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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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并不甚大，但用来给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玩乐却是顶够了的。
说是玩乐，却也实在不见得能有甚么好玩儿的。郎君们虽大多有些玩性儿，但到底也是小时候顽皮，长大来便只被家里长辈拘束着念书，身上棱角该磨的也当磨的差不多了，早已经不像当初那般孩子气了。
便是在外头见客时遇到了甚么有趣的玩意儿，此时却也觉得不适合照搬来同姐妹们一道儿玩耍。若是小娘子们的东西，他们又难免嫌弃太过纤巧安静了，不是郎君应当碰的。
两方都是这般想法，到头来却是真没有甚么好玩儿的。因此与其说是趁年节时好好玩闹一番儿，倒不如说是叫他们借着这个机会互通有无，说说往日里没能说出口的话儿。
陈翊这阵子要预备科举的事儿，蔻娘也是很久没有见过哥哥的面儿了。四郎又大了，萦娘又从来是养在祖母身边的，他跟这个庶妹实在没有甚么话好说。至于五郎，葭娘同蕊娘向来都跟他少来往的，便更是不亲昵。
私下里或许能道上几句，但罗氏这般爽快的把他们打发到一起，他们反而是不知该说些甚么了。
按说这时候便该去逗最最年幼的六郎才好玩儿，一边儿呢，是堂弟，做兄长们的不能不上心，一边儿他却又是最小的，娘子们个个都比他大，是姐姐的份儿，自然也没有甚么好顾忌的。借着逗他的名头，三句两句的可不就说到一起去了么，这氛围自然也就好了。
但偏是有葭娘的例子在前头呢，做亲姐姐的尚且是那个样子，她们这些隔了房的，往常又不常见的堂姐哪里就敢去招惹这个弟弟。等会子，没哄好倒还也罢了，怕的便是他又同方才一般，一个闹不好又要耍脾气呢，她们可是招架不起。
六郎也就罢了，到底是个孩子，真要只有他一个，姐妹们倒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只是投鼠忌器，忌惮四夫人罢了。
四夫人有多爱珍六郎，蔻娘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是看不上她，但也正是因着四夫人就不是个讲道理的性子，她们这些小娘子才是更不敢招惹。
秀才遇上兵，才是有理说不清呢。四夫人真要急起眼来，她们再是舌灿莲花的主儿也是挡不住的，索性还是收敛些罢，莫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倒平白惹了一身骚。
因此，除了陈翊这个做兄长的，叮嘱了奶娘一句，叫她上心些照顾好六郎，旁的人却是一句话儿也没说，也不往六郎那里凑呢，只是叫他由奶娘抱着独立于一边儿罢了。
六郎不行，五郎倒也是行的。他翻了年也才八岁，这才要搬出去到外院里跟哥哥们做伴儿呢，蔻娘她们也是没甚么好忌讳的。
大抵又是因着女儿家的总容易心软，如今见他在这屋子里竟是格外的拘束，一脸的不自在，仿佛比萦娘还要怯上三分，又想想他不比萦娘能常常见着祖母，拘束倒也是应当的事情，只是这般下来，更觉他惹人疼惜罢了。
姐妹几个略略交换了一番儿眼神，便只招手把他叫到近前。五郎又是个乖觉的孩子，有礼有节的把姐姐们都很叫了一番，蔻娘她们脸上的笑意便是更盛。
葭娘是因着嫡亲弟弟在场，虽说六郎方才刚落了她的面子，但心里多少还是偏向亲弟弟的，总也不好冷着六郎，反而对着五郎格外关怀罢，她只怕母亲改日从别人口里听见了，倒要找她的不是呢。
论情论理，葭娘是不当有所作为的，但她如今也还真不想再去逗那嫡亲的六郎，便也只是默默站在姐姐们后头，却是两方都不关心，自个儿偏了头去想自个儿的事儿了。
