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与谋》十荒人

4、馈赠二

　　吃完早饭，赵有恒不在耽搁，就前往赵家主宅。

　　赵有恒家位于东城棠湖巷，而主宅位于西城千瓦巷，去赵家主宅需要横穿过整个屯溪县，索性县城不算大，很快赵有恒就到了赵家主宅。

　　现今赵家族长，赵沛圯，按辈分算，是赵有恒的叔父辈，宣洪十年的童生，赵族长一直都没考上秀才。

　　赵有恒还记得，赵沛垣曾评价赵族长心思杂念太多，又无读书的天分，或有奇遇才可能中秀才，赵沛垣的话算是说准了，uinw赵族长的秀才考了两次没考上，就没去考了。

　　到了赵家大门口，门房看见赵有恒，脸上忙露出微笑，领着他进入宅内，门房心道：“这有恒公子，不管是见了几回，还是觉得好看。”

　　昨日，雷总管去棠湖巷赵家送东西回来，就吩咐了，今日有恒公子会登门，吩咐见到了就带到内里等候，千万不可让赵有恒在门口等候使其受风。

　　这有恒公子，老爷很是看中，曾断言道，要是赵家再出一官，必是有恒公子，所以即使现在赵有恒家落魄了，整个赵族都不敢怠慢他半分。

　　赵有恒见到门房的殷勤，如此也是习以为常，赵有恒虽是家道中落，但是赵沛圯自从赵沛垣过世后就以亲近长辈自居，对赵有恒比对自家儿子还要好。

　　赵族长自己的学问，如今已不及赵有恒了，但也要时常把在孝中的赵有恒招来询问课业，更是布置功课让赵有恒完成，然后拿去给他好友薛艇修改。

　　薛艇是商家出身，但如今却已是举人身份了，虽然还没中进士，可举人的含金量，也不是小觑的，对于经常给自己增加学业，还请薛艇帮忙修改课业的赵族长，赵有恒还是很感激的。

　　“有恒，你痊愈了？那日你病危，可是吓坏了叔父。”
　　还未进来就听得赵族长关心的话语，赵族长和原身记忆中一样爽朗。

　　赵族长上下打量赵有恒了一会，才道：“幸好，幸好，你的病终归是好了。”

　　“有恒，还是搬到主宅吧，你母亲实在不会照顾你，让你生病至此，那天要不是叔父早一些到，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赵有恒早有赵族长会怪罪赵王氏的预感，心下早有准备，便对赵族长说道：“叔父，此事都是有恒的过错。”

　　这件事真的不好责怪谁，赵有恒才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会知道换季淋雨的厉害，结果淋雨回家，竟然生病如此严重。

　　“有恒，带着你母亲，搬到主宅吧，叔父也好照顾你，况且你住在主宅，离族学也近，平日里也可与有恫、有恃一起上下学，岂不更好吗？”

　　赵族长早有此意，之前也和赵有恒提过，但是都被拒绝了，于是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你母亲，在后院开了菜地种菜？”

　　“有恒，述叔父直言，棠湖巷的宅子，既然已典给你坜叔父了，虽说你坜叔父不曾收回。”

　　“但也是别人的宅子了，是不可擅动的，况且据叔父所知，你坜婶娘已是有心把宅子收回，到时与其让你坜叔父为难，还不如现下就搬到主宅！”赵族长劝道。

　　听到族长的话，赵有恒一怔，其实按说，房子典出去了就应该给别人，但是赵有恒有原身的记忆，他是及其不愿搬走的，那可是自己的家呀，搬到主宅，就成了寄人篱下了，虽说现在与寄人篱下也相差不远，但......

　　思绪纷杂，赵有恒下意识的就跪下了，脱口说道：“叔父。”

　　赵有恒自己都愣住了，看来他已慢慢就会跟随原身的思维做事，纠结了会，索性不在多想，就直言道：“叔父，有恒于此事实在是汗颜，可实是不愿搬走，可现下却是如何是好？还请叔父......”

　　帮帮我的话，怎么也是说不出口了，赵有恒知道现在自家，还欠族长一大笔银子没还，难道还让人家帮自家还钱吗，再说棠湖巷的宅子地段极好，价格不便宜，赵族长作为一族之长，很多时候是不能任意行事的。

　　赵族长闻言果然为难极了，沉吟半响，明白以赵有恒执拗的性子，既然如此说，必是不会搬离的，便对赵有恒说道：“有恒，不是叔父不想帮你，而是力有不逮，让叔父再想想其他办法，你坜叔父那处，也一并帮你说说吧。”

　　赵有恒自是感激不尽，赵族长的态度，让赵有恒深刻感受到家族的重要性。
　　同族之间有难时，就会同气连枝，而像现在赵有恒这样半大的孩子，还不能完全当家做主的时候，族中的长辈就会格外的照顾他。

　　赵有恒知道，赵族长如此优待他，无非是希望他能高中进士，出仕做官，为家族带来利益、带来声望，赵有恒不管哪辈子都是一个很感恩的人，因此现在他不只感激赵家，也很感激赵族长。

　　赵有恒只想到那天病的快死了，当时他心里一阵阵的感到害怕，就是赵族长带着医士来救了他，现在他一穷二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能做的只有好好读书，争取能再为赵家出一官，报答赵家，报答赵族长。
　　而且家里欠了一堆的债，现在科举出仕，也是他唯一的出路了。

　　“谢谢叔父。自父亲过世后，叔父已帮衬有恒许多了。”
　　接着赵有恒又说道：“叔父，宅子的事，有恒会尽快想办法筹钱，还给坜叔父，还请叔父代有恒，恳请坜叔父宽限些时日。”

