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王冠》西湖香市

29、预言

　　佩缇眼神一闪，不答应不否定，斟酌着说：“容我考虑考虑。”

　　哈鲁总督笑容一僵，他还从没见过拒绝金子的男人。这时清脆的银铃声在二人身后响起来，一位身材丰饶的女子摇曳而来，周身环绕着似有似无的幽香。

　　“大人……”米娅在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只是没想到对面之人长得如此英俊，十分的不乐意倒是变成了百分的乐意。

　　哈鲁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指着米娅道：“佩缇，巴比伦城到了晚上夜风很凉，我送你一个舞姬，让她帮你暖暖身子。”

　　佩缇牵过米娅的手，躬身施礼：“多谢。”

　　哈鲁心想，能够拒绝金子的男人，却不能拒绝女人，看来这个埃及人也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不足为惧。他拍拍庞大的肚子，指着城中不远处一个灯火辉煌的庭院：“你的人，我都安排在那里，你早早休息，明天还有更盛大的宴会！”

　　佩缇出了总督府，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米娅看在眼里，记在心中，猜测这个埃及人可能对哈鲁大人不满，她很不明白，哈鲁大人是非常慷慨大方的人，他毫不吝啬自己的金子，也不吝啬自己的女人，在巴比伦城的贵族中有很高的威望。米娅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曾经有很多人向哈鲁讨要她，但哈鲁训练她可不是为了满足那些无足轻重的人的欲望。她带着任务而来，自然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米娅跟在佩缇身后，踌躇满志地想了一路，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当美色间谍，遇见的对手有着同样出色的容貌，真是完美开局。

　　米娅的出现让在院中喝酒的众人都停下了酒杯，大家张大了嘴巴，似乎不能相信这样天仙般的女子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米娅满意地点点头，顺便向周围的人附送了一个毫无真诚的微笑。

　　还是小尼斯站了出来，指着米娅问：“佩缇大人，这是谁？”

　　没等佩缇回答，米娅抢着说：“我是哈鲁大人赐给佩缇大人的舞姬。”说着，她原地转了一圈，裙角的金线在烛光下闪闪发光，赢得了一阵窃窃私语。

　　小尼斯皱着眉头，对米娅这般自我陶醉的性格很不喜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佩缇抬手止住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我的房间在哪里？”

　　小尼斯依然满脸不快，领着佩缇向院里走，米娅猫儿似的垫脚跟在身后。

　　佩缇推开房门时，明晏正在整理被褥，她闻声直起身来，一眼就看见了艳光四射的米娅。米娅却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瘦竹竿似的女孩儿，没胸没屁股，头发长得参差不齐，实在和她不是一个段位。

　　明晏只愣了一秒，便低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她在随军过程中，一直作为仆从睡在佩缇帐中，她刚才甚至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自己的床单，看起来从今往后是不需要了。她当机立断，抱着自己的铺盖冲出了房间。

　　佩缇只感到耳边一阵清风拂过，明晏就不见了踪影。他这时才发现米娅居然一直跟了进来，佩缇转身想追出去，却被米娅一把勒住了胳膊：“哈鲁大人吩咐我，今晚一定要好好招待你。”

　　佩缇一把拍掉她的胳膊，依然想去追明晏，但他心中也是一片迷茫，不知追上又能如何。

　　米娅立刻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抱住佩缇的腰：“佩缇大人，你对我不满意，就是对哈鲁大人不满意哦！”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佩缇明白了米娅的威胁之意，他心中非常恼火，觉得哈鲁像个黏黏腻腻的鼻涕虫，而米娅就是他释放出来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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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小哑巴！干嘛呢？”小尼斯撞撞明晏的胳膊，“生气啦？”

　　明晏从眼角瞥了他一眼：“我生什么气？”

　　小尼斯搔着脖子揶揄道：“吃醋了吧？那个叫米娅的，真是个大美人，昨天晚上叫得可真是惊天动地，佩缇大人也是厉害，折腾到半夜都没完。”

