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戍西凉

2、第二章

　　“欢迎光临哪儿都通快递！”
　　柜台后年轻的大男孩扬着灿烂的笑脸看向抱着纸盒走进店门的青年，热情而熟稔的和他打着招呼：“哎呀，是你啊！又来寄快递了？”
　　青年依旧一副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走到柜台前，将手中的纸盒交给男孩。
　　“老规矩？”男孩似是已经习惯了青年的冷漠，全然不在意的接过盒子，笑嘻嘻的问。
　　“加急。”
　　男孩点点头，动作熟练的将纸盒放入一旁的机器中进行扫描，称重，密封，并贴上了录有收件人信息的，代表着急件的红色芯片，之后，纸盒便顺着传送台运送到了后方的仓库中。
　　“总共二十欧，老客户有折扣，收您十八欧！”
　　青年从口袋中摸出一个造型简洁的黑色皮夹，从中抽出一张面额为二十的纸币交给男孩。男孩接过钱币，一边低头找零一边笑着说：“又是现金啊，这年头还喜欢用现金的人实在是不多了，没想到你还挺怀旧的。”
　　话音落时，男孩听到了店门打开的声音，抬头就看到青年推门正要离开的背影。
　　“哎，还没找你钱呢！”男孩大声呼唤道。
　　青年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不用了。”说完便走出了店门。
　　“欢迎下次再来！”男孩眉开眼笑的收起手中的钱，向着缓缓闭合的店门热情的喊道。
　　店门在男孩的喊声中咔哒一声闭合。

　　人造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以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青年驾车行驶在回园区的路上，原本就荒凉的街道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更多了一分诡异，路边荒废的建筑上一扇扇黑黢黢的窗口，好像一个个带着恶意偷偷窥探的眼睛，如影随行的牢牢锁住这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活动物体。
　　青年莫名的有些不安。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是新奇的，他甚至不知道，这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就是不安。从他拥有感情以来还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情绪。就连两旁那看过不知多少次，从来没觉得恐怖的景色都一瞬间变得充满了压迫感。
　　随着距离园区越来越近，那股不知来由的焦虑也越发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只听到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巨大的声音使得青年的耳朵一时间只剩下嗡嗡的耳鸣，甚至地面都随着这一声轰响出现了些许震颤。接着，就看见道路延伸的前方，一股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
　　青年心跳仿佛空了一拍，他伸出手指，动作有些急躁的点在前方操作盘上的通讯选项，拨通了其中唯一的号码。不一会儿，扬声器中传出了不祥的，代表着无法接通的急促嘟嘟声。青年瞳孔骤然一缩，脚下突然用力，将加速器踩到了最底，车子猛地向前一窜，然后飞一般的冲了出去，在宽阔的路面上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黑烟冲起的地方，正是“伊甸园计划”试验园区的方向。

