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断刀》决木

13、第十三回

　　*

　　苏沐真防备地看着齐云乐，她不知这小乞儿话中是另有玄机，还是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带着审视的目光一晃而过，她转过头去，淡淡道：“卜了如何？没卜又如何？”

　　齐云乐笑了一下。两人离得近，苏沐真适才一瞬间的迟疑逃不过她的眼睛，于是歇不住地起了逗弄的心思，语气偏极为无辜，“苏姑娘，你紧张什么？”

　　苏沐真：“……”

　　她要如何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不不，太冲了，不符合她的身份。又或是不咸不淡扔一句“我没紧张”？怎的都有些此地无银的意味。

　　这小无赖。

　　苏沐真最擅长以不变的冰山脸应对她师父的千百变，每每气得他老人家跳脚，而她内心窃喜。对待同门师兄弟姊妹亦是一以贯之，从来只有别人吃瘪的份。然则这一套来对付小乞儿并不好用，你就算不答，她还能有千言万语一句句说来。也许师父说的有理，世上无难事，只怕不要脸。这小乞丐怎么就不能正正经经地说几句话？她真是传说里那断刀的主人么？

　　苏沐真觉得头疼，幸而晃晃悠悠的马车忽然停了，她便立刻借机道：“师弟，怎么了？”

　　齐云乐发出扑哧一声轻笑，苏沐真听的清清楚楚，却佯装没有听出其中的嘲讽，面上保持着平静。只可惜装聋作哑终归不是真的聋哑，内心还是大有气恼，苏沐真不禁盘算起，是不是干脆叫师弟封了齐云乐哑穴算了。

　　柳甚思在外停顿了一下才答：“师姐，有人拦路。”

　　拦路？苏沐真心头一凛，难道魔教诸人已追上来了么？

　　苏沐真下意识地看了齐云乐一眼，齐云乐冲她眨了眨眼睛，甜蜜一笑，完全没甚担心之色。

　　苏沐真默默地收回目光，略微提高声音道：“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柳甚思声音中透出几分迟疑，“师姐，你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

　　一抹残红在远天边，隔远望去，便如挂在山尖上一般。

　　小亭在水中央，亭中有两个人。一个是生得十分漂亮的少年，双手被绑在身后，却仍然神情倨傲，望着另一人的背影，眼带不屑。那人凭栏站着，正低头望着水面映出的残红，波光潋滟，他面带浅笑，正是永远含笑的笑阎罗——商不等。

　　水边站满金领银带的黑衣人，皆目视前方，神情如木。亭与岸间的小桥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美胜天仙却冷若冰霜。

　　白鸽扑棱着越过人围，向那白衣女子飞去。

　　白衣女子伸出手，任由那鸽子停在掌心，用另一只手从细小信筒里抽出薄薄的纸条儿来，快走了几步，递与凭栏的白衣公子。

　　商不等含笑道声多谢，才展开纸条来看过。

　　那是探子查明的情报，纵马西去的不过只是两个普通乞丐，受雇于人，听形容，似乎雇主便是那小乞儿。城中查探客栈的人亦陆续回来，打听后又知有一家客栈同时入住了两名乞丐，后来新买了衣裳，雇了一辆马车，出门往北去了。拦下来后，却也不是那二人。

　　商不等一点都不惊讶，狡兔三窟，继续查下去，也许明天又会有什么人什么车出城。但都不是他。

　　在这些细微末节上纠缠下去，最终只能一无所获。商不等不过想确定一下，如今结果已经出来，的确还是那人惯用的手段。他果真回来了，回来要他的命。不问是非对错，悉数斩尽，终于再不遮掩了吗，小教主？商不等无声地轻叹，唇角的弧度愈发大了起来，温声向白纻道：“白纻，你辛苦了。”

　　白纻恭敬道：“为掌教排忧解难，乃属下本分。何况，此事皆由白纻而起。”

　　“不是说过了吗？不必自责。”商不等微微一笑，“你我都心知肚明，该来的总归要来，只不过没料到……就是现在。”

　　白纻沉默，冰冷的脸上忽地裂开一道细缝，似乎有什么情绪在心中激烈角逐，因而脸上到底无法完全维持平静。

　　商不等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神情倨傲的少年，仍是温声细语，谆谆笑道：“泷儿姑娘，你虽想不起来那同行少年的事情，但你家小姐的事情，总该牢牢记得的吧？”

　　泷儿冷冷地看着他。

　　商不等道：“其实在下只想问姑娘一句话，你家小姐会去哪里？百状山吗？”

　　泷儿冷冷一笑。

　　商不等叹了口气，他有点不大开心，现在的小姑娘都不爱搭理人了么？总是冷冷淡淡的，叫人看了没那么愉快。

　　“泷儿姑娘笑了，”他只好说一点正经的事情，“难道是在下猜的不对吗？在下倒觉得很合理。一直藏在谢家的魔教秘籍被窃，天机门偶然得知此事，就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完璧归赵，唔，似乎不该这么用，毕竟那秘籍本是我教教主的东西啊，完璧归赵也该送回我教，是吧？”他笑得很温和，泷儿仍然神情冷漠，眼中却似乎有了一些慌乱。

