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救世主的七个世界》洛临安

16、第一梦境（16）

　　“你先停下来，这个没得商量。”哈利当然不会允许眼下最要紧的话题被如此轻易地岔开，他的目光停驻在里德尔越发清晰起来的英俊轮廓上，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而且这个交易应该更合你的心意才对，毕竟从始至终，你想要杀死的人都只有我，不是吗。”

　　“如果你这样想，那只能说你太自以为是了，哈利。”在念出这个名字时，里德尔的声音越发轻柔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灼人的恼怒，但却停下了对那个小女孩儿生命力的掠夺。

　　金妮远远躺在斯莱特林巨大的大理石雕像下面，胸口的起伏本已趋于微弱，但当至关重要的生命力被返还一小部分之后，那颗稚嫩的心脏就重新拥有了动力，它搏动着让女孩儿的情况逐渐好转，最终稳定下来。

　　“她不会死去，至少现在不会……而在这之后，就要看你的表现是不是能让我满意了。”里德尔似笑非笑地弯着唇角，将冬青木魔杖拿在手中随意把玩，他瞥了一眼被哈利紧握在手中的巨大毒牙，似乎想要采取一点措施，但随即就放弃了。

　　少年黑魔王的轮廓重新蒙上了一层薄雾，他克制着靠近男孩的冲动，往后退开些许。

　　“你究竟……想要什么？”哈利皱在一起的眉毛仍未松开，他困惑地与里德尔对视，按在日记本内页上的那只手却忽然一痛。

　　无形的纤细触角从他掌心扎了进去，顺着血脉飞快生长，它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控制住了哈利的魔力循环，但却只是浅浅吸取着在他身体中流动的生命力，并不过分，更绝无半点致命的可能。

　　这看上去不像是掠夺与伤害，如果非要找个词来形容，哈利觉得这更像是试探。

　　可是这有什么好试探的？

　　“只有在你向我完全敞开自己的时候，我才能从你那里拿走它。再说一次，你总能让我觉得出乎意料，哈利。”里德尔轻轻笑出了声，冷冰冰的郁色从他眼角眉梢散去，压抑的气氛就一下子缓和下来。

　　哈利略微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又是一片冷汗，巫师袍下的衬衣因此而紧贴在身上，黏黏腻腻地让人分外不适。他稍微动弹了一下，迟疑着将蛇怪毒牙从日记本上移开，但目光却紧紧锁在里德尔身上，留意着对方的一切动作。

　　“我还是没法理解，你和我……我们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哈利咬了咬牙，聚起身体中仅存的力气，他尝试站起身来，但却没能做到，反而是令呼吸更急促了几分，眼前也是猛然一阵昏暗。

　　“没关系，你不需要站起来，我们就这么谈，”里德尔没有趁机做些什么，他甚至是善解人意地笑了。少年黑魔王垂下魔杖轻轻抖了抖，在自己脚边召来蓬松柔软的坐垫，然后他盘膝坐下，眉头微挑看向对面的男孩：“或许你也需要这个？”

　　哈利没有回答，尽管里德尔一直在试图让他明白自己是安全的，但他却不能够如此轻易地放下警惕，因为他不会忽略一件事——

　　在之前那个恐怖至极的世界里没有爆发冲突，仅仅只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信任并依靠对方。所以就算曾经联手求生，也绝不意味着他们会因此而结下什么特别的情谊，或许他会因此而稍有动摇，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不该对里德尔的态度产生任何影响。

　　而这正是让他感到困惑的地方，现在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古怪的过头了。

　　“好了，哈利，别那么紧张，如果我说我只是不想伤害到你……”里德尔像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忽然抬手，扬起魔杖冲着哈利轻轻一点，在男孩警惕与忐忑交织的目光中变出了另一个同样厚实的坐垫，并轻柔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个，但这就是事实。也许你很难理解，但对我来说，你的确有着特别的意义。”

