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奏鸣曲》甄倪_

25、粢饭

　　不知道是因为冬天，还是因为刚到新地方不习惯，第二天童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将近八点了。

　　赶紧跑去阿郎粢饭店，那里已经开始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焦急赶着要走的上班族。本还想着找机会跟老板好好唠唠嗑，了解一下葱油饼的事情，可看着这店里忙碌的气氛，估计今天是没机会的了。

　　这家粢饭店的店面非常小，一眼就看到了头，也很简陋，几乎毫无装修可言。老板身后就是一道上了锁的木门，不知是通向什么地方的。

　　对了，昨晚忘记问丁尚文爱吃什么口味的了，也忘了问他一般都吃多少才够。童安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写在木板上的简易菜单，好像大概分甜、咸两种，有白糯米的也有血糯米的，然后就是里面包裹着不同馅料的：虎皮蛋、酸豆角、卤肉、肉松……还看到一种炸成了金黄色的糯米团，看木板上写的名字叫做：粢饭糕。一位男士买了粢饭团便站在身后不远处就地吃了起来，童安稍微转头偷看了一眼，原来饭团里还夹着油条呢！

　　“要什么？”

　　已经轮到童安了。面前的这位就是老板阿郎吧？就近了看，估摸着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白发已经爬上了头；脸部肌肤看着黝黑而结实，五官轮廓分明，还有一双略微突出的圆圆的大眼睛。果然，这位老板的相貌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都很不“上海”。

　　童安要了虎皮蛋、卤肉和肉松口味的，另外还要了粢饭糕和两份豆浆。在交钱拿饭团的时候，老板的目光在童安脸上略微停留了几秒，意思估摸着是觉得眼前的这位姑娘看着眼生。看来，到这里买粢饭的都是天天经过的熟客。

　　回到6001，丁尚文还没起来。童安稍微收拾了一下屋子，再按照李嫂之前教的方法整理好了丁尚文的换洗衣物，再一一小心归置到了衣帽间。明天就是酒会了，搭配衣服算是丁尚文布置给他的第一项正式任务，穿什么好呢？

　　“咳咳。”

　　“起来了？早！粢饭和豆浆买好了，昨天忘了问你爱吃什么口味的，我就各种都买了点儿，就是……葱油饼依旧没有着落，我今天起晚了……”

　　丁尚文好像还没彻底醒过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没说话，迷迷糊糊地走向了客厅。

　　“叮咚！”

　　咦？李嫂来得这么早？童安去开门，看到站在面前的居然是著名电视主持人郭文斌！手里还牵着一只牧羊犬。

　　“HI，尚文在吗？”

　　“呃，在的。”

　　童安看到郭文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穿着一身运动服，真人比电视里看到的还要帅！

　　“尚文！尚文！”郭文斌牵着牧羊犬像自家人似的径直走进了客厅。

　　“来了啊？”丁尚文手里吃着饭团，闻声从饭厅走了过来：

　　“童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发小，郭文斌。这只牧羊犬叫洛洛。文斌，这是我新请的助理，童安。”

　　童安和郭文斌互相打了个招呼。一旁的洛洛也“汪汪”地叫了两声，看着很是可爱。

　　“文斌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出差，他不在的时候洛洛就住我们这儿了。我还请了专门的护理员，洛洛的饮食起居和情绪方面的事情都由护理员负责，下午就来。其它时间你帮忙看着点儿。”

　　“好的。”

　　童安蹲下想摸摸洛洛的头，却又有些害怕。从小母亲都不肯让童安养宠物，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你怕狗啊？”

　　“……有点儿……不过我可以克服的，放心。”

　　*

　　“尚文，你今天去公司吗？” 郭文斌咬了一大口丁尚文递过来的粢饭问到。

　　“今天不去。”

　　“走，那咱打球去。”

　　“现在？这么早？”

　　这位电视上的名嘴不仅长得高长得帅，还浑身透着满满的阳光.气息。卸下了电视里常看到的西服套装，换上现在的这身运动服，简直就是一个元气满满的运动型男，和丁尚文那既痞性又忧郁的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童安很好奇，他们俩是怎么会当上朋友的呢？这，算是一种互补吧？

　　“走吧，趁着外边儿还有点太阳，没那么冷。”

　　丁尚文和郭文斌打球去了。6001突然变得很安静。一旁的洛洛看起来很温顺，对于6001，它应该是很熟悉了，完全没有表现出不适感，只是乖乖地趴在地上发着呆。没多久李嫂就来了，看见洛洛又是抱又是亲的，像是一家人一样。

　　明天就是丁尚文出席公司酒会的日子，童安按照他昨天的吩咐，跟Wendy了解清楚了行程安排以及各种注意事项，主要的工作任务还是为他搭配好当天出席时要穿的行头。

　　Wendy说，根据她的了解，丁尚文其实向来不算十分注重服装方面的事情，可以说，“人靠衣装”这样的观念在他那里基本没什么用。衣服搭配只需依照酒会的常规、别太出格就好。还不停地鼓励童安说：

　　“你才刚来，不用太紧张，很多事情慢慢就会上手的了。”

　　童安按照Wendy说的和网上给到的酒会服装标准，很快地便在衣帽间里做好了搭配。其实丁尚文的衣服大都还是以休闲服为主，正式套装不算太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就是分类有些混乱。趁着他们还没有回来，童安便抱着手提电脑在衣帽间研究起了出席各种场合的服装标准，并一一就着现有的服装做好了规整分类和若干的搭配方案。