　　“不过其他江湖上的朋友也许不会这么看。”商不等道，“秘籍在谢家放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呢？”

　　泷儿怒道：“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岂能由你这魔头搬弄是非？！”

　　商不等笑了，“搬弄是非最有意思啦。”他语气轻快，“我们教主……唔，是第二位教主，最喜欢干这种事情。其实大侠们最容易上当受骗，不是么？我们魔教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偶尔有个高门大派误入歧途，不也是人之常情？谁能一辈子不犯点错呢？”

　　“你敢！”泷儿动了真气，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

　　商不等好脾气地道：“莫急莫急，不过是个不入流的猜想罢了。”

　　泷儿怒气未敛，仍向他怒目而视。

　　商不等折扇一摇，端详她半晌，忽然笑道：“泷儿姑娘，你演的真好，在下几乎都要相信了，苏姑娘可就没有你这么会骗人，不过苏姑娘却是好骗得多。”

　　泷儿神情一凝，嘴唇翕动，却没发出声来。

　　“泷儿姑娘知道那是秘籍。”商不等微微笑，“苏小姐……其实并不知情，是不是？苏小姐说，那是托她转交给苏老爷的一封信。若不是她太会说谎，就是她并没有说谎，在下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泷儿姑娘觉得呢？”

　　泷儿眼中掠过一丝慌乱，却是冷笑一声：“胡说八道，我家小姐……”

　　“泷儿姑娘别着急啊，不先好好想一想了？到底用哪种说法？”商不等微微笑着打断她，“是要完璧归赵呢，或者只是家书？”

　　泷儿沉默，不再言语。

　　商不等又笑了一笑，“看来泷儿姑娘是觉得秘籍反正已经到手，我再说些什么，都是浪费时间了。”

　　他踱步，走至泷儿身畔，低头看着她道：“可是其实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那本秘籍，又怎的知道是真是假？我们那位教主喜欢自己掌控一切，他随身带着，除非他死，绝不离身。在下从没有看过，也不知道如何辨别真假，可在下就是觉得奇怪，照理说，苏小姐好不容易离开落霞山庄，正该赶紧避回山门才是，可她为什么又要冒险回城呢？”

　　他声音里带着清浅笑意，一句一句却像刀子戳在泷儿心上。泷儿神情微微一变，眼神中终还是有了慌乱。

　　商不等极满意泷儿的反应，他含笑再道：“或许是因为，泷儿姑娘带走的，并不是真本？”

　　泷儿全身忽地一抖，商不等语气愈发亲切温和，“所以泷儿姑娘，你说，你家小姐究竟会去哪里？”

　　不过片刻，泷儿额上已生出大颗大颗汗珠，脸色由红转白，褪净血色，再过须臾，漂亮少年唇边忽然勾出一抹冷笑，凉凉道：“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商不等微微一笑，“说到底，不过都是一点猜测，还是要确认一下，才能放心啊。”

　　泷儿露出一点悔意，随即很快逝去，又冷笑道：“就算你知道什么，也没有用。”

　　“当然没有用。”商不等赞同地点点头，“就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姑娘绝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挡不住她就是天机门的人啊。更何况，还有泷儿姑娘你在。”

　　泷儿闻听最后一句，眼睛不由微微一亮。

　　商不等自然留意，笑笑说下去：“在下并不在意把这趟水搅得更浑一些，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本来想请泷儿姑娘带我们看看长安城，但是……”

　　泷儿双目忽地瞪大，脸上肌肉一时因痛苦而狰狞起来。她脖上不知几时缠起一道细线，在她身后，白纻面无表情地将其绞紧。

　　商不等背过身去，负手望着远天，那点火烧似的红已是没了踪迹。薄暮带出一层薄薄的蓝色，剔透若琉璃。

　　“可惜了，落霞山庄也是极美的。”秀气若书生的白衣公子淡淡叹，随即又笑了一笑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白纻的声音仍然清清冷冷，但在答完后又稍稍顿了一下，才道，“掌教，病公子与鬼公子都还没回来。”

　　商不等低头看着水面的涟漪，淡淡道：“如鱼入水，安可拘乎？由他去吧。”转身踏上小桥，缓步而去，声音远远地传来，“好好安顿泷儿姑娘。还有，”顿了一顿，不知想到什么，再开口时更带上些许笑意，“别忘了带上咱们那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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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三次元二三事很混乱，换了个新环境，一时没安定下来
【咳咳】其实就是卡文了。这两天理了理来龙去脉，感觉差不多啦！不过更新暂时不能日更保证QAQ
举起你们的双手，快表示想我啦【谁理你】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商不等真聪明orz聪明成这个样子小教主还怎么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