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日，还你一生》徐丹瑛

24、第二十四章

　　夏东庭对着窗，让冷风灌进自己敞开的领口。刚刚秦孜秀的问题让他差点乱了阵脚，一瞬间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最后还是定定地答了句“是”。

　　在夏东庭心里，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定位成小秦淮的后爸过，因为他就是亲爸，可秦孜秀不知道。照这样下去，夏东庭如果不早日开口，可能真的得当一阵子孩子的后爸。

　　今天跟另一个服装品牌谈完产品合作发布会的事宜，对方要求在英国发布最新款设计。夏东庭没有拒绝的余地，对方是业界大佬，愿意与他合作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对方提出的要求他自然也会满足。英国就英国吧，只是他未来十天内见不到秦孜秀和孩子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他和秦孜秀的对话算是成功，这几日的隔阂也总算消除，接下来的日子本是至关重要的，但他分身无力，只好让人再去实验小学打点了一下，让那里的面试老师不要为难孩子。

　　果然开学前一周秦孜秀带着孩子去考试，孩子近乎满分通过了，也顺利被安排进实验班做插班生。秦孜秀欣慰极了，还给孩子买了新书包新文具。

　　夏东庭虽不能与她见面，但还是会每天打电话，像任何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早中晚都会问候，秦孜秀的情绪达到了至高点，自从那年意外怀孕开始，她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幸福体验。

　　秦孜秀有些恍惚，她在想，难道她这波转的一生终于要熬出头了吗？她还是不敢相信。

　　然而小秦淮他却清晰地体会到了这个现实，他发现妈妈最近变年轻了，做家务的时候会哼着歌；也渐渐开始臭美，常常一个人对着镜子试衣服；更重要的一个变化是：她对生活的一切都变得饱含热情，对人对事的态度都积极起来。是夏叔叔改变了她，是恋爱改变了她。

　　在夏东庭的强烈建议下，秦孜秀最终还是去了B市下级工厂工作。那里的工厂长测试了一下她的实力，让她去了纯手工生产部门。

　　那个部门说是纯手工，但还是依靠缝纫机的，生产的都是高级定制的衣服，需要熟练的手工技巧。一件衣服的制作20元工资，因为秦孜秀拿到的不是纯原件而是半成品，所以制作起来相当简单，面试的当天她试着做了一件，从头到尾完工花了40分钟。

　　也就是说她满打满算一天如果能做八个小时的话，收入应该在250元左右。这个工资水平已经很不错，外加澄海的福利待遇本来就好，单位会帮着交养老保险。

　　秦孜秀跟厂长商量了上班的日期，等小秦淮一去上学就开始工作。小秦淮换了学校之后上下学时间变动不少，冬春季上学时间是七点到校，五点放学。正好秦孜秀的工作时间是七点半上班，下午四点半下班，她有足够的时间接送孩子。

　　实验小学没有校车直达家门口，秦孜秀只能坐公交车送孩子，但公交车早高峰总是挤的，有的时候路过秦孜秀小区门口的时候不停靠就直接开走了，这种事情没个准儿。要想稳靠地在6点半坐上开往学校的公交车，这就要求小秦淮6点15就得去等车。

　　这太麻烦了，也累人。

　　秦孜秀思前想后决定买了一辆小电动车，阴雨天气大不了穿上雨衣，自己可能会淋着些，但孩子躲在后座钻雨衣底下是淋不湿的。再说了，哪儿那么多阴雨天气，真的天气不好大不了再坐公交。她家本来就需要一辆电动车了，不仅方便接送孩子，上下班也方便。她把车买回家之后自己出去骑了一圈，还挺顺溜的。

　　正月十三去学校报道缴费，十四正式上课。秦孜秀留意了一下儿子的同班同学们，他们大多乖巧安静，不像儿子之前班级的，总有几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她不怕别的，以孩子的实力，学习上肯定能跟得上，她就怕他这样突然插班会没法融入新的集体。

　　第一天上课结束，秦孜秀骑车去把儿子接回家吃晚饭，并询问他新学校的情况。

　　“淮淮，老师给你安排同桌了吗？”秦孜秀给儿子夹了一块鱼肚皮肉。

　　小秦淮摇摇头，他是新来的，班级原本是双数，老师就先暂时让他一个人坐在了后面。

　　“那你有没有交到朋友？大家对你友善吗？”

　　小秦淮表情不太好：“还行。”

　　秦孜秀理解儿子的心情，只好语言上安慰他：“如果有想认识的新同学，你不要不好意思，可以直接跟人家打招呼呀！”

　　“嗯。”

　　“新的老师讲课讲得好吗？凶不凶？”

　　“我的老师都是女老师，讲得挺好的，班主任有点严肃。”

　　那个中年女班主任秦孜秀见过，据说是拿过很多奖的老师，严肃是严肃了一些，但教学水平是一等一的。能带实验班的老师们能力都不差。

　　“有不懂的就问老师，别不好意思。在学校要是发生了什么，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回来跟妈妈说，知道吗？”

　　小秦淮扒拉着饭：“好。”

　　“学校的饭有没有妈妈做得好吃？”

