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吸血鬼搞事的日子》熊掌菌

42、亡灵游戏（十）

　　黄良俊端着简单的午餐，在女儿卧房门口犹豫了许久，还是轻轻敲响了门。

　　如自己所想的，雅荷没有任何回应，但至少也没有抗拒。黄良俊轻轻地叹息，有些浮肿的双脚使他的脚步变得沉重。

　　“来吃点东西吧。”

　　房间里看不到雅荷平日里或忙或闲的身影，只有躲在被子里的小小一团。

　　黄良俊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隔着薄薄的被子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

　　“还好吗？”

　　“没事的，爸爸。”

　　黄雅荷的语气很冷静，“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您不用太担心。”

　　“爸爸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黄良俊笑了笑，“你放心，爸爸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我也相信您。”黄雅荷的回答简短，但确然是充满信心的。

　　黄良俊很想抱抱女儿，当他伸出胳膊时，外套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本是陌生的号码，却在这段时间内频繁来往，让黄良俊记住了这串数字。

　　他本是不耐烦地直接按了挂断，但对方十分坚持，一个接一个地打来。黄良俊回头望了望被窝里的女儿，终于还是走出房门，去接听这一通令他心烦的电话。

　　听到父亲离开的脚步声，黄雅荷将粘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拔下来。长时间阅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让她的眼睛变得酸涩，看东西也不太清楚。她在父亲关门时探出头，看到了一个不清晰的背影。他套在宽大的衬衫里，背也微微驼了。

　　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瘦弱了？黄雅荷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盯着关上的房门。

　　黄良俊选择在离卧房最远的阳台接起了电话。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先厉声喝了一句：“请你们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的女儿需要休息！”

　　“黄先生。”对面是一名中年妇人，声音高傲又尖利，“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情，我们希望庭外和解。”

　　“和解？”黄良俊一声冷笑，“你们还是将钱自己留着，等到你们儿子进了监狱，替他打点吧。”

　　“你还是不要太大口气，要是真的闹到法庭上去，指不定蒙受损失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黄良俊皱起了眉，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对方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很轻蔑地喷了口气，“你想知道的话，就来见一面如何？我相信，你会改变主意的。”

　　这句话让黄良俊摸不着头脑，而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的手机接收到了新短信，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地址，发信的人仿佛是吃准了黄良俊一定会来。

　　黄良俊担心对方手里握着什么对女儿不利的东西，思前想后，只得前去。他刚将双脚塞进变得有些紧的运动鞋，电话再一次响了。

　　“黄先生，今天您应该前来复诊的。”

　　“抱歉，我没有时间。”黄良俊急着出门，很快答复道。

　　“可是……您的病情已经不能再耽搁了。”

　　“我迟早会死的。”黄良俊的表情愣了愣，眼神很快又坚定下来，“所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这句话，黄良俊挂断电话，并将手机设置成静音。他在离开时，还不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以防打扰到女儿休息。

　　而黄雅荷一直聚精会神地注意外界的动静，她隐约听到父亲说“迟早会死”之类的话，还以为父亲只是说的气话，就没往心里去。等到父亲出门后，她再次看向手机。

　　屏幕里的界面是学校的论坛。一夜之间，流言就像杂草般疯狂生长出来，这本是黄雅荷意料之中的。

　　那晚自己衣衫不整地穿过操场，跑出校门，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自己本就是个“话题人物”，又闹出事来，怎么传言都是正常的。

　　可是，有一点黄雅荷想不明白。

　　她本以为传言只不过是“贱|货又在勾引男人”之类的，可这一次的谣言比之前的都更有想象力，更加绘声绘色得多。

　　黄雅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熊兴学的女朋友”，并且在熊兴学提出与自己分手之际，自己还索要了高价的分手费。最精彩的部分是，因为熊兴学拒绝自己的要求，自己还故意撕破衣服，要诬告熊兴学强|奸未遂。

　　这个谣言确实比以往的更加有趣，更加贴近人们心中的“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但是，这谣言一夜之间就能传成这样，前后毫不矛盾，也没有人们一层层的添油加醋。那么，就一定有个源头。

　　黄雅荷正在寻找这个“源头”。

　　她最初以为是熊兴学放的话，但以她粗浅的了解，以熊兴学的粗心个性，是做不到心思如此细腻的……

　　一定还另有其人。

　　她冷静地思考着，同时在论坛里发现了一条新发布的贴子。

　　“卧槽，这下我们学校出名了吧？贱|货的事情都闹上新闻了。”