　　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丁尚文和郭文斌匆匆吃过午饭后又一头钻进了书房打游戏。

　　下午的时候洛洛的专业护理员来了，是位可爱的90后女生，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宠物，看见洛洛就像看见自家孩子一样，很是小心照顾，还耐心地跟童安讲解了许多的护理心得。两人牵着洛洛在小区花园里开心地溜了一下午。童安也渐渐感觉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洛洛偶尔还会主动地扑在童安怀里撒撒娇呢。

　　“怎么样？洛洛可爱吧？”丁尚文看着餐桌旁的洛洛问到。

　　“洛洛很乖的。基本上不用怎么操心，就是我现在的工作太忙了，经常要出差，都没什么时间陪他。”

　　今天的晚饭陈师傅做的是北方菜，知道童安不怎么爱吃肉，还特意为童安多包了好几种不同馅的饺子。三个人吃着饺子就着啤酒，聊得很是开心。

　　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又有过几年留学经历的郭文斌，可谓是现今中国主持界新冉起的当红炸子鸡，向来以才气横溢、主持风格多变和反应灵敏著称。除了几档电视台里固定的节目以外，外边的各种工作邀约也是没有断过，再加上帅气健康的形象，自然而然地便吸引到了一大批的女粉丝，说他是明星也绝不为过。他的社交网络粉丝数目几乎是丁尚文的三倍有多。

　　童安看着坐在眼前的这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帅气的电视主持人，想着，这明星好像就是和咱平常人不一样，看着浑身都是光环。就像那天在香港莲园吃饭时见到的哈哈哥，气场大得想挡也挡不住，饭桌上的餐灯照在他身上更是多了不一样的感觉。

　　童安突然觉得，相较之下，今晚坐在一旁总是痞里痞气还偶尔喜欢插几句黄色笑话的丁尚文就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

　　“你也喜欢读周梦蝶的诗吗？”

　　童安很兴奋，终于找到了能和她聊聊文艺话题的知音。

　　“嗯，你也是吗？现代诗里我最爱的就是周梦蝶和葡萄牙的佩索阿了。”

　　“真的吗！？真的吗？我也是啊！很多年前，我还专门开了一个博客分享他们两位的诗歌呢！我记得，佩索阿的随笔《惶然录》里有这么一句话：‘We never love anyone. What we love is the idea we have of someone. It's our own concept—our own selves—that we love. ’（我们从未爱过任何人。我们爱的是对某人的看法，是我们自己的观念——即我们自己）。”

　　“诗人都是孤独的。佩索阿的孤独是源自于他对人性潜意识里的一种不信任；而周梦蝶则是试图在孤独中寻找解脱。”

　　“说的太对了，我也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干杯！哈哈！”

　　此时的餐桌上好像只剩下了童安和郭文斌，因为丁尚文完全插不上话。

　　“你刚来上海吗？改天有空我带你去吃地道的上海小吃吧，上海还有很多有特色的咖啡馆和西餐店，我就知道这附近有家小咖啡馆挺不错的，价格亲民气氛放松，我经常一个人到那儿去坐着发呆。”

　　“真的吗？好呀，我也喜欢钻咖啡馆！”

　　……

　　“……还没找到地方住吗？我倒是知道离这里大概地铁三站远有个不错的小区，房子嘛都是过去的单位宿舍，我刚来上海时就在那边住过。附近大多是退了休的老职工，治安挺好的，街坊邻居的也都挺和睦。”

　　“那太好了！我这几天还在担心，上海这么大，我又人生地不熟的，该去哪里找房子合适呢。等发了工资我就马上去看看！”

　　“上海确实挺大的，你一个人在这里工作生活也是不容易啊，想想我刚到上海时，也碰了不少的钉子。还好有尚文在，有什么事，找我这好哥们儿们就准没错啦！是吧，尚文！？来！干一杯！”

　　三人同时举起了酒杯。童安一晚上和郭文斌聊得热乎，几乎已经忘了还有个丁尚文了，此时透过酒杯一看，发现丁尚文的脸已经黑了大半。郭文斌本还想再和丁尚文聊点儿什么，可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不早了。

　　“拜！出差顺利啊，在外边儿多注意点儿安全，那天你妈才打来叫我多提醒提醒你。”

　　“好！谢啦！哥儿们！再见啦童安！”

　　“嗯！洛洛放心交给我吧！”

　　刚一关门，童安就兴奋地说：

　　“丁尚文，你这哥儿们也太帅了吧！？比电视里还帅呢！”

　　丁尚文完全不答话，只是蹲在洛洛身边亲了亲，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牵着洛洛就要往书房的方向走。童安想，这丁尚文又是怎么了？就因为她晚饭时忍不住和郭文斌多聊了几句，忽视了他的主人地位？

　　“丁尚文，我白天忘了问，洛洛晚上睡哪啊？”

　　丁尚文一直不回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丁尚文，我问你话呢！丁公子！”

　　丁尚文还是停住了脚步，略微转身，冷冷地问了句：

　　“难道你是真的认为，我们人类其实都只是爱我们自己、爱我们自己的观念，而不是真心诚意想要无条件地为对方付出吗？”

　　童安有点懵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这个问题问得未免也……太深奥了些……”

　　“是吗？我一直觉得咱今天这顿晚饭聊的话题都挺深奥的啊。”

　　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那个，那句话我也就是顺着气氛那么随口一说，佩索阿的名句里我喜欢的还有很多，只是刚好记住那句而已……”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下个月一发了工资我就搬……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丁尚文不说话，冷着脸转过身，牵着洛洛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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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的“阳光.气息”一词本无分隔标点，望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