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吸血鬼搞事的日子》熊掌菌

16、老槐楼的日常（三）

　　乔满月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抄起了手边的菜刀，狠狠往带鱼的身上砍去。

　　这是个技术活，为了保证卖相好看，必须一击斩断带鱼骨，不然切口处会因为反复下刀而线条模糊。乔满月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保准有些狰狞。

　　“乔……”

　　所以乔满月回头时，只在门框外探出半个脑袋的维蕾娜吓得缩了一下，连带着尾音都抖了一下。

　　“怎么？”

　　还没来得及切换状态的乔满月，声音听起来杀气腾腾的。

　　“你过来。”

　　总是气势满满的吸血鬼小姐只失态了一秒，很快又用上了不容抗拒的语气。

　　乔满月一向狗腿，连菜刀都没放下，三两步蹦到维蕾娜身边，咧嘴笑问：“怎么了？”

　　维蕾娜看了一眼乔满月拎着的菜刀，还带着醉酒后潮红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今天的事情不是我故意的。”

　　“嗯？”

　　“小熊今天给我带了一只气球，然后我们在看电视，它突然发现窗外有只猫看起来很危险，就让我帮忙救猫。”

　　“哦，是这样。”

　　“然后因为救那只猫，气球被弄丢了，小熊很不高兴，然后……那只猫带来了一瓶酒赔礼……”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话难以令人相信，维蕾娜渐渐没那么底气十足了，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那瓶酒意外地很好喝，即使品不到它的香气，也会觉得是上等品……总之，整件事就是这样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有什么意见啊。”

　　乔满月早就清楚，是酒灯带来的酒让维蕾娜醉成那副模样，因此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维蕾娜挑起眉，再盯了一眼乔满月手中的菜刀，不快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呀？”

　　“不，我完全相信。”

　　乔满月急着把菜板上带鱼处理完，于是转身又回了厨柜前继续剁鱼。她在“叮叮咚咚”的刀刃撞击声中说话，不得不放大了自己的音量：“维蕾娜，你知道‘酒灯’这种妖怪吗？”

　　“知道，本身由酒气凝聚而成，擅长酿酒，长得像是一团灯光一样的妖怪对吧？”

　　维蕾娜跟着进了厨房，看到厨柜上堆着满满当当的各种食物，感到十分困惑。

　　“那只猫就是酒灯。”

　　“咦——”维蕾娜高声惊呼道，“可是它明明是猫！”

　　“这一个‘酒灯’稍微有点不同，它的本体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怎么说，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你就理解为它附身在猫咪身上好了。”

　　这次轮到乔满月长篇大论了，乔满月说着话，手里的活儿也没停下，宛如一个老练的家庭主妇。

　　“而且我想，它当时也并不是需要你救它，它住在这里，怎么会把自己困住。它只是想骗骗你，从你身上偷点来自吸血鬼的酒气而已，所以你不用太自责的。”

　　“我可没有自责。”

　　维蕾娜习惯性地冷哼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皱眉，“这栋楼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呀！”

　　“晚上你就知道啰，到时候会招待大家吃饭的，为的就是介绍给你认识。”

　　乔满月将油倒进锅里，等油升温的短时间里，还抓紧时间在准备其他辅料。

　　准备饭菜时的乔满月看起来特别认真，低头切菜时，两鬓间没有被马尾扎到的短发会落在耳旁，柔和了侧脸的棱角。被厨房的热气蒸到的脸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莫名多出一种温柔来。

　　“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认识？”

　　“长住在这里的话，熟悉一下身边的邻居不是挺好吗？哎呀，还是说你想干一票就跑路，这就打算和我分道扬镳了？真是绝情。”

　　专心在烹饪中的乔满月，调笑时的语气都平和了许多。这番话搁平时，能惹得维蕾娜一顿暴打，而今天只让维蕾娜咬了咬下唇。

　　“我觉得，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思忖半晌后，维蕾娜很突然地这么说道。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乔满月转过头来，下意识地发出“嗯”的疑问声。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傻。”

　　“……”

　　“再后来吧，觉得你这人特别抠门。”

　　“……现在呢？”

　　乔满月不死心地追问道。

　　“现在？就还好。”

　　这也许是吸血鬼小姐能给与的最高赞美了。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乔满月颔首笑道：“承蒙大人抬爱了……其实你和我想的也不太一样。”

　　“嗯？”

　　这一声里含着质问的语气。

　　“初次见面时，我觉得大人您很酷。”

　　“然后？”

　　“现在，我觉得大人您更酷了。”

　　维蕾娜对这番溜须拍马很是受用，满意地“嗯”了一声。她在厨房里转了几圈后，问道：“给我准备的食物呢？”

　　“……”