　　下面附着一条链接，黄雅荷点进去看了看。

　　这条新闻可以说是集合了学校里所有谣言的最全版本，撰写文章的人明显是用了心，还贴上了自己与熊兴学的消息记录，言之凿凿地说明自己与熊兴学早有恋人关系。

　　也不仅有熊兴学与自己的消息记录，还截取了一部分他与别人的记录。这个人似乎是他的朋友，在关心熊兴学怎么了，而熊兴学向他倾诉了“被黄雅荷威胁”的事情。

　　这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黄雅荷心知肚明。但是，这个“朋友”对自己的称呼看上去有些眼熟，在不经意间暴露了身份。

　　电光火石间，黄雅荷记起了当晚那个匆匆一瞥的身影，和自己所想的人有七八分相似。

　　脑内瞬间像是有液体沸腾了一般，令人焦灼而疯狂，黄雅荷翻身下床，在屋内来回穿行。

　　信，那封信放在哪里了？

　　黄雅荷翻遍了家中所有的抽屉，终于在书房的角落找到自己藏起来的信件。

　　这封信，承载着一分少女的骄傲，一分少女的歉意，故而被黄雅荷藏在父亲各类文件的底端。而现在，黄雅荷要再次打开它了。

　　“是你，果然是你……”

　　空荡荡的书房里，黄雅荷绝望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她笑着笑着就哽咽了，“为什么会是你……”

　　她将信封往地上狠狠一扔，重量很轻的信封经不起这么大的力道，滑到了书桌底下的缝隙中。黄雅荷坐在地上，无言地泪流着。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也不足以再令她冷静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雅荷意识到父亲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如今支撑着她的唯一信念，便是不能让父亲再添忧愁。于是她趴在地上，去探落在夹缝里的信件。

　　拽出来的东西却比信封重了些，黄雅荷将那叠纸拿在手里抖了抖灰，翻到正面。

　　这份印着父亲照片的诊断书，将牵动黄雅荷活下去的唯一细线，也剪断了。

　　……

　　坐在咖啡馆包间里的黄良俊，还不知道自己极力隐瞒的事实已为女儿所知。他现在充满了怒火，无法冷静地看待熊兴学母亲出示的新闻页面。

　　“我女儿不会坐这种事！”黄良俊瘦可见骨的双手握拳，用力砸在咖啡桌上，惹得杯碟“叮叮当当”乱响。

　　“你女儿会不会做这种事，你心里清楚。”打扮入时的妇人不屑地抚了抚头发，“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她倒是对自己母亲那一套，学得很精呢。”

　　“你住口！”

　　“黄先生，事到如今你能明白吗？是你女儿要害我的儿子！”妇人趁机推出一叠钞票来，“为了保护我儿子的名节，我愿意牺牲一点小钱……你们也别太狮子大开口了，闹大了吃亏的是你女儿！”

　　黄良俊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他暴怒地抓起钞票，朝对面的女人砸过去，粉色的纸币散落下来。

　　“滚！都给我滚！”

　　“……疯子！”

　　受到不小惊吓的女人匆匆收拾起钞票，拎着自己的小包快步离开。

　　黄良俊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呜咽着，却流不出眼泪。

　　他转过头，看到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身影。自己的双目浑浊发黄，面容枯槁，活脱脱是一个将死之人。

　　不行，我还不能……雅荷……

　　黄良俊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像个亡灵一样飘荡在街道上，脑里一片混沌，好像失去了方向感。这使他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找到回家的路。

　　“哎呀，老黄！”

　　在回家前的最后一个街口处，一个邻居遥遥地看见了他，跑过来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不接电话呀？”

　　黄良俊这才想起手机还处于静音状态，摸出来一看，已经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他疑惑看着邻居，“怎么了？”

　　“你，你得冷静点听我说……”

　　邻居很是为难地搓着双手，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你女儿，雅荷她……”

　　一股来自地底的阴冷气息席卷而过，黄良俊几乎感觉到死神呼啸而过。

　　死神没有在他身边停下，而是在他两百米外的距离狞笑着。

　　黄良俊茫然而无助地向人群靠近，再靠近，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供给心脏，让其近乎要爆裂开。他四肢冰凉，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

　　他没有哭泣，直到看到一滩红白混合的尸体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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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每个故事越写越长了，就很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