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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涯思君不敢忘 舍身忘死报佳人 ...

  •   小二哥二十余岁年纪,黑瘦黑瘦,奇道:“客官,年代是何意?小人不懂。”

      徐真道:“年代你不知道?我这么问罢,现在是哪一年?”

      小二哥笑道:“哦,客官这么问,小人便知道啦。今年是正德二年。”

      徐真大奇,道:“正德二年?又是哪一年?”忽然一凛,想起正德皇帝,登时跳了起来。史书上记载,正德荒淫无道,一生只对女人有兴趣,但他治下明朝,因弘治皇帝底子厚,四海升平,倒也经得起他折腾。

      正欲再问,忽见街上行人奔走,奇道:“又怎么啦?”

      小二哥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平日和气的沈先生,竟然如此心狠手毒,连他结发妻子也不肯放过。听说昨夜沈熙在城外河中溺死了柳月蓉,这不是么,府台大人判他斩立决,这才叫大快人心呢......”

      徐真大吃一惊,想不到苏固心急,不等雨停,便去府衙告状,王大人一来惧怕苏固,二来此事纠缠不休,为难的是自己,三来沈熙心如死灰,活着也是无用,当即判了,此时众人奔走,那是去看沈熙行刑。

      小二哥道:“大伙儿多半是去菜市口,看这恶人被斩下头颅的罢。月蓉姑娘为他毁去容貌,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子,沈先生怎就半点儿都不心痛?......”

      不等他唠叨完,徐真起身付账,沈熙被苏固陷害,此时不去救他,自己良心何安?方出门口,猛听得一人喝道:“好哇!小贼在这里了。”他心下大奇,转头看去,右侧奔来数人。

      当先一人身材微胖,正是那当铺掌柜。那掌柜的带着三人,直冲徐真而来。

      徐真要事在身,也不知他找的是谁,不去理会,转身欲走。那掌柜的抢上两步,一把抓住徐真手腕,怒道:“画呢?你把画藏哪里了?快给交出来!”

      另外三人围了上来,徐真吃了一惊,道:“什么画?你说什么?”

      那掌柜的怒道:“我一眨眼的功夫画就不见了,还不是你偷的么?你前脚把画卖给我,后脚就偷走,当我姓罗的是纳懵?今天不把画给我,咱们公堂上见!走走走!”

      不由分说的拉着徐真,往雨中走去。

      徐真一凛,昨日官差之事历历在目,不敢冲动,赔笑道:“老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东西卖给你了,钱也收了,怎么会偷?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大有名地名侦探,这种事我是做不来的。有话好说,你先放开我。”

      那掌柜的碰的一拳击出,正中徐真脸颊。

      徐真痛的泪水横流,内力反震,那掌柜啊的一声,跌倒在地,手臂剧痛,比徐真更甚。他盛怒之下,爬起身子,厉声道:“我八千两银子都给你了,你不把画还给我,我全家都得上吊,好小子,你要逼着老子上吊,我先打死你个没卵蛋的东西!”

      话音未落,旁边三名大汉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徐真大吃一惊,只觉背后剧痛,伸手一抓,不知抓到何人手臂,提腰扭身,一声大喝,将那人摔倒在地,怒道:“我说了不是我!你们想怎么样?”

      地上泥水四溅,那人虽痛极,却未受伤,另外两名男子显是伙计,呆了一呆,冲上来抓徐真手臂。

      那掌柜的双臂张开,抱徐真腰间。

      徐真以往打架,也曾遇过如此泼皮,右拳猛击而下,碰的一声正中掌柜肩头。那掌柜的肩头咔的一响,剧痛传来,噗地一声跌倒。他怒气不减,正欲起身,肩头剧痛无比,身子一动,复又跌倒,显然骨头断了。

      徐真恶斗正疾,身子不停,矮身从两名伙计身子中间穿过,足下一勾,二人收势不住,抢出四五步才站定。

      这么一来,两名伙计面面相觑,均看出徐真会武艺,是个江湖人,正迟疑要不要再上,只听掌柜的大叫:“快!我抓住他啦!快抓住他!”他脸容扭曲,肩头痛极,却奋力抱住徐真双腿。

      徐真双足无法移动,眼睛一花,碰的一声,左颊中了一拳,尚未想明,后脑又中一拳。

      这两拳力道不弱,徐真头脑发蒙,尚未看清,眼前尽是拳头,他护住了头脸,大叫:“你们打够了没!?我没偷东西!”

      路过行人见几人打架,无不匆匆离去。

      这几人毫不理会,那掌柜的大叫:“你不把八千两还给我,老子打死了你!打死你老子也不活了,大不了以命抵命!”声音透着痛处,嘶厉非常。

      徐真听他声音悍恶,吃了一惊,脑后背上剧痛,伸手抱住一人,往前一送,那人哎呦一声大叫,跟着哗啦啦声响,不知撞倒何物。

      右侧一名伙计低头抱住徐真腰间,他踉跄后退,忽觉下阴剧痛,大叫:“你妈的!”抓起那伙计,凌空提起,啪的一声,反身摔倒。

      那伙计吃痛,不由得放开徐真,不及抬头,眼前一个黑影飞到,碰的一声,他脸颊剧痛,忙伸手揉搓,掌中滑腻,满是鲜血。他惊惧之下,双眼睁开一线,居然有人扔来一块砖头,正巧砸中这伙计的脸。

      此等机会千载难逢,几人或躺或倒,无人顾及徐真,他撒腿就跑,适才那块砖头,乃是一个小小人影掷出。那小人儿大叫:“罗掌柜,你们当铺有人偷东西!”话音未落,拉着徐真道:“往这边走!”

      匆忙之间,徐真不及细看,知这人是帮着自己,见他腿短奔的太慢,伸手一提,将那人扛在肩头,冲出大街,穿过几条小巷,耳听那掌柜的大叫:“骗子你给我回来!”声音慢慢变远,直到再听不到丝毫,徐真呼呼直喘粗气,心跳的擂鼓也似,放下那人。

      这人穿着一套脏乱的衣衫,满脸煤灰,看不出摸样,一双眼珠儿倒是漆黑清亮,身材如削,瘦瘦弱弱。

      徐真尚未说话,这小童嘻嘻一笑,说道:“你好。”

      他张嘴一笑,牙齿雪白,双眼微微弯下,使人不觉忘记他身上脏乱。

      两人身处墙角,望着巷口,细雨兀自不停,身上沾满泥水。

      徐真见刚买的衣服变成这副摸样,大叫可惜,身上疼的厉害,手臂湿漉漉的,显然伤口破裂,又流出鲜血,他满腹怒火,没好气道:“你好。”

      那小童道:“你叫什么?”

      徐真一边揉搓身体,一边道:“我叫徐真。”

      那小童道:“你不是这里人,对罢?”

      徐真道:“我不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

      那小童抱膝坐在徐真身旁,说道:“罗掌柜为甚么和你打架?他说你偷东西,你是小贼,对罢?”

      徐真大怒道:“放屁!我卖给他东西,他自己保管不住,让别人偷走,怎么能怪我!?这混蛋老板,自己没本事乱怪好人,他妈的,打的我可不轻,老子疼死了。”

      那小童笑道:“这么说罗掌柜是错怪你了?我瞧你就是好人,应该不是小贼才对。喂,你的胡子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徐真怒气不减,愤愤的道:“我的胡子本来就是这样,我怎么知道它会长成这样?小娃娃,你叫什么?”

      那小童道:“我叫......恩......我叫志成忠生。”

      名字奇特,徐真从未听过,不禁奇问:“志成忠生?这是什么名字?你是少数民族?刚才谢谢你,你砖头扔的真准。”

      那小童志成忠生正欲回答,巷口人影一闪,罗掌柜一瘸一拐,又追了上来,他身旁几名官差,显然还报官了。徐真疲累欲死,大骂:“我操!真他妈有病!”爬起来便逃。

      巷子另一条道路颇窄,数人大呼追来,志成忠生边逃边道:“从这里出去,我们往西走,去死人院子!”

      徐真问道:“什么死人院子?”

      志成忠生呼呼喘气,大叫:“我都快累死啦!别说话好不好?”

      徐真尚是首次让一个小娃娃抢白闭嘴,他心头有气,便不再说话。

      这次两人均甚感疲累,奔的不快,但片刻之间,来到一条大街,正对一座大院,院门口站着两名汉子,身穿短襟,打扮宛如酒馆所见的两名四川人。

      院门口蹲着两个石狮,正是福威镖局。

      志成忠生哎呦大叫,说道:“不好,那些死鬼还没走。咱们出城!”

      折而往北,徐真背上热辣辣一阵疼痛,显是被罗掌柜扔来的东西砸中,大骂:“你妈的畜生!”

      镖局门口两人警惕的盯着几人,见徐真吃亏,两人对望一眼,一人说道:“妈皮的福建人就是爱打架,下着大雨都不消停......”

      徐真冲过二人身旁,另一人说的什么,并未听到。

      啪啪泥水声响,此地巷道不少,志成忠生钻入巷道,徐真跟着奔入。尚未奔出十余丈,左侧一个狗洞,志成忠生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徐真大骂:“这是狗洞!?我名侦探怎么能......”话音未落,志成忠生大声道:“快进来!你不想活啦!?”

      徐真一凛,想起罗掌柜咬牙切齿的摸样,大叹倒霉,“钻狗洞”这三字硬生生吞入腹中,弯腰钻了进去。

      院中杂草处处,志成忠生在左侧一堆柴草中道:“快过来!”

