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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一十九章 暗流 ...

  •   晋国,含光宫。

      一声厉言,惊得傅雅不由跪伏在地。太子妃素来温婉仁和,又与傅雅亲近,从不见半分疾言厉色,而今一声呵斥,可见其何等恼怒。

      “傅姊姊,你素来行事谨慎稳重,为何此番要行如此冒险之事?”意巧的掌心隐隐灼痛,方才使了力道拍痛了,见傅雅猛然跪倒,心下亦道自己方才有些急了。“我虽不曾有妊,亦知催生之法乃九死一生。”顿了顿,“这可是太子的血脉。”

      “兵行险着,若奴婢不用此法,只怕朱孺人与小王孙已经被软禁在内宫之中了。那时,便才是真真的九死一生。”傅雅直挺身子,梗着脖子,言辞振振,面上无惧无悔。

      “姊姊,你可知若是孺人母子出了什么万一,我等又如何去面对仍在沙场拼杀的太子殿下,又会给王后等人折辱东宫,提供了多少方便?”意巧想想亦觉得后怕,她抚着心口,这事若出了分毫差池,大盆的脏水便会实实扣在含光宫头上。她被诟病不贤事小,可损伤血脉、折辱了赵襄的名声事大,何况如今东宫势微,风雨飘摇,着实经不起太大的打击。

      傅雅抬眼,定定地望着仍带惊惶的意巧,沉稳道:“太子妃殿下,如今含光宫的境地便是前是悬崖,后有追兵,进退皆会死的困局。我等何不拼上一拼,与老天赌一局。”顿了顿,她面上浮了笑意,“可见,上天眷顾我等,让奴婢赌赢了。”

      意巧无言,身处困顿,又能如何保证事事周全。如今她过的每一天,都是在与老天作赌,胜则生,输则死,从不存在平局。她低下眼眸,双指抚着额角,心中烦乱不已。

      傅雅见状,便再言道:“太子亲赴沙场,亦是押上性命为含光宫赌一个将来。若是太子殿下在此,亦会许奴婢险行此事的。”

      说着,傅雅膝行至意巧跟前,握住意巧的手,双眼满布恳切,道:“殿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奴婢不得不这样做…”这样相似的话,赵襄在出征前亦对她说过,凶险却又无可奈何。很多时候,意巧看着傅雅,会觉得她与赵襄好生相似,令她多了一分安慰。

      意巧眉心颦蹙,此法凶险,倒也算一计。万幸的是,朱姬母子平安,这是最好的结果。但她相信,王后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必定还有持续的后招而来。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泥沼,再也无法抽身,如今她们只得艰难行进了。

      “事到如今,也只得见一步行一步了。”意巧叹息道,她转脸去问永娘,道:“王孙和孺人的起居饮食,尤其是两个乳母饮食上,务必小心妥当,不可出一丝差池。”永娘点点头,应道:“殿下放心,奴婢定事事谨慎细心。”

      “那便好,有你我便放心了。”意巧由傅雅亲扶而起,王孙的两个乳母乃是她亲托母亲杨夫人寻的,人她也见过,品貌端庄,性子老实,身体健壮,意巧很是满意。

      于云姜母子一事,她不可谓是不尽心了。连杨夫人亦打趣道,好似是她自己生孩儿一般用心细致。意巧一笑,人心精力有限,她本可不必过多上心姬妾诞子,将更多的心力放在保养自身,早日生下嫡子,打理宫务多好。

      只是这是赵襄的孩子,她爱赵襄,也会爱他的孩子。她不能让无辜的稚子,成为王后打击赵襄的筹码。

      她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要担得起太子妃的责任。

      而在内宫,长御急急回禀云姜已然平安诞下王孙的消息,话音刚落,王后便呼啸一掌掴在她脸上,骂道:“废物!我养你们何用!”

      众宫人忙跪伏在地,道:“王后殿下息怒。”

      “不过是小小一个孺人,你们都弄不来,还指望你们做什么!”王后呵斥道,“敢情含光宫还是铁桶,一只青蝇都飞不进去!”

      长御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着实是她轻视了这位看似和顺无比的太子妃。意巧自入含光宫,总是一副温良无欺,老实敦厚的模样,谁又晓得她推磨太极的功夫亦是上乘。长御忙道:“王后殿下,便是此番让太子妃得意了保住了王孙,这婴孩羸弱,体质娇贵,乳水不佳,风寒痢疾,甚至小至一段蜂针都可夺去性命。来日方长,一切一切都说不准,殿下,咱们还是有时机下手的。”

      王后渐渐沉住气,虽失了先机,但只要赵襄在沙场一日,他的危险便会多一分,含光宫的力量便会多削弱一分。此刻倒不能急慌慌去做什么,需以暗箭慢毒,渗入骨髓的黑暗,神不知鬼不觉地掏空耗尽含光宫。

      “来人啊,给含光宫送去一应赏赐用度。”王后弯起了嘴角,阴测测的笑意,“一应上好,不得有误。朱孺人诞子有功,便晋为太子良娣罢。”

