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酒楼》龚夜

1、【修改】饸饹面和酒酿圆子（一）

　　这都快要日上三竿了，城北那家酒楼才开了门。仿佛不要赚钱了一般，里面的伙计懒懒散散地抹桌子拖地。还有位少年，正靠着柜台翻着书看，一点儿商人的精明样子都没有，反而像个只会之乎者也的小书呆子。

　　正是饭点，自然有人要寻上门来找饭吃。这不，现在就有两人站在门口。

　　“钏儿，你看这家店客人这般的少，想来不是味道不佳就是价格昂贵，不然我们还是别处找食去吧。”说话的是两人中的长者，年纪在五十左右，一身布衣长袍，清瘦中却又带些气质风骨。

　　两人间年纪较轻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听长者这样说，反而笑嘻嘻地回道，“爹，咱们看中的便是这一点了。这家客人少，那上菜速度便是快，我们吃完了便可以早早地上路了。

　　长者似乎还想说什么，出来倒水的姑娘倒是眼尖地发现了他们。“两位客官可是来吃饭的？进来就是了，里面好酒好菜备着呢。”

　　听见人家姑娘这么说，再加上在别人店门口拉拉扯扯的也不成体统，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再争辩就和青年进了店里。

　　这店不大，他们刚坐下，陆陆续续便进来了不少人，一瞬间就把这间小店给坐满了。

　　青年环视了下周围，便悄悄地冲长者笑道，“看到了么爹，看来这家店味道还是不错的。”

　　“那看来你说的速度也指望不上了啊。”长者正色地说完，青年也瞬间被噎得无话可说了。

　　但这种无言很快就被打破了，跑堂的小哥很快就收拾到了这一桌。跑堂小哥生得模样俊秀，手脚也极其利索，一会儿功夫，他们桌前就摆好了碗筷和酒水，同时眼神也是极不错的。

　　“两位客官看着面生，怕是第一次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一声，我家的厨子，可是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会做？”长者皱着眉头问道，心想这店跑堂也真是会说话，这天底下最好的厨子也不敢说自己什么菜都能做，就是能做，多半也只是照着猪画兔子，神似味不似。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怀疑，隔壁桌一位看似是老主顾的客人开口了，“他家厨子是真的厉害，您只管按您想的点就行了，不必担心什么的。”

　　“谢谢您嘞王公子，还是照旧的老三样吗？厨房里刚给您备下了。”看来这位王公子果然真是常来的老主顾了，听见“老三样”就不住的点头。

　　话是这样说，长者心中还是存着几丝顾虑，思索了半响，还是在青年忍不住想要打断前先开口了。“给我们上两碗饸饹面就好了，能做出来吗？”

　　老者说话间，还带着些许疑问。虽说这饸饹面在北方并不是什么难见的美食，但这儿是江南地带，不说做饸饹的工具并不可能是家家必备的，想必听说过饸饹的人也在少数吧。

　　果然，这跑堂的愣神了一下，显然是没听过饸饹这种食物，连连一旁的青年都有些着急，担心自己爹这是在难为人家，“爹你提这饸饹做什么啊，这儿又不比我们那儿，你不要这样刁难人啊！”

　　谁知那跑堂的倒是被那句“不比我们那儿”给惊醒了，立马反应过来的接口道，“是我见识短，不知道老人家说的是何物，但我家那个见识广的厨子应该是知道的，我这就去问他能不能做一碗。”说完也不等二人回应，那跑堂的便往后厨跑去了。

　　青年看着，难免有些埋怨，“爹，人家这是听都没听过饸饹啊，肯定连工具什么都没有准备的了。你提它干什么呀，这不是存心叫人下不来台面吗。”

　　长者也面泛愧色，“这饸饹面有些日子没吃上了，多少是有些想念。他不是号称能做天下菜么？我便试着问了。唉，要是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我是断不会点饸饹来让他们难堪的。”

　　“不过爹，说起来饸饹来，我也有些许想念那味道了。若是那厨子真能做出来就好了……”

　　说话间，那个俊俏的小跑堂便出来了，“我们厨子说能做的，可是要花上些许时间准备，两位客官等着就行了。”

　　真能做出来？二人不由有些吃惊，但是不免又心生怀疑，他们又对视了一眼，青年先问道，“那位厨子可是北方人？”

　　“应该不是的，听他说倒是有一位北方的故人，过去常常去见，所以饸饹也时常尝到。大致的做法还是了解的。”

　　跑堂的说完，看着周围也没什么要招待的，便有些自来熟的便坐到两人的身边。“你们二位既然是北方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赶来这儿呢？”

　　老人似乎是顾及到了什么一样，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可知道，这儿有个杨大户？”

　　“杨家？那是我们这儿最富有的人家啊。”跑堂的面露惊讶，然后又看了看二人身上穿着的素袍，实在联想不到二人与杨家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你们的亲戚，你们要来投奔他们？”

　　“咳，”老人清了清嗓子，只好自报家门了，“我姓李，名旭南，是个北方小地方的父母官。这是我儿李钏。”

　　“杨家的家主杨万涵生前受恩于我家，便将他的孙女许配给我儿。”老人缓缓地开口了，“现如今我儿刚行冠礼，正及娶亲之年，所以我们寻思着，也该来向杨家提亲了。”