      徐真连滚带爬,抢过去钻入草中,方才躲好,啪啪踩水声音不断,罗掌柜的声音道:“快追快追!我的八千两银子全在这小子身上......”声音远去,两人躲在草中,心脏扑通扑通,便欲跳出嘴来。

      待罗掌柜走远,志成忠生小声道:“罗掌柜待会追不到你,定会报官,知府老爷看你不是这里人,定会判你个斩立决,你就呜呼哀哉啦。徐真,你要是想活命,咱们得出城,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肯定找不到。”

      又等片刻,志成忠生弯腰从狗洞钻出,见巷子空空,并无人影,二人转往回走,过不多时,已出了城门。

      走上大路,伤口这时不再流血,仍是火辣辣的疼,但只要不再失血,痊愈只是时间问题,徐真放心许多。

      天色越来越亮,铅云不散,过不多时,雨却停了。

      志成忠生带着徐真,沿大路行出二里有余,从左侧小路而下,又走数十丈,眼前林木处处,往右一拐,便看到一座破庙,快步走了进去,笑道:“在这里躲躲,他罗掌柜本事再大,也肯定找不到。”

      庙中一尊大佛,手执杨技,乃是观音大士,寻一块干燥之地坐下,见志成忠生转入庙后,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志成忠生在后面道:“怎么样?这里挺漂亮罢?”说着转了出来,抱着一堆茅草,在神坛下铺好,往上面一趟,大叫:“哇,好舒服!”

      徐真道:“你住在这里?”

      志成忠生道:“我没地方住,这里也没人来打扰我,不住这里住哪?嘻嘻,欢迎来我家,徐真大傻瓜!”

      徐真听到最后一句,怒气上冲,道:“你说什么?你叫我傻......傻瓜......?”

      志成忠生笑道:“罗掌柜打你的时候都不知道跑,你说是不是傻瓜?难道你这人喜欢被人打?我可没见过这么贱骨头的人,哈哈。”

      徐真脸上一红,大声道:“我不是不跑,是没机会跑。你就看不出来?”

      志成忠生道:“是啊是啊,我光看到你抱头鼠窜,就是不跑。”

      徐真大怒,但见他笑容欢畅,不愿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下去,寻思:“现在一进城,就被警察到处追,还怎么可能去救沈熙?我操!我怎么这么倒霉?卖幅画被人偷走,他就非赖是我偷的。救人还没去,又被警察到处追!我不是成武林高手了吗?为什么今天这几个人就打不过?......”胡思乱想,脑中没有一条明确目标,过了片刻,见志成忠生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珠儿,望着自己,问道:“我刚听那哥们儿说今年是正德二年,那就是明朝了?”

      志成忠生奇道:“明朝?明朝是何意?你是小和尚么?”

      历朝历代,称谓都是史学家为便于记录,为当时时代的一个总称而已,当代之人,是不知朝代称谓的。眼下是大明天下,确是人人均知。

      徐真摸着光头,苦恼的道:“我不是和尚。我就奇怪了,就算我是光头,也不一定就是和尚,怎么每个人看到我,都要问?”

      志成忠生嘻嘻而笑,说道:“不是和尚?啊,我知道啦。现下和尚很是吃香,你就剃了光头,冒充和尚,对不对?”

      徐真怒气上冲,大声道:“我冒充个屁!和尚有什么好?我干嘛要冒充和尚?我头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没了,你以为我愿意啊?小屁孩,我问你,现在是不是明朝?这里他们一直说福州福州的,就是福建了?”

      志成忠生撅起了嘴,道:“你干么凶我?你这么狠霸霸地跟我说话,是想欺侮我么?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要是敢欺侮我,我就去找差大哥,让他们把你锁了。”一边说话,一边摆好了姿势,随时准备逃走。

      徐真没好气道:“我全国有名地名侦探,怎么可能欺负小屁孩?我也没凶你,就不过说话大声了点儿。小朋友,乖,听叔叔话,跟我说说,我昨天不知道规矩,被人揍过不少次,你跟我讲讲,需要注意什么。”

      志成忠生见他鼻青目肿,笑容却是和蔼,迟疑着坐下,道:“我适才帮你的时候瞧见了么?我砖头扔的可准了。那叫武功,你知道么?我可会武功呢,是江湖高手,你敢胡来,哼哼,我就哼哼哼......”

      徐真哭笑不得,问:“哼哼是什么意思?”

      志成忠生道:“哼哼就是哼哼,不是嘿嘿,也不是哈哈,你自己去想。”

      徐真瞪他半晌,不知如何应对,这等精灵古怪的孩子,他在二十一世纪,何曾遇到过?肚中一大堆问题想问他,又不知从何问起,想了好久,才道:“志成忠生,我们刚才谈话不太愉快,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徐真。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你,你就好好的帮我解答解答,行不行?”

      这番话甚是诚恳,志成忠生略一迟疑,笑道:“那倒不必,你本非福州府人,人生地不熟,不懂规矩也怪不得你。好罢,今日咱们既然有幸遇到,你有什么问题,我都一一告诉你。说罢。”

      徐真大喜,问道:“我现在是在福建?”

      志成忠生点点头,道:“福州府当然在福建。怎地你自己到了何处自己还不知道?你可真是个傻瓜!”说着吃吃而笑。

      徐真怒气上冲,明知他是个小孩,不该跟他计较,仍是忍不住道:“跟你说了我不傻。你干嘛非要叫我傻瓜?好罢,现在是在福建,昨天我跟一个女孩儿说她漂亮,她就要踢死我,这是怎么回事?”

      志成忠生奇道:“不会罢?你说她美貌她反而要踢死你?你是怎么说的?这女孩儿是谁?她有多美貌?哼哼,你这大傻瓜,眼光也是差劲的厉害,想来那女孩儿不见得有多美貌。”

      徐真听他一口一个傻瓜,忍着怒气,道:“我就说‘要是能再看你笑一次,老徐就算一头碰死,也心甘情愿’这话有什么不对?”

      志成忠生撇着嘴道:“她笑容有多美貌?傻瓜,你懂得什么才是微笑么?瞧你小小年纪,想必驴唇看作马嘴,东施看作西施。你这般说人家姑娘,嘻嘻,当面调戏良家妇女,傻瓜,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徐真大怒,脸色沉了下来,道:“我不傻!我再跟你说一次,你叫我徐真也行,叫我侦探也行,再叫我傻瓜,我操,我不跟你说了!”扭过头去,呼呼生气。

      志成忠生咯咯笑个不停,连道:“好罢好罢,傻......小徐真,我不说了,好不好?”

      他这么软语央求,徐真怒气登时消了,道:“就是嘛!你说我是当面调戏她?不会罢?我就夸夸她,那么如果我想说她漂亮,应该怎么说?”

      志成忠生满脸煤灰,笑容甚是欢畅,露出一口雪白细腻的牙齿,道:“妈妈说你让人家笑给你看,那是登徒子的说法。咱们福州城地痞无赖,便是那么说的。人家姑娘要揍......嘿嘿,要揍你也是应该。你该说姑娘貌如天仙,世间罕见,或者说姑娘风华绝代,沉鱼落雁才对。”

      徐真听过这几个词,也知道意思,但觉若用这几个词去形容岳灵珊当时笑容,实在太也苍白,不悦道:“这些词我也知道,不过我觉得不够有力,说不出来她笑容的万一,所以才那么说的。”

      志成忠生哼了一声,心下也是好奇,这女孩儿能让徐真如此评价,笑容究竟如何美丽?徐真虽是傻瓜,说话倒是正常,言语之中,对这女孩儿极为憧憬,他小小心灵之中,大为不服,道:“那你瞧着我的笑容如何?”说着微笑起来。

      徐真忍不住哈的一笑,道:“你满脸黑不溜秋,笑的倒是怪甜,不过嘛......”

      志成忠生跳起来道:“我故意在脸上抹的煤灰,你等我去洗干净!傻瓜没眼光!”一边说话,快步走入庙后。

      不过片刻,庙后转出一人,长发依旧四散垂下,脸颊雪白,双眼清亮,唇红齿白的极是美貌,眉目之间,却显是一名女童。

      徐真大吃一惊,吃吃的道:“你......你是......谁?”

      那女童微微一笑,满脸稚气之中,透着一股甜美纯真之意,双眉修长,鼻子俊俏,微微高于常人,看她年岁,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边走来,一边道:“你说我是谁?傻瓜!你为什么这么好玩?我洗把脸你就不认识了?真是有够傻的。”

      徐真不觉脸上一红,只觉这女童极是可爱,心想:“原来她这么漂亮,刚才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听女童叫他傻瓜,脸色一沉,这个叫法除了志成忠生,还有谁叫?不悦道:“又说我傻?你没事别再叫我傻瓜了行不行?你怎么嘴巴这么损?你妈没教过你?见人要有礼貌,何况我还是叔叔,你这么说我,待会我忍不住,要揍你一顿!”

      志成忠生嘻嘻而笑,说道:“呀,我忘了。小徐真,你瞧我的笑容如何?”

      她笑容甜美,徐真看的一呆,叹了口气,说道:“你笑容也是好看的很。你为什么要在脸上抹煤灰?这样子不好么?你是要饭的?那就难怪了。”心想志成忠生衣衫破烂,平日乞讨,若是这么出去,定被其他乞丐欺负,脸上装扮,也就说的过去了。这时代穷人不知多少,吃不上饭的人也不知多少,倘若不是拿了那幅画,今日的徐真,岂非也要沦为乞丐?

      想到这里,徐真剔然而惊,寻思:“对啊!我身上就这么点儿钱,用完了怎么办?我还有其他本事吗?除了破案,其他什么都不懂,以后吃什么?住哪里去?身份证没有,住宾馆都不安全。”一个头两个大,只觉步步荆棘,自己并无一技之长,如何生存当真是个难题。

      一边寻思,腹中饥饿,适才大量消耗体力,往门外看去,天空兀自阴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他道:“有点儿饿了,你饿不饿?咱们去吃点儿饭罢。”

      志成忠生呼地跳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笑道:“当然有吃的!你来我家,我怎么能不招待?请罢。”

      徐真暗暗奇怪,接过油纸,包着半只酱鸭,香味扑鼻,却显是旁人吃剩了的。

      志成忠生满脸期盼之色,道:“吃啊,快吃啊。”

      徐真一想起曾有不认识的人吃过这只酱鸭,便觉难以下咽,转念又想:“我有钱啊,为什么不出去买东西吃?干嘛非要吃别人剩下的?”说道:“那个.....小娃娃,你出去帮我买点东西吃,行不行?我多给你点儿钱,你剩下的买糖果,怎么样?”