　　并不是赵有恒不想自己去说这件事，而是他一个孩子说会显得不正式，要是换了赵王氏去说，必会被坜婶娘趁势把宅子要回了，所以赵有恒只能拜托赵族长。

　　不过赵族长的关注点确不是赵有恒的感激，他关注的是赵有恒说的筹钱，义正严辞训斥赵有恒。

　　“胡说，你去什么地方筹钱？明年就是应试之年了，怎可浪费光阴，以你的才学，虽说考取已经秀才胸有成竹，不过，还是不可懈怠的。”

　　“况且，县试后不管成败如何，你就出发去扬州游学，到吴郡找你圢叔父研习经义。”赵族长把他对赵有恒的安排，都告诉赵有恒。

　　他听完后苦笑，心道：“现在家里都快断炊了，还谈游学，他就连明年的科考费用，都不知在哪里呢，便对赵族长直言。”

　　“叔父也明白以有恒家中的情形，游学的事不谈也罢，就是明年能否去应试都难说。”赵有恒说道。

　　果然，听完赵有恒说家贫，赵族长铿锵的语气就弱了许多，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赵有恒。

　　“拿着，买些好纸，现下是关键时期，练字的纸张不要太将就了，钱财的事，你还年幼，无需你操心，你只需好好读书即可，既然你身体痊愈了，明日就恢复上学吧。”

　　赵有恒稍微推辞下，就接受赵族长的钱了，因为第一次拿别人的馈赠，他都不好意思看银票上的金额。

　　赵有恒了解家中的情况后，他真的很需要钱，面对快没米下锅的窘境，他只觉心中酸涩。

　　赵有恒对赵族长拜谢说道：“有恒受叔父照拂良多，感激的话已经说过很多了，可有恒还想再说一句，我赵有恒在此起誓，日后定竭尽全力金榜题名，以报叔父提携救命之恩。”

　　看见赵有恒的拜谢，还发了誓，赵族长连声劝阻道：“不可，不可。”

　　然后把赵有恒扶起，对他说：“你既有此心，叔父已经是深感欣慰了。”

　　又接着问赵有恒：“今日可带课业来了吗 ，明日叔父去拜访你薛伯父，正好带与他看看。”

　　薛艇去年会试落榜了，按说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可是都是些微末小官，而薛家是河北有名的富商之家，本就盼望能出进士及第的官员，当然是支持薛艇再考的，所以现在薛艇就在家中读书，没有去做官。

　　薛艇是赵族长的发小，所以自从赵有恒的课业越发的优异后，赵族长都是拿去请好友薛艇修改的。

　　上次赵族长去见薛艇，薛艇的评价令他高兴了好久。
　　“这文章已锦绣于内，已无需再给我修改了，下次，扶若可携你侄儿一同前来，我们一起研讨文章就好。”

　　赵有恒不知道薛艇已经如此看好他了，不过知道了，赵有恒也只会苦笑，因为那是以前赵有恒作的文章，可不是现在的赵有恒了。

　　问他带文章了没，赵有恒自然是带了，就是昨日他写的策论，其他的并没有带，只因为这是他自己写的，他也想知道，他与原身的差别有多大，于是把策论的纸张递给赵族长。

　　“叔父，有恒生病期间并未学习，这是昨日所作。”
　　赵有恒说完也觉得尴尬，不敢直视赵族长，刚刚还和赵族长说要好好读书，考取进士报答人家，现在却只交了一篇策论。

　　赵族长并不在意赵有恒交了几篇，看见赵有恒拿来的是策论并非诗词，高兴了些许。

　　赵族长虽然早就不改赵有恒的文章了，但还是会看。
　　拿着文章看了良久，赵族长才感叹道：“有恒不愧是沛垣之后，才思敏捷，思维通达，这篇策论超过以往多矣，有恒进益了。”

　　其实赵族长看了这篇策论也很惊讶，这和赵有恒之前的文章思路都明显不同，以前，赵有恒写的文章，虽然也是词藻华丽，但缺乏见地，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赵有恒也才十二岁。

　　可这篇策论却不同以往，文章言之有物，虽然也是用词造句华丽，可更为务实，这篇策论是，论述了地域之间不同的物品，为何会产生贵贱之别，例如扬州的土产到翼州，就会贵上许多。

　　其中论述了产生的原因是什么，而要想改变其中的差异，又该怎么办，能达到如何的程度，论中都一一详细说明。

　　赵族长作为一族之长，地域间带来的诸多差异，他对此也有一番见解，但是他的见解大多老生常谈，可赵有恒的这篇策论中，还提到了诸多他从未知道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

　　超前意识的文章，总是受人喜欢的，这篇策论赵有恒加入了他现代的一些观念，赵族长自然是耳目一新了，不过赵有恒没有照本宣科，不是越好的方案就越适合的，只有符合情况才是最适合的方案。

　　最后赵有恒拿着赵族长给的二十两银票回到赵家，别看只有二十两，在屯溪县三两就够普通家庭一个月的开支，二十两算是很多了。

　　但是赵有恒是读书人，平时纸墨钱开支就很多，所以这二十两顶多也就够他们家过三个月的，这还是省吃俭用才可以。

　　作为一个成年人赵有恒知道没有收入，意味着要饿肚子，虽然现在他还没成年，可是他家就他一个男丁，也是等于成年人了。

　　赵有恒对于如何赚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去卖画吗？但是他自己不会裱画啊，没有裱的画能卖出去吗？

　　或者是去抄书？这个应该可以，赵有恒会两种字体，一种是科考用的馆阁体，还有一种是隶书，两种字体都已有自己的风格了，就是不知抄书市场如何，自身才十二岁，也没有功名，不知人家肯不肯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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