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换凤凰》另一棵树

3、牢狱之灾

　　万金银口中的王伯伯乃是万老爷的多年好友。

　　万家做的酒楼生意，虽说富贵到底比不上经营着钱庄的王家。

　　因王家老爷的夫人与杨氏是表姐妹关系，平时两家多有往来，两家的关系一直很融洽。

　　出事前，王老爷就多次向万老爷提过，说要给他家的三小子求娶万金银。万老爷一来不舍，二来觉得王家三小子不比大哥会读书，二哥会经商，所以一直未同意。只推说女儿还小，过几年，再看两小的有没有夫妻缘分。

　　王家夫人很喜欢万金银，连带着王老爷也喜欢，因此万金银倒是王府的常客，往常还没下车，仆人就先行通告她家姨母，被人众星捧月般的照顾。

　　可此刻，王家大门口，小厮扣了几次大门，里头的人听是她来了，门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的打开，仍是一动不动闭合着。

　　最后万金银自己亲自上前，得到的也仅是内里仆人一句：“老爷不在府上，夫人这几日头疼病又犯了，表小姐………您还是请回吧。”

　　屋檐外的雨还在下，地面已经蓄起了不浅的积水，万金银身上的衣裙早在来时就打湿了，可一路上到了此时，她才感觉到冷。

　　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

　　终是不甘心，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发出声音，好一会，才艰难开口道：“烦请…你再去通报一声姨母，说金银有急事求她。”

　　这之后，里头的人好久都没出声，万金银前所未有的紧张，终于，里头的人回话了，还是刚出声的下人，相比于刚刚那句话带着的怜悯，这句话冷酷无情多了，“表小姐，夫人说她今日不见客，请您改日来吧！”

　　不等万金银说什么，一旁的小厮却是再也忍耐不了了，气愤道：“明显诓骗咱们呢，今日王老爷根本没出府，分明是不想见………”

　　他话还没说完，万金银转过身，淡淡道：“住口。”

　　小厮一下子就噤声了，见她面容苍白，心里面顿时难过极了。

　　树倒猢狲散，他家老爷出了这件事，连王家都不肯帮了，谁还肯帮忙呢？

　　与此同时，王家内院。

　　王夫人的住处，王夫人捏着帕子正在哭泣，望了眼屋子里转圈的王老爷，抽泣道：“平日里，金银那丫头对咱们多好？知道我有头疼病，还特意寻着个隐居的老大夫给我开了个治头疼的方子。知道你喜欢桂花酒，哪一年八月桂花开，不都亲自酿了几瓶送来给你喝。便是往日的你我的生辰，她送来的寻常小礼物，不知道多合咱们的心意。就是咱们这几个小的里头，都没有她这么贴心的。可你今日做的，可不是往她心口上插刀么？你让她以后如何想我们？表姐表姐夫如何想咱们？”

　　万老爷听她说，脸上也难过，可一想从县令嘴里探到的话，眼里的犹豫没了，烦躁道：“一介妇人！你可知道你表姐夫摊上的是什么事？死的那可是葛太师府里的管家！你可知道葛太师是何等人物，就是当年的皇位之争，陛下事后都不能将他怎么样，你说！这样的人物是咱们惹的起的吗？”

　　王夫人还是不甘心，“表姐夫为人你不是不知道，这几十年，万家酒楼在他手上蒸蒸日上，而且他不与人为恶，心底善良。怎么可能指使人给那啥管家酒里下毒，去毒害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不是去了县令府上，这点难道都没有提及吗？事情再查一查，肯定能查清楚的！要不…你再去……”

　　话还未说完，王老爷一挥衣袖怒骂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县令还不至于糊涂至此，你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只是死的人身份不同寻常，若是细细追究起来，耽搁时间不说，就怕京城里对此不虞。所以现在他急需做出个结果，咱们去求根本没有用。我已经去了一趟，县令心里已经不喜了，只出于万王两家是亲戚，他到底没说什么。我若是再去，他可能以为我与此事有一笔了，到时不单是万家，便是王家也不保了！”

　　听他道明其中关系，王夫人身子一软，哭泣的动作都停了。

　　恰这个时候，外院的仆人过来说道：“老爷，夫人，表小姐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人趴在面前的桌上大声哭了起来。

　　王老爷见状，气冲冲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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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金银到万家门口的时候，怕万夫人在外院等她，下车的时候特意伸手捏了捏脸。

　　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

　　刚下车，就发现大管家二管家在门口站着，两人脸色都不好。

　　见她来了，齐齐出声道：“小姐。”

　　万金银看了他两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强自打了打气，“回府说。”

　　等到了前院万老爷会客的地方，大管家就跪在万金银面前，磕头说道：“老奴跑遍了老爷平日里交好的人家，可对方一听万家，就将我打发了。去了衙门，还没说什么，衙役就将我打了出来。小姐……老奴没用，这个节骨眼上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到后面他语气都带了泣音，话落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万金银赶紧扶他起来，哽咽道：“李叔，不怪你。”连姨母那里她都吃了闭门羹，李叔去的那些人家更不用说，哪里是李叔的问题，分明是墙倒众人推啊。