      志成忠生道:“现在罗掌柜到处在找我们,你叫我进城?你不是叫我被抓么?你这坏蛋,你是真的傻了吗?快吃罢,有鸭肉都不错了,你还嫌弃?”

      徐真道:“你小心一点儿,也没事儿。给,我给你一百两,你帮我买点儿东西,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志成忠生满脸失望之色,恨恨的道:“好罢,大白痴,我去买。”扭头出了庙门。

      徐真听他叫自己大白痴,心头大怒,正欲喝骂,志成忠生人影已然消失,心想:“这小姑娘竟敢看不起我,等下回来看老子不打你屁股!对了,我说句话都算是调戏别人,我要是打她屁股,那就该算是非礼了罢?那么亲岳灵珊,又算是什么?”想起岳灵珊,两次亲吻,香气扑鼻,心中一时柔情大起,又想:“岳灵珊,恩,岳灵珊。华山派的岳灵珊,我知道你是哪里的,以后再去找她罢。”突然一震,寻思:“华山派的岳灵珊!福州府!我操,这个该不是笑傲江湖罢!?”

      他是举国闻名的侦探,平日应酬无穷,甚少有机会坐在电视前,想起岳灵珊,实因曾陪着女儿看过几集。这时越想越对,难怪当初听到她的名字,便觉十分熟悉,这时才想起来,也算够迟钝了。

      心下越发肯定,知定然穿越到笑傲江湖的世界,一时心中大喜,又是苦恼,只觉自己能穿越来到武侠世界,实在幸运。自己不知如何来到这里,回去更是无从谈起。武侠的世界,侠客太多,是非观明朗,好人坏人之间,从来都是武力至上。自己学会武功,却连几个普通人都打不过,还得再努力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杀了。

      小庙中静悄悄的,门外天色又阴沉起来,过不多时,一阵冷风吹过,噼噼啪啪下起雨来。

      这次雨势颇大,脚步声急促,便见志成忠生奔来,抢入庙门,啪的一声扔下一个包裹,怒道:“为了你这包破东西,我都快跑死啦!那混蛋罗掌柜就等在城门口,我刚进城就和他碰一起了,要不是我机灵,又钻狗洞躲过去,可就回不来啦。傻瓜,你是不是要好好谢谢我?”

      徐真暗暗好笑,说道:“好罢,谢谢,谢谢。你辛苦了,对了忘记问你,福州府是不是有个福威镖局?”拿起包裹,入手温热,不觉大喜,香味扑鼻而入,尚未入口,已觉甚是好吃,当即大口吃饭。

      志成忠生看一眼食物,道:“福威镖局可是福州府的大院子呢,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咱们刚才过来的死人院子,就是福威镖局。啧啧,真是可惜了,昨日那里忽然发了瘟疫,好多人都死啦,官差都不敢过去,等里面的人死光了,怕是要一把火烧了。”在徐真对面抱膝而坐。

      徐真一凛,记得这是有人灭门,好像为了什么武功秘籍,仔细思量一阵,陡然想起一物,一拍大腿道:“对了!辟邪剑谱!是为了辟邪剑谱!不过是谁呢?叫......叫......四川人!青城山!青城派!对了,青城派的人来灭门,为了辟邪剑谱,我昨天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就是林平之了?”

      志成忠生奇道:“你在说什么?青城山么?我知道青城山,就是没有去过。瞧不出来,你去过的地方还真不少呢。林平之,你说的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么?听说他很是慷慨,甚是斯文有礼,我却从未见过。你认得林少镖头么?辟邪剑谱又是什么?你是疯了么?怎地胡言乱语?”

      徐真按捺心头狂喜,知道秘籍所在,知道人物关系,那不就和上帝一样?如此便捷,想必江湖路会容易走的好多,他适才对未来无比担心,这时难题解决,如何不喜?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笑道:“没事,没事!你吃过饭了没?一起吃点儿。”

      志成忠生狐疑的望着徐真,过了片刻,展颜笑道:“我在城里吃过了。你多吃点儿。”

      徐真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忽听志成忠生大叫:“哇,小胡子居然也会脸红!你脸上是不是真的红了?”说着凑近了仔细观看,伸手在徐真脸上一摸,笑道:“是真的红了,真的红了!哈哈,傻瓜,你看着我脸红什么?”

      徐真被她小手一摸,更觉尴尬。他也是脸皮极厚之人,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甜美可人的小姑娘,不自然的羞涩起来,被她一说,更觉羞涩。口中嚼着食物,如同嚼蜡,丝毫不知滋味,眼前渐渐迷糊起来,寻思:“我怎么了?她比我女儿还小,我看到她脸红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抬眼去看,志成忠生身影慢慢模糊,迷迷糊糊中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倒了,倒了......”双眼一黑,昏晕过去。

      睡梦之中,朦胧人影,仿佛就是母亲。徐真生平格外敬重母亲,陡然间看到妈妈,心神激荡,难以自持,泪水便滚滚而下。只觉自己实在不孝,想要说话,嘴张张合合,便是说不出来一个字。他又惊又急,忽觉天空下起大雨,倾盆而下,连气也无法喘过来,双眼一睁,清醒过来。

      庙外凉风不停,大雨哗哗,正对徐真脸颊之处,积雨落下,滴在脸上。他爬起身子,四下漆黑,静悄悄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腹中如鼓,饿的厉害。

      转念一想,自己怎会昏倒的?记得昏迷之时,志成忠生连说‘倒了,倒了。’那是什么意思?大声叫道:“小屁孩!小屁孩你在么?”

      除了雨声哗哗,风摇树枝,更无其他声响,他隐隐觉得不对,暗想:“她拿回来东西,我吃了没几口,就昏倒了。这......这小屁孩下药了?要是真的,她为什么给我下药?”心中又是一惊,去后腰一摸,秘籍仍在,怀中银票却一张也无,连碎银都没有半点儿。

      徐真怒气大生,料想定是志成忠生下了迷药,迷倒自己,偷走银票。自己刚才卖了八千两,不过半日,居然被人骗走,这名侦探也算差劲之极。他越想越怒,只觉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欺骗,委实让人难以忍受,呼呼不住喘气,寻思:“好哇小骗子!下次叫我碰到,我不揍死你才怪。给我一毛钱都不留,让我吃什么去?你摆明要饿死我!我操,我还以为你是要饭的,打算给你点儿钱呢。这丫头一开始就盯上我了,故意救我,拉着我来城外,又给我买东西吃。我说呢,又不认识她,干嘛对我这么好,搞了半天是为了我的钱!徐真啊徐真,你真是个猪脑子!明知人生地不熟,怎么就相信她了!傻逼!”

      鼻中闻到香味,伸手摸索,摸到日间打翻的食物,这时知道食物中有迷药,怎敢食用?踌躇良久,饥饿越加难忍,门外脚步声响,徐真一呆,心下抱着侥幸,只盼志成忠生并非骗子,回来找自己了。

      脚步声蹒跚,走了一会,才到庙门口。随着脚步声,只听一人低声道:“这里有个破庙,咱们进去躲一会。”

      徐真一凛,这声音清脆悦耳,极为熟悉,却绝非志成忠生。庙外之人究竟是谁,一时无法分辨,两日之间,已如惊弓之鸟,这时就算当真熟人,也不敢相见。四下一张,漆黑无比,看不到丝毫,他连退数步,摸到神垄,知神垄之下就是桌子,当即俯身钻了进去。

      刚藏好身子,门口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这身影颇为臃肿,进入庙中,便即坐倒。原来是两个人,倒下那人喘息如牛,似乎受伤甚重。

      另一人窈窕纤秀,显是一名女子。

      这女子掌中提着一柄兵刃,映着微光,闪闪发亮,她退后两步,在一旁坐下,低声道:“小庙隐秘之极,他们未必能找到。沈先生,今日之后,你得离开福州府,否则苏固定然不肯放过你。你不会武艺,那可危险的紧。”

      临近细听,声音熟悉,徐真一凛,听出这女子是岳灵珊。一想到岳灵珊,心头狂喜,不知为何,激动非常,正欲出去与之相见,忽听得庙外脚步声响,又有数人奔来。

      脚步声杂乱,隐隐传来人声,岳灵珊快步上前,拉起地上那人,道:“沈先生,他们追来啦!咱们快走!”

      那人突然挣开岳灵珊的手,靠着柱子,沉声道:“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沈熙自愧深然。但月蓉已死,沈熙苟活人世,如何对得起月蓉一片真情?今日苏半城要我死,其中缘由,月蓉之事,仍是小半。时机紧迫,姑娘,我家后院北墙下右至左第十七块砖头,其中藏有惊天秘密,你......”话未说完,门外声音更加嘈杂,他身子一挺,道:“此事要紧之至,你快先行逃走。”说着连连催促。

      岳灵珊一摆长剑,怒道:“不行!苏固陷害你全家,做下如此多的恶事,今日他要追来,我跟他拼了,定会保得先生周全......”不等她说完,沈熙情急之下,推了岳灵珊一把,厉声道:“事关重大,姑娘,此物你拿到之后,交给文堂兄府上一个叫杨小秋的小姑娘,我便不胜感激。沈熙一人死何足惜?姑娘不肯逃走,难不成是要沈熙立时自绝在姑娘面前么!?”

      这番话甚是严厉,岳灵珊一呆,正欲再说,沈熙大踏步走出庙门,扬声道:“苏半城!沈熙在此!要杀沈熙,容易之至,来追我罢!”蹒跚着往右走去。

      岳灵珊连连顿足,正欲追去,忽觉手腕被人拉住,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知自己连日受伤,武功退步的厉害,却也不敢相信,敌人到了身旁,自己都不知道。她想也不想,右手被人抓住,无法挥剑杀敌,左手弯过,手肘往后撞去。

      尚未撞到敌人,只听一人在耳边道:“是我。岳小姐,咱们得先跑路!”

      声音极为熟悉,岳灵珊便做梦也不会听错,正是徐真,手肘一顿。门外人声鼎沸,忽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岳灵珊身子颤抖,知沈熙终于命丧苏固之手,心下愤懑,脑中发热,寻思:“我亲眼所见,苏固害死月蓉,杀死沈熙,又让他身败名裂,如此歹毒手段,比之魔教,有何区别?爹爹常说行侠仗义,这等恶事叫我看到,我怎能怕死逃走?今日若离开了这里,华山派声名扫地,我有何面目去见华山派列祖列宗?”