　　明晏调转了方向，低头继续洗衣服。

　　“前一阵子你躺在马车里，要死要活，半死不活，佩缇大人几次去看你，你都不搭理他，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小尼斯长吁短叹起来，“不过你也不要灰心，佩缇大人是念旧情的人。”

　　“哦。”明晏拧干了衣服，扔给小尼斯一根绳子，“帮我栓在树上。”

　　小尼斯一边帮明晏晒衣服，一边鼓动她出门：“哈鲁总督可真有钱，一人给了一袋子金币，走，我带你逛街去。”他见明晏毫不动容，立刻转换策略，“你看你，穿得像个男人一样，裙子都洗破洞了，鞋子也露脚趾了，难怪会被米娅比过去，你看看人家穿得是什么，再看看自己穿得是什么。”

　　明晏顿了片刻，竭力装作无意地问：“我穿得很丑吗？”她对于蛮荒时代的审美是很不理解的，也不曾去特意打探过，小尼斯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她忽然有些自惭形秽了。

　　“当然很丑！”小尼斯见她立刻垮下脸，马上补救：“衣服丑，衣服丑，人还是美的。”

　　在小尼斯的忽悠下，明晏决定和他去集市一趟。在门口却碰上了佩缇，他独自一人立在门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佩缇大人，逛街去啊？”小尼斯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佩缇当真迟疑着点点头。

　　于是一行三人并排而出，小尼斯夹在两个人中间，觉得浑身不得劲，只得干巴巴的聊天，但不论明晏还是佩缇都不搭理他。小尼斯于是口不择言，开始说起米娅来，先把米娅夸得天花乱坠，而后问佩缇：“大人，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米娅回总督府？”

　　佩缇实话实说：“她不会回去的。”

　　小尼斯的心一沉，又问：“那她跟在咱们身边，算是个什么身份啊？”

　　“自然是我的侍妾。”佩缇脑子一热，就开始胡扯。

　　小尼斯震惊地看了佩缇一眼，不由为明晏打抱不平：“佩缇大人，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小尼斯转头想安慰明晏，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钱袋拐弯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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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晏拿着沉甸甸的钱袋，漫无目的地在巴比伦嘈杂的市场上行走。先是钻石毁约，后是艾瑞克丧命，明晏的心四处透风，胸腔里都是冰冰凉凉的，偶尔遇见一点光和热，就忍不住扑上去。

　　结果被烫着了。

　　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书上也没有写。明晏毫无办法，她只是飘落在错误时间点的小虫子，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

　　明晏一边沉思一边走路，慢慢竟穿过市场，走向荒凉偏僻之处，那里也在贩卖，不过卖的是人。

　　“帮帮我！”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到明晏耳中，她转头看过去，是个干瘦的妇人搂着吃奶的小孩。那妇人并没有看明晏，嘴里的“帮帮我”一直没停，好似唱给孩子的摇篮曲。

　　明晏问道：“你要我帮你什么？”

　　妇人听见她的话，慢慢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毫无光彩：“给我点钱。”

　　明晏掏出一枚金币递给她，妇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攥紧金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让我看看你的脸。”

　　妇女放下手中的孩子，一把拉住明晏的胳膊，仰头仔细看着她的脸，轻声道：“你要赶快离开这里。”

　　“我本就准备走了。”明晏被她的手抓得有些痛。

　　“不，”妇人摇摇头，“离开巴比伦，这里的乌云正在向你聚拢。”

　　明晏瑟缩了一下，她坐到妇人对面，将钱袋里的金币全部倒给她：“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妇人抚摸着金币，半眯着眼睛说：“我只能看到一些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你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你的影子映在深蓝的海水中。”妇人的眼睛紧闭起来，她前后摇晃着，说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我看见，你为躯壳哭泣，我看见，你的生命里出现了两个男人，你与一个男人共同老去，但是又与另一个男人共同年轻。”

　　明晏只关心一件事：“我还能不能回到家乡？”

　　“能，也不能。”妇女睁开了眼睛，额头流下汗水，她将金币藏在自己怀中，背着孩子向远处走去。

　　明晏这时才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看着空空荡荡的钱袋，不知自己为何要乖乖把钱交给那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