嫩肉的，不知能挨多久。”

　　“你……”赵襄重重捶了狱门一下，耳边的哀嚎之声渐渐变小，而皮鞭的清脆响仍旧不绝，他嘴唇干裂发白，怎么没声了……

　　“为什么没声响了……”他喃喃道。

　　“挨不住，昏过去呗。”狱卒掏出门钥匙，跟赵襄道：“到你了。”

　　“我不去，你们休想逼供！”赵襄步步后退，冰冷的镣铐在地上拖行有声，刺耳又骇人。

　　狱卒从怀中抽出一捆麻绳，道：“这不由得你去不去。”话罢，他与另一个狱卒一起将挣扎的赵襄捆绑起来，推推搡搡地将他押往刑室。

　　甫入刑室，便见浑身是血的杨超被绑在吊架上，头发垂乱，双臂挂吊，头颈低垂，毫无声息。

　　“阿超，阿超！”赵襄不住地呼喊杨超的名字，可杨超早已昏厥过去，对他的呼喊丝毫没有反应。

　　“你们！你们竟将他打成这样！”

　　“早些认罪，就不必受这些皮肉苦了。”上首置了一个桌案，席上坐了县狱里的狱掾，他冷冷道。

　　“我没有杀人，如何认罪！”赵襄怒目而视，他算是看清楚了。什么鞫狱，都是为了草草结案而严刑逼供。

　　“既你不认罪，便捶楚伺候。”狱掾吩咐狱卒道。

　　狱卒应诺，先把杨超从刑架上解下，十分粗鲁地将他拖回狱室，翻转身子时，赵襄见他臀部满是血污，囚衣似与破绽的皮肉相连，他颤声道：“你们……”

　　还未等他说完话，两个狱卒便将他猛的一压倒在一条板木上，捆住他双手双脚，以板上的牛筋绳紧紧捆住赵襄的腰部，使他不得动弹。

　　“我再问你一句，李育是不是你俩杀的？”狱掾冷冰冰的嗓音传来。

　　赵襄昂起头，咬牙道：“不是，我们没有杀人！”

　　狱掾再不言语，只对狱卒使了眼色。

　　狱卒取来厚而结实的板木，一段早已染黑，散发着肉与血的腥臭，显然是粘过不少人的鲜血。狱卒手举板落，狠狠击打在赵襄的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疼，与鞭子不同的疼感。不是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而是直击肺腑的闷痛。他不似杨超，平日挨了如镜罚亦强自忍着不嚎不叫，倔着脖子咬着牙，愣是不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受了皮肉苦刑嚎叫起来多丢人啊，一点也不伟岸。

　　木板沉闷地一板一板落在他臀上，赵襄额上，颈间都冒出冷汗，颊边的垂发凌乱地贴在他脸庞。他却仍垂着眼，死活不发一声，连哼音都不曾发。

　　杖打了约有十几下，他的囚裤冒了点点猩红，狱掾问道：“细细说来，为何杀人？”

　　“我没有……”赵襄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自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我没有杀人……”

　　“不是你杀的，那可是杨超杀的？”

　　“没有……他亦没有杀人……”

　　“那李育是如何死的！”

　　“我不知！我们只是打了他几拳，绝不致死！”赵襄吼道。

　　“看来嘴巴很硬啊，看你嘴硬还是我的杖刑硬！”狱掾话罢，那闷闷的板棍再度落下，不偏不倚准准地落在伤处，好比雪上加霜，伤中撒盐。赵襄艰难地举着拳手，牙齿死死咬住手指不令自己发出痛吟。俄而，他在舌上尝到淡淡的腥甜味，怕是已将手指咬破。他的双眼渐渐模糊，湿热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他其实并不想哭，只是觉得心中愤恨无比，双目赤痛，身体自然而然沁出泪水来舒缓眼睛。

　　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母后。母后温和慈爱地笑着，慢慢靠近他，曳地华丽的龟尾裙带出阵阵香风。母后柔软的手覆在他额上，轻声问道：“是不是很疼啊？”

　　他点点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母后温和的嗓音响起：“疼了就认了吧，认了便不打你了，就不觉得疼了……”记忆中的母后都是高贵而疏离的样子，像这般温和地同他说话很是少有，而他十分贪恋这种温柔。

　　是啊，认罪了就不会疼了……赵襄的眉睫早被汗水打湿，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闷闷的沉痛还继续落在他臀上腿上。眼前的母后变得越来越远，华美的龟尾裙曳地迤逦，曼妙的身姿愈渐模糊。他欲想叫住母后，不要离开他，他浑身疼得很，无法动弹。却喉中嘶哑出不了一丝声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消失。

　　“卢子助，你可认罪？”狱掾再一次问道。

　　是不是他认罪了，母后就回到他身边，像方才那般温柔地呵护他？

　　“子助哥哥，你没有杀人！”