      她胸中滔天怒火,用力甩开徐真的手,哽咽道:“徐真,今日我出去和他们拼了。你若有机会碰到我爹爹,就告诉他,岳灵珊没有丢了华山派的脸面!”话音落下,嗖地一声窜了出去。

      徐真又惊又急,丝毫不解,此刻敌人势大,应该避过锋芒,日后再来报仇。何以岳灵珊明知必死,也要出去拼命?他不是这个时代之人,怎能理解?武林之人,尤其侠义正道,贪生怕死,向来为人不齿。华山派名列五岳,声望甚隆,眼见惨事在面前发生,不敢出手相助,传出江湖,华山派便不用混了。与其说是岳灵珊执拗的性子逼死她自己,倒不如说是正义的声望逼得她非出去不可。

      徐真哪里知道?手中一松,岳灵珊不见人影,只听叱喝声音响起,叮叮不断,显然与敌人动上了手。若是旁人,徐真思量一阵,多半不去理会,也会逃走。但岳灵珊满腔正义,性子执拗,可爱非常,兼之清秀绝俗,如何能对她不管不顾?他日间捏死几头恶犬,尚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后来被当铺掌柜打的满地找牙,这时已知,自己武功恐怕高强的有限。沉思一会,心下焦急非常,打斗声越加劲急,正欲出门,忽听得声音一顿,哗哗雨声不停,四下俱静。

      心头突突乱跳,不知岳灵珊被杀了,还是走远了。来到庙门口,漆黑之中,火光突然一亮,徐真吓一大跳,顷刻之间,知自己出去,多半也会被他们杀了,眼下绝非鲁莽之时,左右一张,见左侧一个窗口,快步走过去,翻窗出去,躲在窗下。

      火把闪烁,莎莎声响,数人奔入庙内,听脚步声,似乎只有四人,徐真大气也不敢透一口,这时并无岳灵珊的声音,他心头发酸,料想岳灵珊必被敌人所杀,牙齿紧咬,心想:“岳灵珊这么热心肠的一个女孩儿,死在荒郊野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这不是好人没好报吗?好罢,你们杀了岳灵珊,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老徐拼了,非杀了你们不可!”

      众人进入庙内,哗啦啦声响,显是翻找何物。过了片刻,噗地一声闷响,接着一声低吟,徐真一凛,这人声音正是岳灵珊。他心头狂喜,忍不住探头去看,一瞥之间,庙中站着四人,正是苏固、矮胖子、王斌、另有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地上躺着一人,一双眼珠儿咕噜噜乱转,满是怒气,乃是岳灵珊。

      徐真惊喜交集,看她样子,显然并未受伤,躺在地上不动,想必被几人点了穴道。

      王斌和矮胖子四下寻找,过了片刻,并无所获。中年汉子脸色越沉,火把映在几人脸上,阴晴不定,他来到岳灵珊面前,问道:“沈熙有给你何物么?”

      岳灵珊怒目而视,却不说话。

      苏固道:“沈熙嘴硬之至,兄弟擒住他一月有余,这人死活不说,逼得兄弟无法,才将他杀了。乐兄,这小子精明无比,咱们这条苦肉计,怕是无用。”

      姓乐的两条眉毛皱起,不悦道:“苏兄,之前给你的飞鸽传书,说得明明白白,不要伤了沈熙性命。你怎地敢违抗盟主命令?私自便处死此人?”

      苏固微笑道:“此事并非兄弟之过。沈熙本是一个文弱书生,他被王道和关在大牢,不过一日,就被死囚打得奄奄一息,苏某也全未料到。这一月有余,苏某一直悉心照看沈熙,就怕他有个三病五痨,若非如此,这小子又怎能活到现在?”

      姓乐的哼了一声,在岳灵珊肩头一拍,只听岳灵珊大骂:“乐厚!枉你也是五岳同道,你不知这姓苏的做下多少坏事么?今日你帮着他,那是自甘堕落,与妖邪为伍。此事我定会告诉爹爹,嵩山派和魔教狼狈为伍,这五岳盟主也该换换了。”

      骂声不停,乐厚森然道:“沈熙给过你何物么?快快说来!”

      岳灵珊呸了一声,怒道:“想不到嵩山派和魔教勾结,和你们多说也是无用。我告诉你,这次和我同来福州的还有二师兄,他若寻不到我,定会告知爹爹......”

      乐厚冷冷的道:“我问你沈熙有没有交给你何物?你再不说,我就找坨狗屎牛粪,塞你嘴里!”

      这句话当真有用,岳灵珊不怕死,却怕这恶人当真如此羞辱自己,那时就是想死,也来不及了。她不敢还嘴,双颊晕红,气恼非常。

      庙外忽然响起细碎脚步声,庙中几人一凛,望着门口。均不说话,过不片刻,雨中走来一个小小身影,这人影娇小非常,秀发四下披散,满脸煤灰,远远看到火把亮光,站在数丈之外,便不敢再往前走。

      苏固哈哈一笑,道:“这个小庙儿倒是热闹的紧,这小娃娃又是哪里来的?”话音甫落,足下一点,悠忽间窜出门去,提着那小人儿,回入庙中,将他掷在地上。

      他一出一进,快如闪电,身法之灵便,岳灵珊看在眼中,心头骇然。

      这小人儿摔在地上,吓的狠了,双眼满是惧色,嘴巴一歪,就要哭出来。

      乐厚见他衣衫破烂,瘦瘦小小,显然是个乞丐,不去理会,问岳灵珊道:“你还不说?好!”转向王斌道:“这小姑娘是你的了,别折腾死了。”

      王斌大喜,一边往岳灵珊走去,一边笑道:“不会不会!这般细皮嫩肉的小女娃儿,滋味定然美妙无双,小人怎肯伤她半分?”语气大是猥琐,岳灵珊惊惧交集,怒道:“你......你想干么!?乐厚......你......你敢辱我......我就......就.......”就怎么样,惊惧之下,如何说的出口?

      徐真在窗口看着,满头都是冷汗,情急之下,哪有良策?忽听哇的一声,地上那小人儿正是志成忠生,她哭闹起来。只听她边哭边道:“呜呜呜......妈呀!你们干么来我家啊......摔的疼死我啦,大人打小孩,好不要脸啊。呜呜......呜呜呜.......”

      徐真一凛,不知这小丫头怎地忽然就回来了,岳灵珊情势凶险,万万不能耽搁,他微一沉思,缓缓走到庙前,知苏固等人武功高强,生怕他们听到自己脚步声,借着雨势,一点一点的挪动,往远处走一点儿,在地上打了个滚,他本鼻青目肿,脸上倒不需如何装扮,大踏步往庙中走去,边走边道:“小丫头,刚才回来,你就哭闹,是不是觉得老子好欺负,再敢哭闹,非打你屁股不可!”

      走入庙门,看到几人,他双眼大睁,嘻嘻笑道:“哎呀,有客人了。小丫头,带的饭食呢?快拿出来招待客人!”上前一把提起志成忠生,在她身上摸索。

      志成忠生双手挥舞,啪的一声,击在徐真脸上,跟着左右开弓,接连几巴掌,怒道:“流氓!色狼!你欺侮我!还不住手!?”

      徐真连挤眼睛,在她腰间一摸,摸到一包药粉,心知在这小丫头身上,定是迷药,接下来就是如何骗得几人吃下去了。猛见志成忠生一脚踢来,徐真弯腰找寻,哪有闪避余地?登时被她一脚蹬在脸上,他鼻子一酸,鼻血长流,啊呦一声跌倒在地。乐厚等人一看,面露微笑。

      徐真哇哇连叫,爬起身子,眼中满是泪水,看不清人影,伸手一擦,怒道:“你干嘛!?你也来踢我!家里来客人,你不招待,居然还敢跟我动手。是不是皮又痒了?好哇!不好好收拾你,不知道谁才是老子!”上前一步,他看的极准,一脚踩在日间跌落的烧鸡之上,假做站立不定,扑地倒了。

      这一倒下,徐真快速拿出药粉,洒在烧鸡之上,跌倒之势,却是不停。砰的一声,撞在地上,这一下可不是装的,只撞的他眼冒金星,险些晕去。爬起身子,额头肿起一个大包,伸手揉搓。

      王斌一脚踢来,怒道:“哪里来的浑汉?快快滚开,没见爷们就在这里么!?”他一脚力气惊人,正中徐真胸口,他咕噜噜滚几个圈子,只听呼地一声,跟着哗啦啦声响,王斌飞出去的更快,喀嚓撞穿墙板,跌入黑暗之中。

      徐真内力浑厚,便如水池,外力击打越重,反击也是越重。王斌知今日之事隐秘,无论何人,都不会留下活口,是以一脚之下,就要将徐真踢的筋断骨折,死于非命,力气怎能小了?混沌决一遇外力,魁梧大汉所蓄内力从胸口奔入王斌体内,将他一脚之力化解,同时反击回去。王斌便如一脚全力踢在毫无防备的自己身上,力道凌厉,只怕一脚之下,他已受重伤。

      屋中几人均是好手,见徐真连滚七八滚,王斌却突兀之极的飞了出去,一时不知发生何事。矮胖子反应最慢,奇道:“王斌,你捣什么鬼?好好的跳出去干么?”

      墙外王斌一条腿断成十七八节,早痛的晕了过去。

      苏固一凛,抢上一步,嗤的一响,一柄长剑往徐真刺到,同时喝道:“好手段!”

      岳灵珊惊叫:“徐真快避!”

