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来》土里的花生

31、不速客

　　夜色静谧，连沙沙的风声都被挡在矮矮的墙外，空气自有一股花的芬芳，不知道是后面哪种花开了，混着茶香，铁壶在小火炉上咕噜噜地响，周喻和照看着，时不时拎起铁壶添些小木炭。

　　僧袍袖子宽大，不小心竟被溅起的火星撩到，朝珠就坐在旁边，眼疾手快地越过矮几，掸了掸他的袖子，“真是好大个火星子，幸亏我手快眼睛好，不然明天起来，这里就烧成灰了。”语气夸张。

　　周喻和也跟着挥了挥袖子，约莫是这动作有些好笑，他做一半便停了下来，收回手，笑出声，伸出根手指，指着几上的盆栽，“喏，这权当我的谢礼，公主可救了我一命。”

　　朝珠坐下，努嘴，“这算什么，不是你送我的临别礼吗，怎的成谢礼啦，这可不成。”周喻和正要接下去，忽听院外有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地结实，听起来也有三四个人，且是体型强悍的壮汉。听着像是朝着这院子来的。

　　他用手比了比，似乎示意朝珠躲躲，朝珠自觉，起身进屋里，周喻和似乎有些错愕，要喊回她，让她到后面种花的地方去，这时这批人已经推了门了，周喻和只好压住，回头看来人。

　　朝珠从没进过周喻和里屋，他们一般都在院中，廊下，铺一张席子，放上垫子，摆上矮几。

　　周喻和的卧室也是简便地很，有种苦行僧的味道，简简单单四方桌，一条板凳，桌上什么也没有，估计用来吃饭，角落里几双青布鞋，跟他脚下的那双一样，还有个掉漆柜子，一张床，这张床倒是与这里格格不入，不是指模样，而是用料，正正经经的黄花梨木床，颇大，朝珠想了想他的身量，这样来这么大的也应该。黄花梨上什么都没雕，表面打得光滑，似乎还会反光。床上只有薄薄一床被子，现在入了夜还是冷的，这人床上却如此单薄。

　　朝珠思量着临走前再为他留床丝绒锦被，这时听到外面对话了，先是周喻和，不轻不重问，“夜深露重，施主拜访寒舍可有何贵干。”接下来回答的声音却是她的梦魇，“自有要事，寂贞师傅若是无事，不若坐下，咱们也来个秉烛夜谈？”一口大盛话蹩脚得很，嗓音熟悉，不是乌鲁鲁是谁，朝珠一阵耳鸣，扶着桌子坐下，仔细听两人说得什么。

　　周喻和开口，“那看什么事才算的上事了，夜已深，贫僧自是打算安寝，不知比不比得上施主的要事。”

　　“寂贞师傅这便打算安寝了？可依乌鲁鲁看，师傅似乎还在待客？”目光停留在咕噜响的水壶和茶杯上。

　　周喻和依旧声音不变，云淡风轻，“旧客刚走，新客又至，自是煮水待客，若不弃，请坐。”

　　乌鲁鲁合言坐下，自顾自的拖过几上的盆栽，大手揉了下叶子便要扯下，周喻和袖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将倒出的茶推向乌鲁鲁，“施主若是喜欢，此花便送你，不过摘花折枝的事在贫僧面前做不得，怎么说也是贫僧尽心血养的。”

　　乌鲁鲁抬手，笑道：“自是不敢夺人所爱，不过想不到周三公子跑这么老远来做和尚，看来日子也清苦得很。怎么，堀江十三行经营不下了？”

　　周喻和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借着道：“往事具不可提了，施主远道而来，莫不只为探听贫僧过去？”

　　乌鲁鲁仰脖，喝酒样地喝了那杯茶，后咂咂嘴，嫌弃一样，“这中原的茶喝起来又苦又涩，也不知你们怎么这么推崇。”放下杯子，又道：“探听是真，不过为的周先生现在生活。”说完，一个眼神示意跟来的几人，他们马上会意，去了两人进屋查看，又出来，用了瓦刺话回乌鲁鲁，并没有什么人。

　　乌鲁鲁大笑，“周先生莫误会，不过关心关心，怕先生不静心，学人藏娇。”

　　周喻和面上不动，不过眼底已是冷了下来，乌鲁鲁自是识颜观色，终于直奔来意，从怀中拿出个盒子，打开给他看，“听说先生一直在找活陀草，曾放言，若有谁能拿出一颗，先生愿答应其人一个要求。不才，刚好得了一颗，献给先生。”

　　周喻和神色终于有所松动，从乌鲁鲁手中接过盒子，仔细确认后，方收下，问他，“殿下想要什么？”

　　乌鲁鲁叫他松口问所求，咧嘴，露出一口牙，“对先生来说，并不难，我要榕怀港口为我的船队放行。”

　　周喻和听此，呷了口茶，让茶水在舌尖停留了会，才道：“殿下心大了点，莫说一株活陀草，还是晒干的，便是十株刚采的，也不值贫僧冒这么个险开港口。”

　　乌鲁鲁道：“自不是常开，不过一次，让我的船过去。又哪里有什么危险？”

　　“一次？”周喻和沉吟，“也不是不成，不过殿下得让出船上一成的货物，自古买卖得有来有往。殿下要是觉得心疼，那便另寻他法，只是到时候能带回去的估计不到一半，将士们如何武装？”

　　乌鲁鲁听前面先是怒，到最后是惊，都说这堀江周喻和多智，原来不假，他今日来以为手握有对方想要的便等于握住了蛇的七寸，没想到最后反被威胁，且被拿捏住，周喻和说的并不无道理，他如今若是不留下一成，怕是东西带回去的更少，更怕的是周喻和这个什么都知道的，行招出其不意，到时候嘴巴一张，说什么做什么，怕是更不好，这时候只得咬牙，“一成便一成罢！”到底是心痛又不甘心，加了句：“先生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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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先生：叫你让人进我闺房，那是能随随便便给人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