　　赵襄略抬起眼皮，意巧急的通红的小脸映入眼帘。她总是这样，一着急时便脸红，就像树上的红柰子，圆圆的小脸鼓鼓着，真想让人去戳上几戳。“你不能认罪啊，为何要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是啊……我没有做过，为何要认……

　　“子助，坚持住！”耳边隐隐传来杨超爽朗的声音，“我们是清白的。”

　　“子助，鞫狱凶险，你要保重自己……”

　　“殿下，五年之期一到便可回宫与大王娘娘团聚了。”

　　“襄儿……”

　　母后、意巧、杨超、如镜、栗相、父王，一个个他敬爱亲近的身影离他远去，徒留他一人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你认不认罪？”那个冷冰冰的嗓音再一次钻入他耳中，像一只蠕虫侵占。

　　赵襄缓缓抬起脸，青白的双唇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极为艰难道：“我没罪……任你如何大加捶楚……我仍自清白如初，不可认罪！”

　　“狱掾，是否还要施加杖刑？小的恐怕……”狱卒望着赵襄那早已血肉模糊的臀腿，要是不慎将他打至残废，要日后案情有所反转，这十分不利于县令的仕途，他们亦不会好过。

　　狱掾见赵襄已然奄奄一息，便拂袖冷哼，卷起竹简道：“带下去，三日后再次鞫狱。”

　　狱卒替赵襄松绑，亦是如对待杨超那般粗鲁地将他丢回狱室之中。湿冷地地面，阴暗的牢笼，处处弥漫着恶臭的空气。三日后会再一次进行残酷的鞫狱，无数的杖击、鞭打再次加诸身躯，折磨□□的同时亦一步步摧毁他的精神，逼得他为寻求一丝喘息的空间而胡乱认罪。

　　捶楚之下，何求而不得？赵襄惨然一笑，古人以死明志，以死以证此身清白。高贵如斯的晋国太子，绝不能被辱至此。此刻，他忽而有了求死的念头，眼瞳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

　　赵襄趴在地上无力动弹，胸口被一样坚硬的物什硌得生疼，硌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微微挪动手指，忍着疼痛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件硌肉的物什。是一面龟兹国宝镜，是他离宫别亲之时，父王亲手为他戴上的宝镜。

　　赵襄将宝镜贴在颊边，又细细抚过，上镌刻了奇异的花纹与文字，据说是可保平安的符咒。他不能死，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肮脏的牢狱之中……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志向亦还未实现，他还未还晋国百姓一个富饶清明的国度！

　　一瞬间似乎被抽离的魂魄归位，赵襄的眼睛重新焕发神采，求生的斗志，熊熊地燃烧着。

　　狱中昏暗，不见天日。赵襄这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不知时辰。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狱门被开启，狱卒的声音道：“只能一刻钟。”

　　“啊，谢谢大哥。”

　　赵襄仍旧趴在干草上，他艰难地扭转头颈，只见一双翠绿的绣花鞋履在眼前，上头绣了又似海棠又似冬梅的花。他笑了，她来了。

　　“子助哥哥！”意巧倒吸一口凉气，才两日不见，丰神俊朗的子助哥哥如何被糟践成这副模样。她忙搁下篮子，跪坐在地上，小心地拨开他凌乱的头发，露出那张青白的脸。

　　“你怎么来了……”赵襄问道，“谁带你来的？”

　　意巧鼻中一酸，“是我缠着阿爹和舅父带我来的，你……你一定疼死了……”话说着，眼泪珠子便顺流而下。她目光所及之处，赵襄身上没一处好肉，尤其是臀下，血肉模糊，那裤管与破绽的皮肉相黏连，鲜血早已凝固成沉郁的黑色，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

　　赵襄勉力笑道，他无力地触碰她的小手，道：“无事的，只是看着可怕，不怎么疼……”

　　“你莫说话了，我都知道……” 意巧怕他说话动作牵动身上伤处，便止住了他。她取出手帕，小心翼翼为他擦拭脸上的脏污，不知是因着啜泣还是心疼，她的小手微微颤抖着，道：“阿爹和舅父已经在想办法，很快就能带你和阿哥回家，子助哥哥，你……”她哽咽不能言，其实如镜与李正亦不知有什么办法，整日苦恼着，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她还曾听见李正对如镜说，只怕这个官司很不好打，若不成，便是杀人重罪。

　　她很害怕，每日夜里都是梦见两个哥哥浑身是血，身首异处。噩梦惊醒之时，心慌乱跳得她无法喘息。可她还是不住地宽慰他，道：“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会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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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襄：虫子你也太狠了吧！把我的屁屁打成这样！
虫子：哎呀哎呀，都是剧情需要啦~~不惨怎么能博得你的阿意妹妹心疼呢~~
赵襄：哼，她本来就很心疼我！不用牺牲我的屁屁！
虫子：……（这是暗戳戳喂我狗粮吗？）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