      徐真胸口剧痛,并未受伤,方站起身子,苏固长剑刺到。剑光如雪,狠极辣极。他并未学过武功,只会一些内功,情急之下,如何闪避?右手一挥,将手中烧鸡掷向苏固。他情急而掷,掌中力道大的惊人,全身力道集于一掷,烧鸡去势如电。

      苏固长剑尚未刺到,迎面飞来一物,侧头闪避,念头方起,啪的一声,脸上早中,火辣辣的疼痛中,脑中眩晕,险些跌倒。口中油腻腻的,带着一股香味,想起适才徐真踩在烧鸡上,此刻竟然吃到口中,他心头更怒,剑势更加劲急几分。

      徐真啊呦一声,急忙缩头,忽见苏固奔到窗口,身子不停,从窗口翻了出去,面朝地面,跌在地上,就此不动。他两条腿兀自在窗户上晃动,人却呼呼大睡,乐厚等人无不骇然,尚以为徐真内力奇特,只在苏固脸上掷了一个烧鸡,便将他打死。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王斌出去之后再不回来,苏固两腿朝天,均不知死活。这人一出手,竟如此凌厉?乐厚阅历丰富,却从未见过这等武功,非要旁人打到身体之上,才做反击。

      长剑从身旁而过,相去不过数寸,徐真吓的心儿狂跳,脸色发白,乐厚看得清清楚楚,不知此人究竟是武功了得,还是巧合,惊疑不定,便不敢乱来,抱拳道:“尊驾好厉害的手段。在下嵩山派乐厚,不敢请问尊姓大名?”

      徐真呼呼连声喘气,暗叫拿的对了,要是志成忠生这一包不是迷药,自己可就惨了,他平复一下心情道:“什么手段?这能叫手段?我一点儿听不明白。你叫乐厚?嵩山派是个什么玩意儿?来我家干嘛?还欺负我家孩子,你是大人呐,怎么能打小孩,这个可不对罢?”

      志成忠生道:“对啊!大人打小孩,不要脸!我摔的疼死了,哼哼,爹爹,他们好没道理,进来就乱打人,定是坏人,爹爹帮我报仇!”

      徐真脸色一沉,道:“你们欺负我家孩子,听到了没?她叫我报仇!过来!”

      乐厚道:“尊驾不肯告知姓名,那也无妨。不过五岳联盟,尊驾身为江湖中人,想必知道。五岳派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今日尊驾定要管这个闲事,与五岳派结下梁子,他日江湖之上,怕不好行走罢?这样罢,乐某生平最是喜欢结交豪杰,今日与尊驾相会,实乃大喜,咱们交下这个朋友,怎么样?”一边说话,左足在前,右足在后,右掌微微抬起,手指弯曲。

      乐厚人称潘阳手,一双手掌炉火纯青,江湖上大大地有名,与嵩山派其他十二人,称为十三太保。此时不知徐真深浅,他一边说话,一边潜运内力。徐真哪里认得?岳灵珊陡然醒悟过来,惊叫:“徐真留神!”

      徐真大奇,尚未反应过来,乐厚一掌猛击过来。他离徐真尚有数尺,抬手击出一掌,跟着缓步走近。徐真哪里料到,乐厚说的好好的,突然就会出手,看他脚步缓慢,寻思:“你这么慢慢走过来,我要是躲不开,那我真是白痴到家了。”

      乐厚知敌人武功精奇,一上手就是杀招,这一招右掌猛击,左掌半途穿了出去,叠于右掌之上,是他得意之作,名叫狂风掌力,意为狂风一般的掌力。

      尚未及身,劲风刮面,徐真连气也透不过来,想要躲避,身子发软,竟尔无法移动分毫。乐厚一步一步,越来越近,徐真大急,张口欲叫,一股劲风直扑口鼻,哪里能说出一个字来?

      矮胖子连连喝彩,笑道:“乐兄狂风掌名不虚传,如此力道,江湖上还有谁人能敌?这小子内力奇怪,乐兄留神啦!”

      乐厚见徐真脸色发白,焦急非常,心下更是得意,已知徐真并无真才实学,否则怎无法突破自己掌力包裹?他存心立威,心想已经打出来,索性全力而发,力求一掌将这人毙了。

      忽觉一股柔和之极的劲风冲来,乐厚身子一震,便如击在一堵棉花为面,钢铁为里的墙上。暗叫不好,这股力道霸道却柔和,在他身上一冲,他只觉站立不定,连连后退,欲提气再上,霎时之间,真气狂乱,在体内乱冲乱撞。乐厚大吃一惊,不敢提气,脸色一变,定定的望着徐真。

      徐真按着胸口,呼呼大口喘气,丝毫不知,适才混沌决内劲被乐厚牵引,已将魁梧汉子的内力尽数反击而出,这股内力经混沌决融合,属性大为不同,混沌决排斥良久,始终无法排出体外。乐厚内功深湛,一掌又是全力而击,力道大得惊人,反击之力更是凶猛。若非魁梧汉子内劲尽数反击而出,留在徐真体内,迟早反噬。他从未见过混沌决,怎知世上有一门可以反击敌人内劲的功夫?只觉徐真内力之厚,无穷无尽,此时气血翻腾,哪里还敢出手?当即抱拳道:“好功夫!尊驾......”本想说下次相遇,定要讨回场子,哪知一句话未说完,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他忙闭上嘴,扭头便走。

      矮胖子脸色数变,微一犹豫,乐厚伸手一抓,抓在他脑后玉枕穴上,便将他提了出去。

      脚步声响,雨声如故,二人走的极快,转瞬不见了人影。

      徐真呼呼不住喘气,暗叫侥幸,亲身体验武功的神奇,适才身体便如着魔,半点无法动弹,这种神奇之处,他有生之年,头一遭遇到,吓的心中狂跳,过了良久,仍说不出话来。

      志成忠生看看徐真,看看岳灵珊,嘻嘻一笑,说道:“姐姐,你干么躺地上?起来啊。”

      岳灵珊神色古怪,望着徐真道:“你......受伤了吗?”

      徐真听而不闻,身子猛然一震,全身筛糠般的颤抖,冷汗浸透衣衫,不住流下,直到这时,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身上更无一丝力气,坐在地上。

      岳灵珊更急,连问:“徐真,你怎么啦?快说,到底是哪里受伤了?你说话啊!”

      志成忠生走到徐真面前,见他满头冷汗,奇道:“适才那人又没打到你,你怎会受伤?姐姐,他不停的冒汗,脸色红的厉害,难不成是发烧么?这可坏了,现下不能进城,不能去找郎中,只好忍忍了。”

      岳灵珊道:“不!不是!乐厚号称潘阳手,掌上力道厉害的很,爹爹常说嵩山十三太保,人人内功深厚,各有绝艺。徐真不会武功,被他打了一掌,这下......这下怕是糟了......你......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能想法儿入城么?不找大夫来,他定然撑不过今晚。”

      志成忠生一呆,喜道:“姐姐,你是说适才那人用的武功?我怎么瞧着和天桥儿那边走江湖的不一样啊?我常去天桥儿看别人练武,他们耍的可是好看呢,适才那人抬抬手,就是武功了?我得学学!嘻嘻,现在入不了城,城门关了,我也是关门之前才出来的。”

      岳灵珊道:“那......那你会解穴么?”问出此话,又是一呆,看志成忠生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这么小小一个孩童,怎会解穴?叹了口气,明知徐真命在顷刻,却无法相助,这时早已忘记徐真亲吻自己,应该盼着他死才对。

      徐真听了半晌,寻思:“快死了?撑不过今晚?刚才那个人的功夫这么厉害?我怎么感觉好好的?不对!我不会功夫,看不出来,岳灵珊会,她说我快死了,那肯定是快死了,不会错。”焦急起来,爬起身子,走到岳灵珊身前,急道:“我快死了?我不会解穴,不然你教我,我聪明的很,一会儿就能学会。”

      岳灵珊奇道:“你可以说话?那你适才干么不说?”

      徐真道:“你们俩都说我快死了,哪有心情说话?你快说怎么解穴。”

      岳灵珊听他中气充足,狐疑道:“你受伤了么?怎地我听你像是没有受伤的样子?”

      徐真道:“我不知道啊!你不是说我受伤了吗?我不会功夫,自己不知道,你武功那么厉害,肯定没错。你快教我解穴啊!”

      志成忠生道:“我瞧你生龙活虎,可不像受伤的样子。喏,你看那边的人,他们才是真的受伤。”一指窗口苏固的两条腿,咯咯娇笑,道:“这人倒是好玩!走着走着就睡着啦,他到底有多累。”说到‘累’字之时,忍俊不禁,嘻嘻笑了起来。

      徐真跳了起来,发觉全身轻松,力气虽有减弱,但凉气在体内四处奔腾,越转越快,舒爽之至。这种感觉极是奇怪,他又惊又喜,料想这定然就是传说中的内力,浑身并无何处受伤,想来也是自己多想了,在志成忠生头上摸了摸,笑道:“对了!我应该没受伤,心理作用,哈哈。”见岳灵珊不动,摸摸光头,道:“岳小姐,我不会解穴,你教下我,不然一直躺在地上,不好罢?”

      岳灵珊迟疑片刻,道:“你不会武功,我便教你,现下也是学不会的。穴道过得六个时辰自会解开,我就躺着罢。”

      徐真道:“唉,那行罢。岳小姐,这边一直漏雨,这个,我扶你起来,去那边坐一会。”见岳灵珊脸上一红,却不说话,走到神垄之下,将茅草铺开,弄得甚是舒适,俯身抱起岳灵珊,见她脸上更红了,道:“点穴居然这么厉害,你真的一动不动。以前我在电视上看过,可从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你师傅是谁?改天我也拜他做师傅,学学点穴。”

      岳灵珊道:“点穴解穴极是难练,我学了四五年,才学会了。你不会半点儿武功,现下去学,也已晚了,纵然有人教你,这一生也别想跨入高手之列。”

      徐真将她放下,道:“为什么?你别听那小丫头说的,我不傻,学东西快的很。”

      志成忠生嘻嘻而笑,道:“对啊对啊!你不傻,你也不必跟谁都说。大伙儿知道就是了。”

      岳灵珊露出微微笑容,道:“学武年纪最佳为七到十岁,孩童之时,便如一张白纸,你往上面写东西,写了什么,记忆最是清楚。过了那个年纪,阅历变多,心智成熟,有了自己的想法。爹爹说这时再教,纵然如何努力,也是比不得孩童时印象深刻。”

      徐真思量一会,道:“你爸说的也许对。不过后来学武功变成大侠的人也不少,我就知道很多。可见不一定非要小孩儿的时候学武功。你爸在哪里?咱们福州事情办完,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拜他做师傅。”

      志成忠生大声道:“我也去!我也去!我要学武功。”

      岳灵珊道:“爹爹一生严谨,收徒甚是严苛。小徐真,你要拜爹爹为师,若这般油腔滑调,爹爹迟早打死了你,还是别去了。”

      徐真吓了一跳,道:“我油腔滑调?唉!岳小姐,我跟你也说了八百回,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很多规矩我不懂,我不是故意油腔滑调的。再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怎么你们一个说我调戏别人,一个又说我是地痞无赖?”说到这里,颇觉意兴索然,只觉自己胸中所思,恐怕除了莲儿,谁也不会理解,出门托起苏固,将他拉入庙内,捡起长剑。

      志成忠生哼了一声,从徐真手中接过长剑,道:“这种坏蛋,杀了便是,还带他进来干么?傻瓜,你要是不敢,我来动手!”