　　“特别的意义？”哈利用更加费解地眼神盯着他看：“我原本以为你来自过去，可现在看来……你该知道我们之间唯一的渊源是什么。也许你认为从你的死咒下逃生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但事实上那跟我毫无关系，别说是那会儿我还是个婴儿，哪怕是现在，我也不认为我能做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说的不是这个。”里德尔的神情并不因为哈利的话而产生半点波澜，他的目光还是沉静的，像是一潭幽深的水。

　　现在这潭水里独独映出了哈利的倒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漂亮地让人心醉。

　　“那你究竟想怎样？”哈利不想再拖延时间了，他坐正身体，将里德尔的日记本端端正正地摆在膝头，蛇怪的毒牙被他随手搁到一边——不得不说，以他们现在这个距离，它很难再起到什么作用了。

　　“还真是格兰芬多式的直白，不过好吧，我只希望你能放下以往的成见，专注到我们的合作中来……”里德尔哼笑一声，开口时语气却很平静。他轻描淡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它是多么不合理的——

　　但他很快察觉到哈利有要开口的趋势，动作优雅地比了个手势，示意对面的男孩安静听自己说完：“当然啦，我们都知道这有多困难。所以我不要求你一下子做到，但至少表现出一点儿诚意来，换句话说，既然在感情上你已经接受了这些，又为什么一定要用理智强压着自己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少机会可以至你于死地吗？”

　　“那不一样……”哈利急急开口辩驳。

　　“没什么不一样的，”里德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目光微微一沉：“我不那么做不是因为我不能，而是因为我不想。”

　　哈利还想反驳，但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现，这让他将要出口的话语压回了舌头下面，接着迟疑了几秒钟才开口问道：“等一等，你会提出这样的交易，是不是因为……有足够的证据向你证明，我们一定还会回到那个“游戏”里去？”

　　“一部分，”里德尔不动声色地回答，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只是看向哈利的目光发生了一点儿微妙的变化，那几乎可以说是充斥着盎然兴味：“也许你现在对一切都感到困惑，但是相信我，等到这个游戏结束，你会知道所有的秘密。”

　　“包括那些将我们联系在一起的，真正牢固到不可摧毁的纽带。”

　　牢固？纽带？不可摧毁？

　　别开玩笑了，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吗，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哈利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没有直接反驳，他身体中的气力流失的越来越快，这使得他甚至没法保证自己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但他还能清楚的认识到，正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它们的，其实并不是里德尔。

　　在验证了自己想要确认的之后，里德尔就放开了对他魔力循环的控制，从日记本里蔓延出来的触角也主动撤出了他的身体，缩回到了它们原来在的地方。

　　可是这种令人全身都不舒服的诡异流失感却没有就此消失，哈利甚至觉得它无处不在，没有半点儿躲避或反抗的可能。

　　“时间不多了，哈利，下一回合就要开始，你最好尽快做出决定。”里德尔忽然倾身过来，他将手搭上哈利肩头，稍微扶了一把帮男孩稳住身体，顺势就将冬青木魔杖也一并塞回了哈利手中:“我只说一次，这么重要的东西，以后记得好好保管。”

　　几乎就在里德尔话音落下的同时，他的身体彻底变得虚幻。哈利察觉到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掌正在逐渐失去重量，他完全没经过思考，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停下来，你不能就这样……再一次消失掉！”

　　“消失？”里德尔似乎挑了下眉，语气变得颇为奇异:“怎么会呢，我将永远与你同在……”

　　他一边说着，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轻，尾音化入密室中阴冷潮湿的水汽，隐隐震颤了一下，似是而非地带出一点别样的情绪。

　　紧接着，哈利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在自己膝头扩散开来，明亮到刺眼的白光团团包裹住他手掌下的日记本，带来一种极为特殊的变化。

　　里德尔的身体彻底消失了，而哈利手中的日记本却凭空增加了许多重量，属于密室的森冷景象随之在他眼前淡去——

　　在那道白光和他手上的日记本一起消失之后，哈利发现自己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的那把椅子上。

　　而他以为有可能会再也见不到的里德尔，现在也还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弯着嘴角，将手中把玩着的小玩意儿扔到一边，轻描淡写地冲他扬了扬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