　　“明明是为我举行的聚会，不会没有准备我的食物吧？”

　　维蕾娜双手背在背后，故意作出严肃状，却被微微歪着的脑袋暴露了真实心情。

　　乔满月沉吟一下，撸起袖子，将手腕露出来，作势要往拿刀往上割。

　　“才不稀罕你的血呢，哼。”

　　维蕾娜转过身，一蹦一跳地走出厨房，莫名止不住笑意。

　　一桌子菜卡着饭点端上桌，老槐楼的住客们早就坐到了桌前。维蕾娜挨着乔满月坐下，先是看了看席上除自家外的四人，和一猫。

　　想起自己今天的窘迫，维蕾娜对这只猫是又爱又恨。也不管这只猫是“酒灯”还是别的什么了，拎着后颈放到自己怀里就是一阵猛揉。

　　酒灯还讨好地“咪”了好几声，然而维蕾娜充耳不闻，没有停手。酒灯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好歹也是杜康酿的第一桶酒化成的酒灯，本体也是上世的存在，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除了庄生和明天成外，其余两人维蕾娜还没见过面。负责聚会的乔满月便站起来，依次介绍道：“这位是沈爷爷，壮壮的师父，自然也是位道士，和壮壮一起住在二楼。”

　　“怎么叫爷爷呢？我有这么老吗？”

　　跟着站起来的老人家声音中气十足，佯怒着抚了抚长长的银须。但这位沈爷爷虽然一头白发，牙齿稀疏，眼睛却还是像小伙子一般清亮。贴上干面条模仿他的庄生，倒还真的有些相似。

　　“是是是，沈哥哥，我说错了，我替维蕾娜敬你一杯。你知道，她下午才醉过，就别让她再喝了。”

　　乔满月顺水推舟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故意装作没看见维蕾娜喝橙汁时的难看表情。

　　“没办法，老夫就是喜欢你这闺女的脾气。”

　　沈爷爷倒也爽快，一杯酒一饮而尽，还将杯子倒过来证明自己没作假，浑身透出一股和年龄不符的活泼劲儿。

　　倒是很难想象庄生一天到晚被他揍得鬼哭狼嚎的……维蕾娜默默地想着。

　　“明天成，你见过的。住在四楼，对电脑还蛮精通的，以后你想打游戏可以找他，他特别乐意。”

　　明天成红了脸，连连摆手，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往自己嘴里猛塞东西。

　　没有坐在电脑前的明天成其实还挺容易害羞，他今天没戴那副瓶底厚的眼镜，这么一看长得还挺秀气。

　　“这一位是陈老板，也是我们的房东。住在一楼，平常也在一楼开店，做的生意么……”

　　陈老板特意换了条领带，比乔满月早上见到他时穿得更整齐。他不等乔满月说完，自己先自谦道：“不是什么大生意，就是提供点小道消息，收点辛苦费罢了。”

　　这么一说，维蕾娜就明白了。之前还奇怪，怎么会有人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做工艺品生意？敢情这生意只是个幌子。这陈老板就是庄生之前所提的“包打听”吧？

　　“维小姐……不对。”陈老板伸出右手来，举手投足都是商人特有的热络，“应该怎么称呼您？”

　　“维蕾娜·库布里克。”

　　维蕾娜也伸出手来回应，然而陈老板却惊讶地忘记了握手，“库布里克……难道是‘那个库布里克’家族？”

　　“对，就是‘那个库布里克’家族。”

　　看到陈老板震惊的表情，维蕾娜的眉眼里有藏不住的骄傲。

　　“你们在说什么？”

　　乔满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她知道陈老板对各界消息都有所涉及，却没想到对维蕾娜好像也有些了解。

　　“这个嘛……”

　　陈老板故意拖长了尾音，同时观察着维蕾娜的神色。见维蕾娜微笑着点头，便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这‘库布里克’家呀，是始祖四大家族之一。你们都知道，吸血鬼可以通过交换血液来培养自己的‘后代’，但力量会随着血缘的稀薄而减弱……”

　　陈老板本就是能说会道之人，又是人人都爱听的八卦，于是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血缘越是稀薄的吸血鬼，能力就越弱，末端的那些吸血鬼不仅没法培养‘后代’，连基本的力量都操纵不了，只留个苟延残喘的空壳子……相对的，始祖家族的吸血鬼掌握着最强的力量，和那些半路出道的不能比。”

　　庄生跟着一唱一和：“那维蕾娜不就很棒棒？”

　　“没错！”陈老板说得激动，打了个响指。

　　“被培养‘后代’的身体年龄会停留在他们成为吸血鬼的时候，而始祖们则会停留在力量最强时……维蕾娜小姐看上去如此年轻，想必在始祖家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吧？”