      徐真吓了一跳,拦住志成忠生道:“你干嘛?动用私刑?他就算该死,那也等法院审判以后,枪决才对,咱们现在杀了他,不一样是谋杀罪吗?你才多大点儿,怎么就敢杀人?难道没人跟你说过生命的可贵吗?”

      岳灵珊呸了一声,道:“你今日不杀他,日后他还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徐真,不可滥杀无辜是不错,但苏固做下许多恶事,你也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现在有机会杀了他,干么却不肯?”

      志成忠生摩拳擦掌,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喘息道:“对啊!大恶人坏透了,今儿我亲手取他性命!哇,福州府百姓可要好好的感激我啦!我替张铁匠一家报仇!”

      徐真抢过长剑,拦在苏固身前,大声道:“不行!我跟你们说,每个人都有他生存的权利。就算他坏透了,也有法律来审判他,我们不能私自夺取别人性命,这样做是不对的!小姑娘,你听我话,明天一早,我们把他绑了,送到官府去,由官府的人判他,怎么样?”

      志成忠生眨眨眼睛,道:“你知道苏掌柜在福州府的势力么?咱们将他送去官府,府台大人多半会将他放了。到那个时候,又会有多少人遭殃?傻瓜,你是真傻了么?”

      徐真怒气一生,道:“我跟你说了八百回!别叫我傻瓜!你是不是偷走我银子了?”

      志成忠生一呆,讪讪笑道:“我是借用,过些日子就还给你。干么小气?不就是一点儿银子么?你瞧,我怕你没吃饭,专程出来给你送饭,可没说不管不顾。”

      徐真大声道:“一点儿银子?你好大的口气?我八千两全被你拿走,一毛钱都不给我留,你是叫志成忠生吗?你从一开始就骗我!你这小贼!”

      志成忠生恨恨的道:“我才不是贼!我只不过借用你的银子而已,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就会还你!”

      徐真道:“你赚钱还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到?你知道我怎么弄来的八千两吗?害得我到现在都没饭吃,还把我一个人扔在破庙。你不知道我是外地人吗?你叫我一个人在破庙,一分钱没有,怎么过日子?我他妈难道去要饭?”

      志成忠生听到最后一句,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大声道:“我就说你是傻瓜,果然不错。你去要饭干么?你本是光头,只需拿来一套僧袍穿上,假扮小和尚,去到人家门口,阿弥陀佛,嘻嘻,说不定就有人施舍给你啦!”

      徐真怒气本就上冲,这小姑娘既不赔礼,也不道歉,反而取笑自己,怒火更甚,大声道:“你这......”

      尚未说完,志成忠生插口道:“等一下,等一下,听我说完。你去做和尚,方便快捷,是不是没钱买和尚衣衫?那好办,我明儿进城帮你买一套。大师,要化缘可得把胡子刮了,否则人家看到,便觉你不是好人。你就呜呼哀哉,恐怕得去捡臭水沟的东西吃。哈哈,福州城哪里有丢掉的臭饭馊水,你也不知,是不是?”见徐真不答,接着道:“回答我啊,是不是?”

      徐真怒气愈盛,见她笑容甜美,黑着脸道:“是!”

      志成忠生哈哈大笑,站起身来,道:“臭水沟你捡不到,又无钱吃饭,还被官差到处追,罗掌柜也一直找你。哇,小胡子徐真,你来福州府多久了,怎地到处得罪人?本来只有官差追你,再多一个罗掌柜,你日后可得小心些,否则日日挨揍,那可惨的很了!”

      话音未落,岳灵珊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见徐真脸色古怪,更觉有趣。

      志成忠生听到声音,嘻嘻而笑,道:“姐姐也觉得对?我一直叫他傻瓜,看来我很有先见之明的。嘻嘻,嘻嘻。”

      岳灵珊哈的一声,笑出声来,跟着咯咯不停,连道:“对对对!小妹妹机智聪明,厉害的紧。看人更是准确非凡,你说的全都对。”

      徐真越听越是恼怒,偏偏志成忠生句句实言,他无可反驳,怒道:“你竟敢嘲笑我!?你这个小瘪三!你偷了我的银子不说,现在居然还敢嘲笑我!?快把我的银子还给我!你这个小混混儿!”

      志成忠生大声道:“我没办法还给你,除非你自己去问那混蛋宋志成要来。”

      徐真瞪她半晌,见她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怒火无可抑制,上前一把拉住她,按在腿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她屁股上重重一掌。

      跟着噼啪不断,接连数掌落下。

      志成忠生大叫:“白痴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徐真你快放下我!快点!”

      徐真毫不理会,骂道:“臭丫头无法无天,再不收拾,你还不把天捅个窟窿?老子今儿好好收拾你!”连打五六记,大声道:“臭丫头!知道怕了没?以后再敢这样,我屁股给你打烂!”

      志成忠生笑嘻嘻的道:“白痴,你打够了没?”

      徐真扭头见她满脸笑意,眼神清澈无比,奇道:“我打的不疼?”话音甫落,啪的一声又打一记。

      志成忠生哎呦一声,咯咯笑道:“你知不知道从我生下来到现在,还没人打过我?”

      徐真呸了一声,说道:“这个还用说?看你无法无天的样子就知道。”

      志成忠生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姑娘家?”

      徐真一凛,放开她道:“姑娘家,怎么?”

      志成忠生道:“我听娘说过,女孩儿家的清白是无比珍贵的,古人说什么一诺千金,我的清白就算不如千金,打个折扣应该不算过分罢?”

      徐真吓了一跳,寻思:“现在是古代,贞洁烈妇的故事多了,这个小姑娘该不会是烈妇罢?她多大点儿,应该不懂罢?”神色僵硬起来,道:“你想怎么样?”

      志成忠生道:“你打了我八下,我的清白打折扣,一下就一千两。八下正好,不多不少,咱们就两清啦。你可不能再找我要钱,否则我就上吊,我就自杀,然后回来找你......”

      徐真吓一大跳,连连摇手,说道:“不要了不要了,两清!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你别回来找我。”

      隐隐觉得一巴掌一千两似乎有点儿太贵,但更怕志成忠生自尽,如此一个美貌可人的小姑娘,倘若被徐真害死,他心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坦然。

      志成忠生大喜,笑道:“好罢,你走罢。”

      徐真扭头便走,刚跨出两步,只听背后嘻嘻笑声不断,恍然大悟,回头怒道:“你居然敢耍我!?”作势又要上前,志成忠生忙逃开几步,但屁股疼痛,最初几掌,徐真怒火蒸腾,落手便也不轻,她是实实在在挨了几掌。此时连蹦带跳,走路颇为别扭。

      岳灵珊再也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徐真自己也觉好笑,搔了搔头,问道:“宋志成是谁!?”

      志成忠生脸色一沉,道:“宋志成就是宋志成,我跟你说了,你知道么?”

      徐真甚是尴尬,道:“你说了我不就知道?”

      志成忠生哼了一声,恨恨地道:“这个坏蛋!我......终有一日,非杀了他不可!”说着话,眼圈儿红了,泪珠儿扑簌簌的落将下来,在脸上冲出两道雪白的印痕。

      她说的咬牙切齿,显然恼恨已极,徐真不知如何相劝,沉默下来。

      只听岳灵珊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志成忠生抬头微微一笑,擦去泪水,道:“我叫秋儿。姐姐,你爸定是江湖侠客,对罢?秋儿能拜他做师傅么?”

      徐真怒气上冲,道:“你跟我说叫志成忠生!?臭丫头!你跟我说的哪句是实话?”

      秋儿嘻嘻一笑,道:“我那时要骗你身上的银子,怎肯跟你说实话?”

      徐真怒道:“好哇!你现在终于承认!就是为了我的银子来的!”又要上前教训她。

      秋儿连蹦带跳,逃开几步,怒道:“若非你的臭钱,妈妈怎会死的?你这白痴害死妈妈,我该找你报仇才是,现下居然又要欺侮我。哼哼,臭徐真,死光头,待我学会武功,非回来打得你满地找牙,大叫饶命不可!”

      徐真一凛,道:“我害死你妈?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见过她?怎么会害死她?”

      秋儿怒道:“宋志成说我拿到八千两银子,就把妈妈的卖身契给我们,我拿了银子给他,他却反悔,我气不过,跟他打架。妈妈为了护着我,被他杀了,你说,臭贼!不是你害死的妈妈,又是谁?”

      徐真看一眼岳灵珊,见她正好看了过来,与徐真目光相触,转了开去,说道:“秋儿,令堂......令堂舍去性命,就是为了你能活下来,你当好好争气,她在天有灵,也会宽慰。”

      秋儿笑道:“姐姐,这些话莲儿都跟我说了。我不怪别人,就怪自己没本领,若秋儿也会武艺,怎会怕他宋志成?妈妈死了,秋儿无法救她,现下只想学成武艺,再回来找他报仇。”一边说话,泪水不停流下,脸上却带着笑容,忽然跪倒,对着岳灵珊磕头,接着道:“我会打扫,会斩柴,会做饭,会洗衣。姐姐,求你带着我,无论去哪里,秋儿都跟着你,不论姐姐是什么门派的,都请姐姐一定收我做徒弟。”

      岳灵珊摇了摇头,道:“秋儿,爹爹择徒首重人品,似你这般一心想要复仇,恐怕......恐怕不成。”

      徐真插口道:“对啊!你才多大点儿?整天想着杀人能行吗?宋志成害死你妈,你为什么不去报官?”