葭娘是碍于四夫人，蕊娘却没甚么顾忌，按说她才是最最名正言顺的正室嫡出，便是如今的四夫人那到底也是继室，在俞氏面前也是矮了一头的。要说教训下头的弟弟，她比葭娘还更有资格，也更有底气些。
但蕊娘也是个直肠子的，五郎乖巧，虽说不知是真乖巧还是装的，但此时叫蕊娘看来便是要比六郎懂事听话的多，再有六郎的例子再先，反而更是喜欢五郎多些。
因此便是一脸和善的问他：“怎么这样拘束？”一边儿又看了看，从碟子里抓了一把的零嘴儿直塞给五郎。五郎本不妨她这番动作，因此先是一愣，再又怕手里的东西落出去了，便忙把那些个零嘴儿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头，一便又抬了头，露出一个笑来：“谢谢四姐姐。”
五郎比六郎大的多呢，这也好拿来比的？蔻娘见她两姐弟说话，便只在边上看着，微微捂嘴，倒是不免笑一笑四姐姐疏忽了。只再转念一想，管甚么年长年幼呢，她们又不是做长辈的，要想着一碗水端平，总归是谁懂事便更喜欢那个的。
这样比下来，五郎在他那个年纪算是懂事，六郎么，没仔细看过，懂不懂事是不知道的，但被四夫人宠成那个样子，骄纵大抵是可以定下来的了。
倒不知是不是存了这般想法，蔻娘倒也不觉着蕊娘的偏心有错了。只是先前看着还好，后来瞧见蕊娘那样大大咧咧的给五郎东西，又看见五郎用手捧着那一堆零嘴儿，生怕掉下来的小心样子，这才觉着不妥了。
六郎是个甚么性子她们不知道，五郎是甚么样儿的她们却也不知道呢。
四姐姐一向是个直性子，说给也就给，这倒也罢了，只是这一对姐弟里多少有名分差在这儿呢，四姐姐这样大咧咧，蔻娘便有些担心五郎要觉着四姐姐看不起他，才这般随意，瞧着倒像是不放在心上的感觉。
不论五郎究竟是个甚么性子，蔻娘总归是不想四姐姐一番好意被他误会了，此时便有些嗔怪的看了蕊娘一眼，忙从自己身上解下个荷包来，帮着五郎把东西收好，一边扎紧了口子，一边数落蕊娘道：“瞧姐姐那一番儿动作，我倒还以为姐姐是打算多大方呢，怎么就抓了这一把儿呢。”
“我可不是舍不得的性子，”蕊娘笑嘻嘻道，“只是不知道五郎喜欢还是不喜欢么，就不敢给多了。这一碟子我还能不舍得了？便是更多些我也是给的出去的。”
“也是难为姐姐，五郎翻了年也是个半大孩子呢，姐姐怎么就喜欢把他当孩子哄，给吃给喝的，五郎未必就喜欢呢。”
她们两个向来是一个唱红脸，另一个唱白脸了，但谁都知道，这两人也就是嘴上吵闹，实则却是在帮着对方圆场儿呢，真要吵起来，那是不能的。
不过男孩子大多都有个时间是不喜欢别人说他们是个孩子的，蔻娘也是从顾氏那里听来的，想着五郎大概也是这个性子，便多了一句嘴。
把那荷包扎好了，便塞到五郎手里去，口中还不忘吩咐道：“今儿事情很多呢，若是饿了又抹不开脸儿叫人与你拿些吃食，便自个儿从荷包里拿些填填肚子，可知道了么？”
她们在祖母这儿是不客气的很，但五郎却不一定能像她们一般呢，等会子也未必照料的上他，既是要好好待他，多说这一句却也是无甚妨碍的，好人也要做到底么。
五郎眼神微颤，又敛出一个笑来，双手接过了：“谢谢四姐姐，五姐姐。”顺手便又把那荷包挂在身上了，也幸是蔻娘这个荷包做的并不女气，用色很是大方，如今挂在五郎身上并不觉得突兀，反而觉着很配他这一身。
蔻娘见了，便是满意的点点头。蕊娘也跟着打量了几眼，嘴里又玩笑道：“若是吃着好了，五郎便来告诉四姐姐，旁的东西四姐姐不敢夸嘴，可隔三差五的供你些吃食却是不成问题的。”
蔻娘略微衡量一二，再看看五郎，便也接话道：“你这儿又不是夸嘴了？”一边儿又嘱咐五郎：“你可千万不要同你四姐姐客气呢，喜欢便叫人去青玉堂找她要，我倒要看看她甚么时候自打嘴巴呢！”
“可听见没有，”蕊娘斜了她一眼，亦道，“该要的就要，否则你五姐姐倒要来笑我呢。”
陈翊同四郎听她们话里官司听了半天，也知道她们是怕五郎客气了，这才多说了这好些话出来，但听得多了也还真是受不住。
四郎在心里便腹议这两个妹妹，心倒是好的，但这般转着弯儿说话，他却实在是听不习惯。此时便也笑道：“你们两个就是太费心了，五郎过不得多久便要到我们外院去了，我这个做兄长能还顾不了他一点吃食吗，便是我不趁手呢，这不是还有三哥在么。”