　　园区大门处的警卫亭中竟空无一人，封闭的大门使得动力车无法通行，青年推开车门跳出驾驶室，不顾一切的飞奔着向住处跑去。
　　越是靠近住所，空气中呛人的烟气越是浓重起来，而那股黑烟也不论青年转过几个弯，始终矗立在他的眼前，昭示着一个尽管青年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出事的地方，果然就是他家。
　　由于父亲不爱喧嚣，他们的房子也就选在了园区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周围除了草地就是树林，无论是距离园区的商业中心还是实验室都有着不短的距离，因而除了他们一户根本没有别的人居住，即使距离他们最近的邻居也在两三个街区之外。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那根烟柱，青年甚至生不出半分侥幸心理。
　　可是，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当那熟悉的，在青年心中被定义为家的房子，以一副被熊熊烈焰包裹着的，几乎看不出本来形状的残破模样出现在青年视野中时，青年还是感觉胸口似乎被无形的巨石牢牢压住，呼吸一下子变得格外困难，大脑也好像缺氧一样开始一片空白。
　　青年突然停住奔跑的脚步，迅速闪身钻进了身旁最近的树丛中。就在他刚刚蹲下|身将自己完全藏匿于浓密的高草之后时，从燃烧着的火场中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几个身影。
　　尽管隔着不近的距离，但凭借良好的视力，青年还是看清了那些人的样子。
　　他们身上大都裹着一层厚实的，还在滴水的布，从花纹的样子来看，青年认出了那正是客厅落地窗上的窗帘。此时，到达安全地带的陌生人甩开救命的窗帘，露出了身上暗色的精练战斗服和被战斗服裹着的，结实的身体。而在他们的腰间还别着不知型号的枪械。
　　无论怎么看，这些人都与这个充满了各种浑身散发着学术气息的科学家的实验园区格格不入，更不要说他们竟然是从自己的家里走出来的。
　　青年皱起了头，继续安静的观察。紧接着他就发现，在这群人中，唯有一个与众不同。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身穿一件浅灰色衬衣，深色西装裤，被烟熏得黑乎乎的脸看不出容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他是被一个“战斗服”背出火场的，此时正躺在房子前的路面上痛苦的咳嗽着。在他的身边还躺着两个身穿同款战斗服的男人，毫无起伏的胸口表明了他们死人的身份。
　　忽然，其中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壮汉狠狠的将手中打湿的窗帘布砸在了地上，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妈的！那个老东西，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要不是他已经死了，老子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闭嘴！还嫌动静不够大，想把人都招来吗！”
　　旁边一个正在处理手臂上烧伤的，看起来领队模样的男人低声叱责那个怒吼的壮汉。
　　青年眼皮“噔”的一跳，预感到壮汉口中那个已经死了的“老东西”，恐怕就是这房子的主人，也是自己的父亲。
　　青年胸口腾起一股怒火，愤怒的双眼死死盯住那个还在小声骂骂咧咧的发泄着的壮汉，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克制着自己扑上去杀掉那些人的冲动而微微颤抖着。
　　就在这时，身后的来路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动力车的声响。青年猛然从沸腾的杀意中清醒过来，再次向草丛中缩了缩身子，看着眼前一辆厢型动力车驶过，停在了着火的房子前。
　　车厢打开，跳出几个穿着与之前那些人一样战斗服的男人，搀扶着那些火场中逃出来的人一个个抬进了车厢。
　　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走到那个领队面前，不满地质问道：“怎么搞成这样？”
　　领队愤恨的啐了一口，“老家伙居然在家里装了自毁装置。”
　　“东西呢？拿到了吗？”
　　领队瞥了一眼仍旧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喘着粗气的眼镜男，语气中满是嘲讽：“那小子抢救出了一部分实验资料，不过……没有找到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信息。”
　　“怎么可能……”
　　问话的男人皱了皱眉，走到眼镜男身边，抬腿踢了踢他的身体，问：“喂，小子，你确定那老家伙有关于公司的资料？”
　　眼镜男张了张嘴，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得到领队一个鄙夷的眼神。
　　“是……是他自己说的……”眼镜男止住咳嗽，操着沙哑的声音回答。
　　“废物。”
　　男人嫌弃看着眼镜男吐出一个词，转身就要离开。
　　“会不会藏在别的地方？”
　　领队跟在男人身边猜测道。
　　这时，两人身后又响起眼镜男虚弱的声音。
　　“教授……有个儿子……在C国。”
　　“儿子？”
　　男人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眼镜男。
　　“是的……教授的儿子跟他……感情不太好……教授经常给他儿子寄礼物……”
　　一边的领队听到眼镜男的话，朝着身旁的男人说：“难道……”
　　“不管是不是，都要斩草除根。”男人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语气中满是嗜血的残忍：“看来是要去C国玩一玩了。”
　　这时，之前逃出来的那群人，无论死活已经都被抬上了车。男人问领队：“里面没有留下咱们的人吧？”
　　“放心，死的活的都出来了。”
　　男人点点头，看一眼还躺在地上的眼镜男，对领队一挥手，“拎这小子上车，警察估计也快到了。”说完自己率先钻进了副驾驶室。
　　领队粗暴的拉扯起地上的眼镜男，一路拖到车厢边，用力一甩将人扔进厢内，然后自己也纵深一跃跳了进去。
　　动力车调转车头，飞速消失在夜色中。

　　没有风的晚上，在园区这个偏僻冷清的角落，除了火焰中哔哔啵啵的炸裂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不一会儿，伴随着闪烁的红蓝色灯光，几辆警车，消防车沿着道路呼啸而至，停在了屋前。
　　嘈杂的人声打破了夜色的沉静，消防员架起了高压水枪，喷薄而出的水柱冲向跃动的烈焰，逐渐冷却了对方的嚣张之势。
　　警察在周边拉起了警戒线，来阻挡那些后知后觉前来围观的园区居民，并向他们了解失火房子的详细情况。
　　就在这时，一个拉着警戒带走向路边树丛，准备找一颗树做支架的年轻警员突然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吓得惊呼一声，向后一窜。被他踢到的东西却没有丝毫动静，仍旧安安静静的躺在茂密的草丛中，黑乎乎的一大坨。
　　小警察壮了壮胆子，从腰带上摘下手电筒，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按亮开关，朝着那一坨黑影照去……
　　“来个人！这里有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