      秋儿怒道:“臭贼!你知道什么?萍嫂那时被宋志成害死,他却跟老爷说萍嫂生痢疾死掉了,老爷信以为真,草草埋了萍嫂,直到今日,还在花园之中埋着。妈妈被他害死,他多半也会说妈妈得了重病,似我们这等下人,便死上十几人,官府那些大老爷会管么?你这白痴,真是什么都不懂。”

      徐真倒吸一口冷气,道:“不会罢?一条人命没了,官府居然不管?”

      秋儿不理他,满脸期盼之色,望着岳灵珊,咚咚磕头,道:“姐姐,妈妈一直护着我,被宋志成那混蛋打断了不知多少骨头,秋儿自幼苦头不断,若非昨日遇到傻瓜,都想去买包毒药,和妈妈一起吃了。”

      岳灵珊尚未说话,徐真插口道:“我帮你!”

      秋儿一怔,回头望着徐真,道:“你要帮我?你真的要帮我?你怎么帮?”

      徐真道:“帮你搞定宋志成,把他送到官府查办!”

      秋儿满是不信之色,道:“我说了......”

      徐真长呼一口气,肃然道:“我就不相信,明朝吏治黑暗到这种地步。秋儿,明天早上,带我去案发现场,这个案子,就让我名侦探大展身手罢!”站起身子,脱下苏固衣衫,搓成绳子,绑住他双足,双手。转念一想,接着道:“刚才那个叫乐厚的走了,看他样子不肯罢休,这里也不能待了。”

      他忽然沉静无比,二女眨眨眼睛,都有疑问之色,但听他所言不错,其时雨声越大,无处可去。

      徐真道:“这么大的雨。”走入庙后,见庙后一道门开着,左右各有不少杂乱之物,扳开一块空地,避开漏雨之处,放些干草,抱起岳灵珊,接着道:“在后面躲一下,乐厚就算来了,一看庙里没人,多半以为咱们走了,这里一眼就能看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往往会对眼前做出忽略的反应,这个道理还是很实用的。”

      岳灵珊奇道:“忽略?反应?”

      徐真微笑道:“这是我那个时代的话,你不懂没关系,知道有用就行。”将苏固也搬了过来,与秋儿一起挤入。

      不过片刻,果听脚步声响,接连三四个黑影进出小庙,一人停下查看片刻,点了点头,又都离去。

      岳灵珊眼看敌人便在面前,心中突突乱跳,吓的狠了。奇怪的是,这些人果如徐真所言,对自己藏身之处匆匆一瞥,不来查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慢慢亮了,庙中再无旁人。

      连遭打击,徐真已收起玩闹之心,开始认真对待身旁的人和事,知这些人并非武侠小说中的文字,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自己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一定有原因。套用一句名言,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他自己的用途,徐真来到这里,不论破案也罢,救人也罢,或者挣扎求存,都有他的作用。

      三人疲累半夜,过不多时,都睡着了。醒来之时,乌云推开,露出阳光,直射下来,枝叶如洗。

      苏固兀自未醒,徐真生怕迷药不够,一整包全都洒在烧鸡上,苏固吃了加强版的迷药,睡的正香。

      醒来之时,岳灵珊穴道未解,徐真饿的浑身无力,等到午后,她才能动。三人商议一阵,徐真主张将苏固送去官府,秋儿不同意,岳灵珊也是极尽阻拦。

      按说岳灵珊武功了得,不虚征得徐真同意,便能杀了他。但徐真拼命阻拦,岳灵珊不知为何,竟尔同意。将苏固藏在树林之中,由岳灵珊制住他穴道,兼之五花大绑,这才入城。

      秋儿满是疑惑,便带着徐真回到昨夜案发之处。

      案发之处是许府的一间侧房,走入房中,映入眼帘便是一滩血迹,屋中凌乱,桌子打翻在地,凳子从中断折,一个盆子之中,满满地都是血水。

      徐真看一眼秋儿,此地显是经过剧烈打斗,这小姑娘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门口两排细碎的脚步,看痕迹,当是连滚带爬,匆忙非常。

      只听得岳灵珊倒吸一口冷气,道:“秋儿,昨日你是在这里的?”

      秋儿道:“是。”

      徐真走入里间,床沿上被子散落,沾了不少血迹,看到这里,胸口越发恼怒。若床沿沾了血迹,被子又如此凌乱,不必说,都是秋儿母亲受伤之时,宋志成仍要施暴。他竟丝毫不顾及鲜血流了这么多!?

      走出门外,徐真道:“咱们出去说。”

      秋儿泪光盈盈,却不哭泣,点了点头,三人出门,在一株榕树下坐了。

      此房单独一间,并非如其他丫鬟下人所住的通铺,徐真不知道理,岳灵珊却暗暗疑惑。

      烈日透过枝叶,在地上洒出点点金光,秋儿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徐真肃然道:“秋儿,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字一句,不许隐瞒,全都跟我说了。”

      秋儿仍不抬头,过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你定要这般问。我见过衙门里的公人审案,都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小徐真,昨日拿了你七千八百九十六两,我就去钱庄,把妈妈这些年存的钱拿出来,凑足八千两。到得午后,在这里等着宋志成回来,便将钱给他。妈妈知终于要恢复自由,她还做了我最喜欢的饺子,说这顿饭,就是我们在福州府最后一顿饭了。我心想终于要回家了,很是替妈妈高兴。宋志成回来,就胡乱吃饭,我把钱给他,问他要妈妈的卖身契......”语气激动,她虽强忍哭泣,毕竟一个小姑娘,难掩心中愤怒。

      徐真握住秋儿的手,柔声道:“秋儿,今天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找出宋志成作案的证据,你放心,我一定把他送官府查办,这件事儿,徐真一定当成头等大事。你们这里的规矩我不懂,你先跟我说说,卖身契是什么东西?”

      岳灵珊奇道:“你就算不是福州府的人,怎会连卖身契也不知道?那是大户人家购买丫环家丁的凭证。所谓卖身契,意指卖身,终身便需老死户主家里,不得户主允可,连城也出不去。否则官府不会给通行路引,寸步难行。”

      徐真道:“路引?路引不是身份证吗?”

      岳灵珊从怀中拿出路引,道:“就是这个东西。路引被官府备案,是行走四方的重要凭证,无论去哪个城市,都要去官府存根备案。”在桌上放下一块小纸片子,上面写了不少文字,另有公章等物。

      徐真沉思一会,道:“知道了。你说的路引就是现代流动人口查验的暂住证,没有暂住证不能出城?那秋儿是怎么出城的?我看你进城出城,也没人查啊。”

      秋儿道:“这路引也非人人均查,我自幼出生在福州府,说的是福州话,城门口的差大哥我也认得,时日久了就不会查我。但妈妈不同,妈妈平日哪有机会出门?她若出城,定会被查,若无路引,被官府拿住,可就惨了。小徐真,秋儿一直很是奇怪,为何你说话跟我们大不相同?还有很多小事情,明明人人均知,你却不知,听你说话,好像也不是疯子啊,这是为何?”

      岳灵珊也甚是奇怪,一起望着徐真。

      徐真叹了口气,道:“岳小姐,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本来在破案,从舍身崖跳下来,莫名其妙的醒来,就来这里了。我生活的时代没有你们说的这些东西,暂住证就算没有,要出城随便,没人管你。”

      这番话极是真诚,二女面面相觑,终觉这番话太过荒诞,无法相信。但徐真信誓旦旦,又不得不信,秋儿大睁双眼,道:“你说的时代又是何意?”

      徐真道:“时代!恩......你叫我跟你解释时代,我知道意思,怎么解释,倒真不知道。你这么想罢,今天的你,看待昨天的你,也可以把昨天叫做时代。那是对一个时间段的称呼。”

      秋儿更是不解,问道:“时间段?又是何物?”

      徐真一个头两个大,摸摸光头,道:“行了行了!我哪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别跟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秋儿听的兴致大起,怎肯他不说,央求道:“你昨夜说要做我爸爸,爸爸教诲女儿,岂非应当?现下我问你几个问题都不肯答我。哼哼,我在隔壁私塾听过的,子不教,父之过!”

      徐真气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还子不教?我说网络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我说电影你知道不?我说智能电话你知道不?我说飞机大炮,你知道哪个?”

      这么一来,不仅秋儿,岳灵珊也是大起兴趣,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飞机大炮,听起来好像可以飞,是么?”

      徐真哈的一笑,道:“岳小姐还真是聪明。飞机的确可以飞,大炮是一种武器。”

      岳灵珊道:“大炮!?是否便是红衣大炮?咱们朝廷也有,我在爹爹书房见过图画。”

      徐真望着两个好奇宝宝,叹了口气,说道:“大炮在我那个时代用的比较少,而且也分很多种类。我那个时代用的比较多的是导弹,飞机。好啦!咱们别说这些,你......”他本想让秋儿继续说,转念又想:“她才多大点儿?昨天经历过那种惨事,我让她再说一遍,那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好罢,秋儿就算不说,查勘现场,难道我就推理不出来?”

      秋儿握住了他手,央求道:“不嘛不嘛,你跟我说说,电影是何物?秋儿真的很好奇,你说的这些都像真的一样。”

      徐真只觉她手掌温软,其软如棉,四下一看,问道:“这里有书没?还要笔。”

      秋儿跳了起来,道:“有有有!你要书做甚么?我去拿!”不等徐真再说,奔入房中,不过片刻,兴冲冲的快步出来,递给徐真一本册子,一支毛笔。

      徐真拿着毛笔,哭笑不得,道:“我那个时代用这种笔很少,不过将就着用了。”翻开册子,封皮写着‘道子’,另有两字不识,在书的角落,画下一个小人儿,每页均画,每个小人儿动作之间,微有差别。

      二女全神贯注,不知徐真捣什么鬼,神情专注,徐真偶一抬头,看在眼中,暗暗好笑。这是自己儿时和同学常玩的动画制作,简单易懂,小学生都会。原理便是将册子快速翻动,使小人儿在肉眼不可辩的状态下,做出想做的动作。电影便是以此为根本,所谓帧率,实为书页翻动,胶片则是书页。现代科技发达,转为数字存储,根本道理仍是相通。

      徐真画完画儿,让二女观看,快速翻动书页,只见书页上小人儿做出各种动作,仿佛活了一般。秋儿欢呼一声,神情极是兴奋,连道:“哇!它活了!它会动?它怎地会动?小徐真!你到底用了何种妖法?它怎地会动?对了!这便是电影么?”

