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猴记》半城半生

3、斗战胜佛

　　很久以后，我去地府查了生死簿。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阿桃。
　　我想是因为爱屋及乌，我喜欢这个名字。
　　带我来的小吏惨白着一张脸，其实地府里每只鬼差都惨白着一张脸，听说每天上工前要花很长时间去化妆，不过他可能格外白些。
　　我看着眼前的小册子，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功德圆满，转世为人……子孙满膝，无病而终。”
　　我突然觉得最后的八个字格外刺眼，索性合了册子，扔到一边。
　　我想我该为她高兴的，我希望她幸福，不管她的幸福里有没有我。
　　那个鬼差战战兢兢地迎上来，说一句话的工夫结结巴巴顿了好几次，我坐在案上抬眼带了些不耐烦看他，他索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若蚊呐：“大圣…….还有什么吩咐？”
　　这样的姿态我见过太多，可心中一股无名火烧得我青筋跳了跳，终于不再压制，一脚踹翻桌案，起身离去。
　　这么多年了，地府还是老样子，忘川河安静地流动，不起丝毫涟漪。三生石畔有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几百年如一日地熬着一锅汤，旁边站了个小姑娘哭哭啼啼。
　　“我不想投胎，我不要忘了他……”
　　“也行啊，”老婆婆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只要你肯受剔肉之苦，便可化为白骨，不死不灭。”
　　小姑娘被吓得立刻噤了声，不再言语。
　　我心下一动，却来了兴趣，“不死不灭？”
　　“这么说罢了。大圣你该是知道的啊。”老人家抬眼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去熬她的汤。“若一世不曾作恶，或可平安喜乐，若有了恶行或是飞来横祸，也是会死的。”
　　“一世白骨，然后呢？”我追问，她看着我，笑得有些古怪。
　　“为善，投胎再生，为恶，十八层地狱。”
　　我张了张嘴，还想问些什么，老人却不再抬头，示意我无须多言。
　　不知走出多久，才闻得身后一声悠悠的叹息，“若不愿为人，也可再为白骨，不过堪堪百年罢了，然后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违了命理的东西，到底不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