　　这个问题让孩子有些犯难，他要是说比妈妈做得好吃吧，妈妈可能会不高兴；要是说不如妈妈做得好吃吧，妈妈又会担心他的伙食。

　　“一样好吃，我吃很多。”

　　秦孜秀这下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晚饭后小秦淮回房做作业，秦孜秀洗着碗的时候，夏东庭给她打了电话。

　　秦孜秀用围裙摆擦擦手：“喂？”

　　“孜秀！”夏东庭情绪高昂，“我买了机票直飞B市！”

　　“什么时候？”

　　“周四飞，中间要转机，周五下午到。”

　　“那你不回家？”

　　夏东庭理所当然的语气：“我要来找你们啊！”

　　秦孜秀内心还是高兴的：“嗯。”

　　“那孜秀，”夏东庭厚着脸皮，“你收留我几晚成吗？我周一早上回去上班。”

　　“……”秦孜秀犹豫，“我问问淮淮。”

　　一个大男人直接住进母子俩家里，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

　　虽说小秦淮是自己的亲儿子，但他还是吃起醋来，心急地问：“你还没跟孩子说咱们俩的事吗？”

　　“我说了。”

　　秦孜秀之前就已经了解了小秦淮的态度，他没有什么意见，但需要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

　　“淮淮怎么说？”

　　“他……我感觉我们这样太快了，我们还需要一定时间来磨合。”

　　夏东庭明白秦孜秀的心思，她还没有把心完全交给他。这样也好，女人应该给自己的人生留有余地。

　　“嗯……那我该住哪儿？”夏东庭把问题抛到了秦孜秀手里。

　　秦孜秀定了五秒钟：“订酒店吧。就算淮淮允许你住过来，也没你睡的地方啊。”

　　夏东庭脑热，哪里没他住的地方了？孩子床小他睡不下，可秦孜秀床大呀……而且家里也有沙发。

　　“那我订酒店。对了，你开始上班了吧？”

　　“明天开始上，”秦孜秀内心已经很期待了，“我还没上过班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谁不是从学着开始的啊？没有一上来就做得好的人，你手艺那么好，还有给人定制的经验，别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夏东庭这么鼓励道，话锋一转，“淮淮呢？新学校能适应吗？”

　　秦孜秀细眉微皱：“应该还可以吧，这孩子有心事也不愿意跟我说，男孩子长大了都这样吗？”

　　“……”夏东庭不知道该怎么说，“多跟他聊聊吧。”

　　男孩子的成长是需要一个男人来引导的，这是夏东庭内心的声音。他已经迟到了八年，孩子的变化让他越来越有急迫感。

　　“那就这样吧，我得做家务，还要给淮淮检查作业，你记得按时吃午饭。”

　　英国那头，正是上午最忙的时候。

　　“嗯，好。”

　　秦孜秀正式工作的第一天挺顺利的，车间里的女工基本都是同龄的设计专业的大学生毕业，虽然是新人，但她没有受到排挤，大家相处得很愉快。

　　有几个女大学生跟她说这个高定车间是一个跳板，年底参加社内设计比赛的话，是有机会晋升到总公司设计部门的。这也是她们一直在努力工作和学习设计的动力。

　　秦孜秀觉得还好，对她来说诱惑不大，这样的工作她已经满足了。跟着设计图走不用动脑子，也不用承担设计师们的压力。

　　周四那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小雨，秦孜秀下班后只能穿着雨衣骑电瓶车实验小学接淮淮，谁让她早上就是骑车出来的。

　　学校门口停了各色豪车，她把车停在门口对面树底下的非机动车停车区，脱下雨衣举着伞去门口等。她没什么本事，但会给孩子保留面子，这年头小孩子的攀比心理严重，这是中上层社会的固有现象。

　　淮淮一个人撑着伞出来，小小的身影神情有些落寞，秦孜秀赶紧笑脸迎上去，让孩子躲在自己的伞下面。

　　“妈妈车在对面。”秦孜秀抱着孩子穿马路，小雨变成了中雨。

　　她穿上雨衣坐上电驴，让小秦淮躲在后面抱着她的腰，还好雨衣够大，孩子脚上也戴了脚套，不会有多少雨淋在孩子身上。

　　可秦孜秀就受罪了：雨衣鸭舌不够长，冰冷的雨水全部打在她的脸上和眼镜片上，她眼前模糊一片却没法伸手来擦，只能紧闭着嘴面部狰狞地往前开。

　　勉勉强强以慢速度在路上行驶，秦孜秀尽了全力去看清路上来来往往行驶的车辆，可还是出了事故。

　　本来已经快到家门口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从他们左侧擦了过去，龙头戳在秦孜秀的胳膊上，秦孜秀痛得下意识抬起手，结果车一歪往右侧倒去。

　　感觉不妙秦孜秀赶紧用脚撑地，“嘎”得一声，她脚腕传来剧烈的刺痛。出于本能她还是用力撑住了车，孩子没有倒地，稳稳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妈妈！”小秦淮惊慌地大喊，妈妈扶着车和地面呈90度倾斜。

　　秦孜秀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淮淮快上车！妈妈没事，你别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