      “诺,殿下英明。”

      晋王的头一个孙子降生,虽为庶出,但亦足够晋王高兴。加之赵襄于北郡固守,军心大振,捷报连连,连着平日高傲无比的天子令使,近来亦因赵襄之功对晋王谦敬许多。赵郁不可谓不春风满面,亲自题了匾额赐予含光宫,对太子妃意巧亦有赞语。

      那些观望的大臣,似乎又嗅到一丝东风重来的气息。

      萧愈并未跟随赵襄前往北郡,他被留在闻喜,替赵襄好好照看着含光宫。他不会忘记,赵襄临行前的夜里,同他在庭中相谈。那夜乌云满空,遮蔽得月华严严实实,不肯透出一丝银泽,挥洒人间。

      明日登坛祭军,赵襄并未饮酒,两人跪坐烹茶,深谈宫事。赵襄道:“此番出征,非我所愿。我不愿,非是惧死,而是……”

      萧愈慢慢舀上一勺沸水,淋在一朵苞莲上,花瓣因热水而徐徐绽开,清香盈室。他接话道:“您放不下太子妃。”他抬眼,只见赵襄含笑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温然,他了然,这般的处境,谁又会忍心离开娇妻弱子,让她独自面对如狼似虎的王后。

      一旦存了这样的爱心,人便会生了犹豫,乱了心绪。

      所以,成功者需先忘情弃爱,不可有软肋。一如他的父亲,将此准则信奉贯彻至彻彻底底。

      萧愈理解赵襄的心情,但不代表他赞同。既然当初如此孤掷一注,放弃了颇有助力的傅家,就应将一切安排得更妥当些,让她喜乐无忧。绝不让自己心爱的人,落入这惶恐进退之地。

      是为,一不做,二不休。萧愈嘴角细细一抽,茶盘里的莲瓣恰好遮住他冷笑的倒影,不至令人发觉。

      是嫉妒吗?还是纯粹的不屑?他早已分不清了。结缡之日桃夭祝歌声声,意巧发结三环,眼里满满是娇羞的喜悦,而赵襄亲驾墨车,驱出的马蹄声亦透着轻快大喜。

      天上双星合,人间两玉夸。他又算什么。

      慢火烹茶,红泥火炉映得他半身温暖,心中大寒。

      “是以,我将你留在闻喜。外事萧先马,内事傅女史,太子妃应当周全。”赵襄凝望着茶盘中绽放的莲,纯净无暇,一如他的心爱。

      赵襄握住他的手腕,握住他跳动的心脉,目光恳切道:“拜托了,叔安。”

      “臣定护太子妃殿下周全,而待殿下凯旋。”萧愈正色道。

      回忆而止,他已然来到含光宫前,前殿后宫相隔,他只得遥望,却望不穿这高深的宫墙。

      “萧先马。”一女声而来,萧愈回首一看,原来是傅雅。“您在望什么呢?”

      萧愈笑道:“天边浮云得趣,相聚有时,离散有时。”

      “您好雅兴。”傅雅微微福身,以示礼过先行。未等傅雅走过三步,萧愈便道:“傅女史,借一步说话。”

      傅雅便令侍女留在原处,与萧愈两人立在一处宫墙下,周遭安静,的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萧先马,可是有什么事?”傅雅面带微笑问道。

      萧愈负手而立,他缓缓回首,侧目望着傅雅,笑道:“朱良娣生产一事,傅女史可是出了不少气力。”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乃太子妃殿下的宫人,诞子大事,自然不敢懈怠。”

      “喔,傅女史当真机智过人。”他调侃道,“萧某只怕,女史机关算尽,心意落空。”他缓缓走近傅雅,并未顾及男女之防,一双眼如鹰準锋利,直击人心。

      傅雅眼波一转,举羽扇掩半面,不惊不惧,道:“我的心意,唯望君好。”

      “唯望君好,好一个唯望君好。”萧愈一把抽开她手中的羽扇,拈在手里旋玩,“只是不知女史,盼的是何位君好?”

      “萧先马素来颖悟绝伦,玲珑剔透,又何须多此一问。”她手中一空,便将玉手收回袖间交握,灵目微扬,故作讶然,“莫非,我等非侍一君?”

      萧愈不禁眯起双眼,掩住自己眼中汹涌的危险气息,拈玩羽扇的手指,指骨泛白。他适宜地藏在身后,面上仍露出笑意,很是无赖:“女史此话,萧某可从未言及。”

      “都道富贵卢儿,忠义萧郎,萧先马自是忠贞。”傅雅向他福礼,“不敢让太子妃殿下久候,便先行辞过。”话罢,傅雅轻移莲步,转身隐在了曲折宫道之中。

      萧愈望着傅雅离去的身影,将她的羽扇于眼前把看一番,冷然一笑,道了句:

      “小黠大痴。”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黠大痴:小处狡黠精明,而大处往往糊涂失算。
    萧三跟傅雅搭上话,就是各种打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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