　　大管家站起来还犹自落泪，可情绪倒是稳定了，万金银这才看向二管家。

　　大管家与二管家是堂兄弟。

　　父亲以前就和她说过，大管家人细心，对万家衷心且事事以万家为先，是个治理家宅的好帮手。

　　二管家却不同了，他虽比不上大管家心细，可一张嘴巴能说会道，擅长人际关系，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所以叫她不要轻待了两人。

　　相比于堂哥的哀泣，二管家深沉着一张脸，未等万金银问他，就说道：“小姐，事情经过我已经有个大概。今天一共死了四人，其中三人是一起的。奴才也去查了查三人的来历，他们是镖师，另一个与他们没什么关系，是京城某大户人家的管家。听小二说，镖师先来的酒楼，点了三盘牛肉三壶酒，大概是出门走镖时间久了，三人身上的味道不好闻，食客里一个书生骂了句：“粗人。”被其中一个镖师戏耍了两下。周围的人碍于三人的面貌凶狠，都没说什么。只后进来的管家坐在了镖师的隔壁，他衣着不俗，且点了一桌菜，言语上有些目中无人。镖师们吃的乐呵，席间大声，他忍耐不得，站起来将镖师骂了，四人险些动起手来。这事还是我出面调停的，免费让小二给两桌各上了一份小鸡炖蘑菇。过了半个时辰，小二将我喊出去，说出事了，就见四人俱都口吐白沫死了。”

　　万金银心里一沉，二管家接着说，“后来管家的仆人找来，报了官，仵作验尸说四人喝了掺了鹤顶红的酒，一比对，查出了桌上的酒壶加了鹤顶红。可小二记得清楚，三个镖师每人各点了一壶酒，说起来统共就三壶，后面也没再叫。管家那边，上的是两壶酒。可仵作查的时候，镖师的桌上是四壶，管家的是三壶。”

　　万金银这才接着他的话问道：“当时没当场提出来吗？”

　　二管家摇了摇头，惭愧道：“是奴思虑不周，当时只顾得县令还有老爷，这些都是事后才想明白的。”

　　万金银却轻声道，“那么慌乱的场面，想不到是应该的，倒是难为你后面想起来了。”同时问出了心中所想，“除了这些，可还得到了其他线索？当时的客人有几桌？可查了有哪桌客人是点了两壶或是两壶以上的酒的？”

　　二管家闻言惊得抬头看了眼万金银，心想难怪以前老爷总说，若是他有个什么，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找三小姐。果然三小姐真真是聪慧。

　　“奴下午把店里的小二问了个全，所幸那会客人不多，县令虽让人拿走了镖师还有管家桌上的酒壶，其他的都没动。算来算去，其他客人都符合，只其中一位客人桌上的酒壶不见了。”

　　万金银心思一转，惊讶道：“莫不是是那书生的？”

　　二管家听后重重点了个头，证实道：“正是，再有小二回忆道，书生借故挡了他的道，害他把手中的酒壶打翻了，洒了些酒出来。他忙着给书生擦衣服上的酒，一时也没注意地下的酒壶。再有叫酒的客人喊道‘酒怎么还没来！’一时顾不得，去后厨重新拿酒了，事后回来收拾的时候，酒壶里都没了酒。所以奴才猜想，书生定是将这两个酒壶的酒倒入了自己的空酒壶里，估计这下毒的就是他。”

　　虽然听起来，凶手是书生无疑，可他为何毒害这四人呢？镖师戏耍了书生，究竟怎么戏耍了他？

　　“二管家，你刚说镖师里头有一个镖师戏耍了书生，镖师对书生做了什么？”

　　相比于前面的流利，二管家这次结巴了起来，面皮涨红，很显然话当着万金银的面不好说，可看着万金银在等，也只好道：“其中一个镖师有些混不吝，看着书生脸皮白净，说要娶他回去当小老婆。”

　　其实镖师的原话是，“你这书生生无二两肉，可我瞧着屁股倒是比妇人还圆润挺翘，想来是个耐。操的，要爷让你乐乐不？”

　　这话他到底没敢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说到这，万金银已是明白了，估计书生恼羞成怒下了毒想教训下那出言不逊的镖师，正好场地发生在他家的酒楼，书生逃了，他爹可不成冤大头了。

　　“那书生你可认识吗？有没有派人去查他下落？”

　　二管家回道：“认识的，是咱们酒楼的一个常客，寻常看不出来他心狠，只是为人小气了些。已经着人前去查询他的下落了。”

　　听到这，万金银才觉得松了口气，对着大管家道：“李叔，你去禀告夫人一声，让她别担心，就说爹这事有眉目了。”想了想，虽然大哥二哥二姐去外祖家贺寿了，可家里大姐还在，“这事还是瞒着大小姐，下人那里就拜托你了。”

　　大管家这个时候也振奋了起来，似乎觉得万老爷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中气十足道：“老奴这就去。”

　　等只剩下二管家，万金银才又开口说：“那个管家来历你是不是查清楚了？”

　　果然，如她所料，二管家语气凝重道：“查了，是京城葛太师府上的一个采买管事。”

　　万金银愣怔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难怪，县令不通人情，姨母他们避她如蛇蝎，想来也是知道了这人是葛太师的仆人啊。

　　民不与官斗，可在人情凉薄的面前，万金银还是心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