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君臣相得》墨苼

2、沈越

　　感受着靠近又离开的人影，我愣愣地抓着暗纹雕花的斗篷边，动作突然一僵。

　　旁边的婢子笑道:“看来那京城大小娘子说的可没错，二郎真真是温柔可亲，瞧这兄友弟恭的样儿，真是旁人看着都可心。咦，三郎怎么愣了神？”

　　我没回答，只是僵硬地摆过头。身子一抖，再一抖。

　　面前的人憋笑憋得面皮都有些抽搐，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傅尧瑾素来清越的声线仿佛有些发颤。

　　“行了，别憋着了......”

　　“瑾哥你混...阿，阿嚏！混账！”

　　浓浓的梅花香从我的鼻子一路往上窜，直冲我的天灵盖。顿时间，馥郁的浓香仿佛变得有实质感一般，熏得我眼也睁不开，话也讲不囫囵。领口边被人偷偷撒入的香粉，从来没有如此刺鼻的存在过。

　　府中用的香料一向都是二娘亲手制的，夏日用李主鹅梨帐中香，冬日则是韩魏公浓梅香。熏香虽好，可也不能用多。平日里我都是让墨谨摊散了，熏在炉上，读书习字也就颇为清新雅意……

　　这么好的香料，居然被这个天杀的二货给糟蹋了！

　　我就知道让傅尧瑾等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看着他刚刚那般反常，我就应该提防，结果还是大意了。

　　“阿嚏，阿嚏！你这家伙......”我捂着脸，从鼻子到眼睛都酸得不行。眼前因为泛起的水光糊成了一片。傅尧瑾终于忍不住放生大笑出来，不用看我都知道他那一幅张狂样儿。

　　我气得直想打他，可迷蒙间又找不着方向。踉踉跄跄间，我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这又是怎么了？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听得沈越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长舒了一口气，对上傅大魔王顿时也有了底气。

　　“还不都是瑾哥！你瞧瞧他笑的这样。”

　　来的是沈越，我的表哥兼我最好的朋友。他大我一岁，七岁的时候就和我一起进宫伴读。宫里规矩多，侍讲羽先生又很严厉，沈越就是和我一同早起读书受罪的小伙伴。

　　他同我这种半路出家的西贝货不一样，是真正世家里养出来的贵公子。言谈举止风骨朗秀，一言一行都带着簪缨之族的贵气。

　　“怎的又赖我了？明明是你自个儿贪睡迷糊，出门又忘披了衣裳才着的凉。我好心好意帮你系披风，你倒怪起我来了。”傅尧瑾的谎，从来都是不打草稿张口就来的，一出口顺溜无辜得让我差点以为都是自个儿的错了。

　　我刚想反驳，却控制不住冒出了一连串的喷嚏。生理条件不允许，我也没了办法。要不是天寒地滑，我真想踹他一脚，可万一跌了就更成笑料了。郁结之气在胸口堵着，一时间竟也把我闹得没了脾气。

　　沈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傅尧瑾，颇有些疑惑地伸手揉了揉鼻子:“佩之，你今日身上梅香怎么这么浓，莫不是不慎被香粉洒着了？”

　　“不慎？哼哼，还真是不慎啊。”我故意拉长了声音，恨恨地瞪了一眼旁边笑个不住的人。沈越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快出门吧。”沈越微笑着，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伸手帮我抖了抖领子。

　　鼻尖萦绕不去的梅香顿时散了许多，我感激地看了眼沈越，也懒得去和旁边的幼稚鬼计较了。

　　傅尧瑾笑眯眯地说道：“我可不就这么说嘛。安宝之前还怪我呢。”

　　三人结伴一起着往外走，傅尧瑾越是起劲地瞧我，我偏不去看傅尧瑾。偏过头，我只笑着对沈越说:“梦臣，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昨儿不是约好了要睡到日上三竿嘛。”

　　傅尧瑾经过早晨这么一闹，心情倒是颇好:“谁同你睡到日上三杆？人家梦臣可是勤勉得很，哪里像你这懒骨头？”大冬天的，他一边说还一边故作风流地摇着个折扇，看得我一阵好笑。

　　沈越摆摆手笑道:“瑾哥可别取笑我，只是昨夜睡得早了些，今天自然也就起得早了。瑾哥和佩之还没吃早餐吧，我可是知道个新鲜地方，不如今天去尝尝？”

　　傅尧瑾顿时感兴趣地挑挑眉毛，我吩咐着小厮拿上备好的甜糕水果，也好奇地转头:“你又找着新的食肆了？上次那家冰品铺子我们还没去呢，这回又是哪里？”

　　“我昨日听说金明池旁沿着官道西边新开了一家食肆，叫集贤楼。”沈越走在我身边，说起这个倒是有些兴奋了起来，“听说那的胡辣汤和羊肉蒸饼都是一绝。我想着眼见这天这么冷，吃点热食也能去去寒。我一个人去没意思，要去怎么着也得和你们两个行家一起去啊。怎么，二位大驾有兴趣吗？”