　　坐在邻桌的王公子听了，倒是兴致昂昂地凑了上来，“真的啊！我早就听闻，杨家大小姐天姿国色，这附近的上门提亲的公子哥们简直要踏破坎，想不到这位李钏公子，竟然就是杨小姐的未来郎君？”

　　李钏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又还掐着手，看上去很是紧张地问道，“这，真的有许多公子哥向杨家小姐提亲吗？”

　　“千真万确。毕竟那杨小姐生的美丽，家大业大的，又有几位考取功名的兄长，有几个男人能没有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的念头啊？”

　　得了王公子的答案，李老先生似乎很是不安，他张了张口，看看身边的儿子，李钏也被打量的不安了起来。

　　虽然说李钏也是一表人才，但是也只不过是个小举人罢了。再加上李旭南常年在小地方做官，为官又清廉，生活开销虽还能度日，但是比起那些出手动不动就是几千两的江南公子哥来说，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二人正发着愁，他们身旁便走来了刚刚在门口招揽他们的美艳姑娘，“二位客官这般愁眉苦脸的模样是怎么了？可是本店有什么招呼不周到的地方？”这样说着，眼睛便瞪向了坐在二人座位上的小跑堂的。

　　小跑堂接收到这冷冽的目光后马上弹开似的离开了这张桌椅，拿着抹布边冲那位姑娘赔笑，姑娘只是微微一挑眉，小跑堂的马上就转身到处找桌子要擦。

　　见小跑堂去干活了，姑娘便继续笑着看向李家父子二人，两人都多少为她变脸之迅速而感到一阵惊愕。

　　倒是旁边的王公子，笑嘻嘻地和那位姑娘搭话了，“苏姑娘，你可别再对箫木那么凶了。你看看，这两位新客，都要被你吓着了。”

　　听到这样说，苏可倾只好柔柔地向李家父子二人笑道，“我家跑堂的啊，年岁小，就好玩闹，他哥哥又出了远门，这我要是不看着呀，不知道他要闹腾成什么样子。”

　　听苏姑娘这样说，李家父子二人也觉得这是常理之中的事情。而苏可倾又问回他们刚刚聊起的，父子二人所忧心的事情，李旭南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

　　李钏看了看不言语的父亲，又看了看苏可倾，才小心地开口了。“我们这次来，是想向杨家小姐提亲的。只是听说提请上门的公子哥多得要踏破门槛了，我和我爹，才多少有些担心。”

　　李旭南听儿子这样说，也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们李家虽然不会亏待了杨家小姐，但是就是看不上我们，我们也不话可说啊。”

　　再看到他身上的深蓝布袍，苏可倾也了解地点了点头。李旭南见她也跟着点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意识到了自己点头的行为可能叫李老人家更为惆怅，苏可倾连忙劝道，“老先生，你可莫灰心。这你说，你为官清廉、一身傲骨的，杨家又曾受恩于你家。这多少肯定是要拜于您的风骨之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李旭南似乎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跟着苏可倾的话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娘你说得也是，我们也不该妄自菲薄才是的。。”

　　……

　　“韩大哥，刚刚你和箫木说的那位故人，不会是你的红颜知己吧？”厨房内，一位身着鹅黄色轻软外袍的少女，大概豆蔻年纪，正拉着一位正在削竹子的男子砸砸不休。

　　看来，这位韩大哥，大概就是那位能做天下菜的大厨了。

　　“柳儿，你别再缠着韩大哥了，”先前在大厅里劝过了李家父子二人的苏可倾进来见这幅光景，便拉开了粘着韩竟的殷柳儿。“他还要做事呢。你要是真闲得发慌，便去找你未来夫君去，他正坐在柜台上看书呢。”

　　说着，苏可倾笑着敲了敲少女的额头，看少女还不服气的瞪眼，又敲了一下，直到少女捂着头垂下脸，才施施地走过去帮男子的忙了。

　　“哼，那我找那书呆子去了！你们继续干活吧，有什么需要的喊我来就是了。”提起柜台上那个只知道读书写字的小书呆子，殷柳儿虽然手捂着被敲得发疼了的脑袋，但却眉眼弯弯的藏不住欢喜，然后便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就出了厨房。

　　“柳儿这孩子，可真是会闹腾，白掌柜那个寡淡性子，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韩竟一边小心地给竹子的底部凿洞，一边冲苏可倾笑了笑，“这次还要谢谢可倾你的解围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被缠到什么时候呢。”

　　“那我肯定是要帮你的啊。不过……韩大哥，那个女人，不会真是你的什么红颜知己吧？你莫要估计我的感受，大胆的与我说实话就行了。”这样说着，苏可倾却用是委屈的一张脸，抬头看着韩竟，看的韩竟也只有好脾气的赔着笑。

　　“你莫再胡思乱想了，哪里是什么红颜知己。不过是一位旧人，已经去世好多年了。”韩竟说着，便走到台前，在一个盆里倒进白面和芥麦面，混在一起再和了起来。

　　好在苏可倾本来也没就太深究的意思，有些将信将疑的听了韩竟的话，又想到箫木那小子没人看着又该要偷懒了，于是她过去帮和面的韩竟加了足够的水，便急急的出去找箫木下小子了。

　　韩竟笑着，看苏可倾急匆匆地出了门，揉着面的双手却忽然有一刻停了下来，似乎是回忆着什么的样子，半天才低头笑了笑，再次继续了手上的和面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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