      岳灵珊也是激动非常,生平从未见过这等神奇之物,满脸期盼之色,希望徐真能解释出来。

      徐真笑道:“它没有活,只不过我翻书的时候,每张画都不一样,人的眼睛没法分辨,就会给大脑一个错觉,好像它真的活了一样。你看,小人还是小人。”

      停下翻动书页,小人儿果然未动,秋儿抓着书本,左右细看,跟着自己翻书,小人儿又快速动了起来,她兴奋大叫,咯咯娇笑不停,连道:“真好玩!呀!我要拿去给莲儿看,她看到了,非得吓死不可。嘻嘻,我会法术啦!”转身便走。

      徐真一凛,拉住秋儿,道:“先不急!秋儿!我想到法子了!苏固不承认害人,官府不敢判他,那是看着他背后的势力。你们这个时代,科普常识肯定没有,如果是老天要结果了他呢?”说到这里,胸膛咚咚跳动,接着道:“老天要灭他,谁敢反抗?嘿嘿,宋志成的事,可以跟着一起解决!”

      秋儿一呆,慢慢的不笑了,道:“小徐真,宋志成很得老爷宠信,你有什么法子?真的可以杀了他么?”

      徐真微笑道:“宋志成厉害,苏固就不厉害了?苏固我都能搞定,宋志成算个什么?秋儿,这件事要成,还得你家老爷帮忙才行。”转向岳灵珊道:“岳小姐,许文胆子很小,这个人画画倒是厉害,今晚你把他捉来,咱们得跟他聊聊天。”

      岳灵珊见他笑容古怪,似乎成竹在胸,奇道:“你武功比我厉害的多,干么自己不去?”

      徐真道:“我不会功夫,说了八百回,为什么你就不信?”

      岳灵珊哼了一声,道:“你双眼透着莹华,行走之间,步履稳健,怎不会武功?当我岳灵珊好欺么?”

      徐真大喜,道:“你能看的出来?眼睛透着莹华是什么意思?”站起身子,果觉力气大增,施展几次柔道,往日无法做到的动作,此时便如神助,可轻轻松松的做到。他又惊又喜,接着道:“我还真是会功夫了!”体内凉气这几日流动不停,他如何得知,混沌决周而复始,不住修炼,内力虽弱,和普通人毕竟有了长足进步。

      岳灵珊酸酸的道:“也不知道你这几日有何奇遇,那日在我家偷食之时,明明还不会武功,怎地忽然就有了。”

      徐真道:“啊!那天在我背后喊的人是你!怪不得我听见你声音,就觉得特别熟悉!那个酒店,你当时也在?”

      岳灵珊哼了一声,道:“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口,当我看不到么?我那时便觉你这死秃子不是好人,现在看来,当日就该踢死了你才是。”

      徐真怒气上冲,正欲说话,岳灵珊噗嗤笑了出来,接着道:“好罢!假和尚,我这便去捉许文回来。他帮着苏固害人,也是该死!”站起身子,发觉伤口不甚疼痛,提起长剑,便要离去。

      徐真拦住她道:“不着急!晚上,晚上去抓。咱们得先把苏固带回来,就放这里,明天早上,就去府衙,事情闹的越大越好。”转念一想,对秋儿道:“你经常去天桥是罢?什么消息传的快,知道不?”

      秋儿道:“天桥儿都是杂耍走江湖的,要说消息传的快,书馆、茶馆、酒肆,这些地方平日人多嘴杂,放出风去,不过半日,定会传的福州城人人均知。”

      徐真喜道:“好!那么什么消息又能让人产生浓厚兴趣?”

      秋儿奇道:“浓厚兴趣?小徐真,你说的这些话我都不懂。”

      徐真苦恼非常,想了片刻,道:“我问的是什么消息能吸引很多人去看?”

      岳灵珊道:“还有一个地方,龙蛇混杂,是非传播甚快,就是青楼。”

      秋儿道:“姐姐!秋儿平日坑蒙拐骗,可从未去过青楼,娘说清白女孩儿家不能去青楼,这个地方我是不能去啦。”低头沉思一会,道:“若要传的快,让大家伙儿都去看,福州城人人想看,自非苏固被砍下头颅了。”

      岳灵珊鼻子微微皱起,显然生气了,道:“你懂什么?我们江湖女侠,从不将这等小节放在心上。现下为了将苏固这恶人绳之以法,小小青楼去便去了,那又如何?你不肯去,我倒认识一位姑娘,想必可以帮上忙。”

      徐真道:“好!那就这么办!你们就说,包青天巡视福州,得知福州有个恶霸,明天法院,要跟苏固打场官司.....”话未说完,岳灵珊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道:“你是包大人!?”

      徐真仰头道:“怎么?我只不过说个办法而已。”

      秋儿嘻嘻一笑,道:“说包大人谁会相信?包大人是大宋时人,咱们眼下在大明,只怕无人相信。大伙儿不信,谁会去看?这么说恐怕不成。”

      徐真微笑道:“你们俩还是太嫩。人在绝望的时候,都会寄希望在神明身上。我如果说是正德皇帝来了,大伙儿就算相信,想到苏固的势力,多半不会去看。我要说是神怪出现,大伙儿虽然不信,心里必然好奇,凑热闹不嫌事儿大,我那个时代多的很,他们反而一定会来了。”

      他说的是普遍心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这个道理。

      秋儿将信将疑,道:“好罢!我信你。”

      徐真笑道:“信我就对了。你们记住,这件事说的越夸张越好,越离奇越好。”

      岳灵珊答应一声,此时再看徐真,忽觉他脸上充满自信,神采飞扬,心中没来由的突突跳动,双颊发烧,红了起来。

      徐真道:“事儿说定了。秋儿,你家有吃的没?我饿死了。”

      秋儿跳起来道:“我去厨房看看。”

      徐真看一眼岳灵珊,道:“我去做饭。”跟着她回入房中,再次踏入房中,只觉凌乱已极,可以想见,昨夜秋儿可以逃得性命,实属不易。心下不禁默然,初来这个世界,他全然是玩闹之意,听莲儿说出张家惨案,也全当故事听了。后来亲眼看到苏固虐杀柳月蓉,残害沈熙,一桩桩,一件件,有血有肉,无比真实的呈现在面前,让他无法不正视这个时代,这个世界。

      秋儿如此鲜活一个生命,能说她是假的么?显然不能,那么自己的出现,就该用自己学过的知识,实现自己的价值!来到厨房,菜刀满是鲜血,跌落地上,一道血迹从厨房直通卧房,可见秋儿的母亲伤势多重。秋儿呆呆站在门口,肩头微微抖动。

      徐真怜意大盛,将她拉了出来,道:“刚才那个是电影的原型。要画画,不一定全是小人,也可以把风景画进去,然后再配上音,放在特制的盒子里,配音画面一起播放,就是电影。”

      秋儿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泪水,望着徐真,哽咽道:“我可以把妈妈画进去么?”

      徐真见岳灵珊仍在树下坐着,道:“当然可以!你还可以每天都看着她,她永远都活在你的心里,不论你走到哪里去,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秋儿哇的一声,终于大哭出声,双手抱住徐真,伏在他胸口哭泣,泪水滚滚,酸楚无比。

      昨日此间发生之事,家丁丫鬟均知,人人惧与宋志成威势,不敢过问。此时听到秋儿哭声,更无人敢进来看上一眼。

      徐真抚摸她的秀发,心头酸楚,不由得想到女儿。小兰比秋儿大不几岁,和妻子在舍身崖究竟是生是死,自己无从所知。遥想当日舍身崖一切,毫无头绪,过了半晌,忽听秋儿嘻嘻一笑,道:“你这般摸我,是真的要做我爸爸么?”

      徐真道:“我做你爸爸?我年纪做你爸爸绰绰有余,你叫我一声爸,不吃亏。”

      秋儿哼了一声,奔开几步,道:“不要脸!脸皮真厚!你才十七岁,我都十四岁了,怎么做我爸爸?小胡子,做我哥哥差不多。我叫杨小秋,记住了吗?”身影远去,边走边道:“我去厨房看看。”

      徐真走到榕树下,苦笑道:“我看起来有这么年轻?”

      岳灵珊见他走来,神色忸怩,心头咚咚乱跳,忽听徐真问起,道:“嗯?你......你说什么?”

      徐真道:“我那天买衣服的时候看了,现在确实挺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我以前可没这么年轻,岳小姐,这次的事,谢谢你。你在河边救过我的命,但你几次差点儿踢死我,毕竟是救过我,真的谢谢。”

      岳灵珊吃吃的道:“不必.....不必了。你不会武功,还敢与苏固那等恶人相斗,胆气我很是佩服,些许小事,就不必客气。我......我看他一剑刺你胸口,那是要杀了你。当时我......我后来想......”

      徐真大奇,听她说话颠三倒四,与前两日相遇大不相同,问道:“你怎么啦?怎么说话结结巴巴?是生病了吗?”

      岳灵珊脸上更红,手指微微颤抖,垂下了头,哪敢去看徐真?

      徐真见她脸颊白腻之中,透着晕红,纵然低垂着头,心中不由得一荡,忽然醒悟,知岳灵珊为何脸红,心头陡然狂喜,热血冲上胸膛,呼吸急促,哪里能说出话来?

      两人僵坐树下,过了片刻,谁都不说话,树叶沙沙,微风轻送,烈日之下,此情此景,彷如神仙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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