蔻娘是不太怕这个四哥的，蕊娘自然也是如此，张口便把他堵了回去：“敢情到头来还是要寻到三哥哥那里去，四哥哥甚么时候能靠谱些，这样看来，倒还不顶我同蔻娘呢。”
四郎却也不恼，仍是笑嘻嘻的，只是向着萦娘招手：“七娘看看，你姐姐们都嫌弃我呢，还是咱们七娘最听话乖巧，到兄长这里来如何？”
萦娘才不理他呢，只是倚在姐姐们身边，也是笑嘻嘻的，这下子一看，瞧着倒真像是一对亲兄妹呢：“萦娘也不怕哥哥呀。”
四郎闻言难免有些无奈，又少不得有些自嘲：“看来我是最不招待见的。”陈翊此时倒也说话了，算是帮他说了句公道话儿：“你就是太好说话。”蔻娘蕊娘倒也罢了，竟连萦娘没大没小都容得下去，可见真是个好说话儿的主儿。
小娘子们才不管他面上是甚么表情呢，只是笑呵呵的。旁人倒也罢了，四郎却没有朝着自家姐妹发脾气的习惯，倒也不以为意，张口便道：“说这些没甚么意思，我同你们讲讲外头的事儿可好？”
陈翊这段时日不太常出门，他俩的院子也相邻，虽知道四郎近日常出去，但也觉着他不是个鬼混的，此时便也捧他的场子：“倒是说来听听。”
妹妹们倒也罢了，很少出门，想听些新鲜玩意儿也是应当的，可陈翊这个做哥哥的想听便难免叫四郎有些惊讶了，也是兴趣更浓些，琢磨了一会儿，拿腔作调，学了唱法道：“那且听我细细说来。”
蕊娘给他面子，忍了会子笑，趁着四郎不注意，这才用帕子微微掩口，悄声同蔻娘道：“说好的用戏班子的唱法，怎么偏偏是说书的口气呢，可见四哥哥学的不很精了。”
蔻娘暗自点头，嘴上却道：“可好好儿听罢，挑剔太过倒惹得他不愿意说了怎办。”蕊娘一听，再有话要说此时也都尽数儿按了下来，只专心听着。
陈四郎很有些分寸，朝上的事儿其实并不算完全的平静，陈家也并非没有政敌，便是他往常出门，也常遇见那些不愉快的事儿的。但他略想一想，又笑了，外头的事儿不当牵扯女眷，妹妹们还是能开心便开心的好，其他的倒有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呢。
因此话里话外只说京里这阵子有甚么好玩儿的事儿，倒不知道他是不是当真去那茶馆里听过先生说书呢，此时照瓢画葫芦竟然也学的有模有样的。
蔻娘她们也不挑剔，听他这半吊子的水平却也很是心满意足的，连声叫好。
她们这里欢喜了，六郎那头却是不依了，他原先见姐姐们聊的开心，便也乐呵呵的，咧着嘴儿直笑。但过一会子，见姐姐们先是同五郎说话，后来又忙着听四郎说书，竟然谁都没注意到他，倒又不开心了，咿咿呀呀起来。
三岁的孩子说话也是说的清楚的，蔻娘她们开始没听明白他说的甚么东西，便只笑言：“六郎也很喜欢四哥哥说书么？”
但听他说不喜欢，闹着要一道儿玩儿的时候，蔻娘心里又少不了嘀咕了，这倒是个甚么性子，葭娘逗他他是不乐意，现下没人招惹他了，他竟然也不乐意了，却是要怎样才好呢。
莫说蔻娘了，大家伙都觉着头疼呢，又不敢靠近他，又实在奈何不了他，便只好用话儿哄着他，他却还是不乐意呢。也亏得四夫人那边要找他了，这才叫奶娘把他抱走了。
蕊娘当下便道：“可见是又要被四夫人养成一个混世魔王呢。”蔻娘倒觉着还好，她同六郎到底只是堂姐弟，自然不好直说他的不是，心里姑且只当是小孩子娇气，只道：“等他长大些你再看。”
现下是看他小，等他长大些，看这些哥哥姐姐的还让不让他呢。想要做混世魔王，倒也要看家里人容不容得他。
她们也只是闲话一番，至于四夫人那里，听奶娘说儿子受到冷遇又是怎一番的不平同生气，那倒不是她们理会的了。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六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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