　　“当然。”

　　维蕾娜笑了笑，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只不过我有些疑惑。按理说，像维蕾娜小姐强大的吸血鬼，会吸引来一大群子民跟随在你身边，祈求你的庇佑才是，你怎么和这……”

　　陈老板话没说完，往一旁瞥乔满月的眼神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你怎么和这种家伙玩到一起了？

　　“喂！”

　　乔满月感觉到了赤|裸裸的鄙视。

　　“很抱歉，我是‘库布里克’家的意外。”

　　维蕾娜依旧是笑着，但手里的杯子攥了许久也没放下。

　　“意外？难道说那个传言是真的……”陈老板絮絮叨叨地还想往下说。

　　维蕾娜往自己的杯里倒满橙汁，然后举起来，声音还是甜甜软软的撒着娇：“那些都是女孩子家的私事，就不拿出来说了好不好？”

　　擅长察言观色的陈老板立即收住，端起酒杯碰了碰，“不说，不说，都是些没头没尾的传言有什么可说的！”

　　乔满月也不多问，继续介绍那只坐在儿童椅上的大猫。

　　“酒灯姐，之前跟你提过一点。本应该住在顶楼露台，不过现在……居无定所。”

　　酒灯本还开心地摆着长尾巴，听到“居无定所”后，尾巴突然就垂了下去。

　　“为什么？”

　　“因为……”乔满月面露难色，“住在五楼的云霓小姐占了它的地盘。”

　　“说起来，为什么没有看到五楼的住户？”

　　“我觉得还是不要看到的比较好……”

　　庄生连忙捂住乔满月的嘴，可是还是太晚了。楼梯间响起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泳装的女孩子欢快地走了下来。

　　“你瞧瞧，你这张破嘴，说什么坏话就灵什么！”庄生压低了声音，对着乔满月一阵唠叨。

　　维蕾娜察觉到众人都正襟危坐起来，仿佛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大家在一起吃饭呀？”

　　“对呀对呀，云霓，你怎么不泡澡了？”

　　而走到众人面前来的女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会让人害怕的对象。云霓的体型偏瘦，穿着泳装也没有很性感，但挂着水珠的身体还是很可爱。尤其是那头及腰的长发，是奶油般的浅黄色，有点像阳光照在银发上时的颜色。

　　“我在等换水，就下来走走。”

　　声音也是清澈好听的，云霓笑着，为众人的紧张表情而疑惑：“为什么都这么盯着我呀？”

　　“云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庄生试探性地提问。

　　“怎么会有哪里不舒服呢？”

　　云霓说着说着，柔和的眼神起了变化，声音也提高了很多，“……还是说，你觉得我有病啊！混蛋！”

　　嗯？

　　维蕾娜还没来得及适应新画风，云霓已经飞起一脚，准备踹向餐桌，离得最近的酒灯吓得“嗷呜”一声。

　　“一起吃饭怎么不叫我？嗯？看不起老子是吧，都给老子别吃了！”

　　幸好乔满月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将云霓往旁边一拉，自己做的满桌子菜才逃脱一劫。

　　“云霓，你楼上的水放好了，快去！”乔满月连忙向云霓喊道。

　　“是吗？那我去啦，大家慢慢吃哦。”

　　云霓瞬间又回到了乖巧的样子，飞奔上楼时还留给众人一个飞吻，好像一点不记得自己之前说了什么。

　　“云霓，原五楼住客，本体是一条龙……性格本来挺好的，只不过有一次醉酒后，被人偷走了一根龙须，从此性格就不太稳定了。只要离开水三分钟就会暴躁起来，所以现在长期泡在顶楼露台的水池里。”

　　乔满月若有若无地瞄了酒灯一眼，酒灯重重地喷了口气。

　　怪不得酒灯让了自己的地盘，原来是它自己闯的祸，维蕾娜了然。

　　小插曲后，这顿饭进行了很久，直到几个沾酒的人都有了点醉意后才散场。

　　陈老板喝得舌头都大了，他忽然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乔满月：“哎，小满月，回来！有事儿跟你说！”

　　“咋！”

　　乔满月往餐椅上一坐，满意地揉着微微鼓起的肚子。

　　“今早！你记得不，我说有另一个老板给我打电话……他丢了个东西，想请你帮忙找一下！”

　　“啥东西？”

　　听到有新生意上门，乔满月晃晃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是个啥来着……对，是个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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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乔满月：没想到吧，我是个贤妻良母！
杜康是史传的酿酒始祖，后世尊其为“酒神”。
PS.日常部分结束，不知道小天使们喜不喜欢:D
感谢路无归的雷，也是本文的第一个雷，所以特别感谢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