　　一听说有好吃的，傅尧瑾贵公子的范儿也不装了，顿时扇子一收手一挥:“行了甭说了，集贤楼是吧，走着！”

　　我和沈越看着他看似优雅实则脚底生风的背影，不禁相视一笑。

　　沈越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了下我的衣裳。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衣服的下摆处，我一低头，正是我新配的香囊。

　　“佩之你又换新的香囊了。这只纹饰很别致，莫不是近日里京城流行的新款？”

　　他素来心细如发，又对熏香雅事颇感兴趣，香囊用于呈香，纹饰方面他也颇有造诣。我没指着能瞒得过他，只是没想到他发现的这么快

　　“哪里是什么新款啊，不过是二娘新年里新送我的罢了。”我见他感兴趣，但在大街上也不好直接解下香囊给他瞧瞧，只能口头解释一番，“你若是想要，我可以试着和二娘说说。她应当是很乐意的。”

　　“不必劳烦二夫人，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问。”沈越摆摆手，望着前面转过头来等我们的人，“瑾哥还是如此啊，一听到有好吃的什么也不在乎了。又因为贪睡被他整了吧？”

　　“那可不？阿越你怎么就这么了解呢？他整人，那可真是一绝。我都没得话说了！”

　　“我明白的。我那个妹妹可不也是一样？”

　　我顿生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音之感。

　　沈越的妹妹沈纤双，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今年刚刚十五，性格可谓是和傅尧瑾如出一辙。和人斗嘴的时候，又刻薄又渊博，骂了人人都得反应一下。我一直很怀疑我们两家可能是抱错了，纤双才应该是二哥的亲妹妹才是。

　　“阿越我们可算是同病相怜？还是快些走吧。我肚子可都快瘪了，这一早起来还没吃过东西呢！”

　　“行了，等下过板桥那里，我给你买两个红豆酥垫垫肚子。”

　　“嘿，还是阿越对我好。”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傅尧瑾老远的回头看我们，眉毛一扬。

　　“知道啦瑾哥。”我和沈越一笑，赶紧跟了上去。

　　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我们三人沿着熙熙攘攘的御道朝金明池方向走去。

　　御道旁的梅花开得极盛，红如朝霞漫天，梅蕊承露，正如寿阳公主的眉心点妆。又有早春熏风而过，飞花轻盈洒落，自然有些也落到了我们几人的身上。

　　我捻起披风上点点残花，突然想起什么：“哥，二娘最近不是在配香吗？不然我们搜集些完整的梅花瓣，拿回家孝敬她？”

　　这满树的梅花正是韩魏公浓眉香大好的原料。傅尧瑾早晨浪费了那许多，我想着捡些花瓣回去，让二娘再制些也好。

　　“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傅尧瑾难得的没和我唱反调，和我一并弯下腰挑拣了起来，“二娘近日身体不是很好，过几日又是娘的忌辰，我只怕她恐怕又得劳累了。”

　　我赞同地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真不知二娘怎会和娘关系这么好？纵是有礼法一说，这也未免太……”

　　傅尧瑾打断了我：“这有什么稀奇？当时你还小不知道，我可是看着娘和二娘常常在府里琴瑟相和的。不然你以为我的琴技是谁教的？”

　　这倒是一桩新鲜事。我顿时饶有兴致地问道：“可我也没听过二娘弹琴啊，我还以为你是和府里的先生学的。”

　　“那是因为娘不在了，二娘也就不弹了。你不知道，其实阿姊的琴技也是她教的。”傅尧瑾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我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

　　遍地都是梅花瓣，我一下子就搜集好了些。让一旁的小厮用帕子包了这花瓣，我突然想起一事，拍手笑道:“看到这落梅，我倒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民间逸事录，说这御道梅花在十几年前，京中流行梅花妆的时候，公卿之族各家娘子都以爱用这梅花点妆。具体便是于初春之时，取落梅于御道，浸泡滤干，点染于眉心。”

　　沈越的神色动了动，傅尧瑾也转过头来看我，“京城的风尚向来三日一变，梅花妆也不过是其一。”

　　“可我还听说，当时京中还有人作‘八美图’，画的正是当时落梅宴上京中八美共着梅花妆的盛景，可惜后来这幅画竟散落民间了。真不知其上是怎样的美人与盛景？”

　　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身旁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子。我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微风袭过，落英朝露扑面而来。我慌忙抬手遮挡，他们却反常地默立其中。我再仔细一看，发觉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你竟不知这事。”良久，傅尧瑾的神色才正常了些许。他看着我的表情有些奇怪，让我的问题一时竟卡在了喉咙里，“也难怪，毕竟当时你年纪还小......”

　　“知道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他这样半说不说的，我反而更好奇了。知道他嘴严，我干脆转头去看另一边的沈越，“阿越你是不是知道？”

　　沈越的表情从空白变回寻常:“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笑笑就往前走。我心里更奇怪了，但也没办法继续追问下去。沈越要是有事不想说，旁人是不可能问出来的。况且连傅尧瑾这个一向呱噪的家伙，今天的话居然也少了不少。

　　他们有事瞒着我，我自然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哼，你们不说，我不会自己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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