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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来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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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位看官,”黄梨木四角桌儿后的女子麻利一合折扇,悠悠开口:“今天就到这里,余下的且听下回分解。”
这是她惯用的谢幕词。
座下的一众看客于是喧闹了起来:讨论剧情的有之,抱怨说书先生的亦有之。
为何事而抱怨?
只因这先生略有些与众不同。
她不像多数说书的一般模样儿刻意的讨好,甚至来讲的时间都不定。
可只要她一开张,那一个个的还是眼巴巴的凑过来。
不是有受虐的喜好,他们执着,只是因先生的故事有趣。
那故事吊得起他们的好奇心,担的起他们的废寝忘食。
这先生讲的正是已经死了的邢王和前个探花郎的往事。
稻花香里说丰年的他们早听厌了七侠五义,连平时心往的神女仙官也受了冷落。却不知何时刮起的风,皇家贵族的密辛成了众人的新欢。
其中最引人讨论的是三年前发生的一件怪事:
曾大杀四方的战神王爷蓦地身亡了,朝中一向同他交好的探花郎也不知所踪。
更奇怪的是,这本该震动天下的大事,却不知为何悄悄的被朝廷压下了。
新登记的皇帝只轻飘飘昭告了几句,一反他事事严谨的性子,说什么皇宫遇刺为保护自己,两人双双殒命便罢了。
没封号,没嘉奖,甚至连丧礼都没大办。
在百姓看来,这番说辞委实太缺了说服力。
今上初登大宝的雷霆手段他们都还没忘,公开讨论金銮殿上的这位他们是不敢,可私底下却早已经传开了。
有说两人是被那气量狭小的皇帝私底下给咔嚓了,有说刺客本来就是坐上这位安排的。
还有一说,却有些难说。
有些时候,渊源似乎更能落实“谣传”。
邢王邢清秋死的时候已二十有三。可身为京城骄子的他竟从未纳妾娶妻,而那个老跟他一道且同年的宁白宁探花,也是独独一个光汉。
俩人都那么打眼,怎会娶不到好亲事?又听旁人讲起宁探花他出入王府如无人之境,再看探花郎他色若春花。
莫不是…
怕不是…
于是便有了邢王与探花郎私奔这一说。
如今的世道,贵族收几个美貌男宠正常的不过再正常。男子之间的情愫也被大伙看得开了,“又没偷没抢的,人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尤其是他二人还是世间少有的天之骄子,除了彼此,大概也再找不到什么人来相配了。
于是乎,坊间流行起了许多描绘邢宁二人断袖情的小段子。
而说书人宁阿四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
在她的故事中,邢王邢清秋是个女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围观群众只觉这人甚会扯淡。论谁更能打、天底下无出其二的罗刹邢王,怎会是个姑娘家?
于是有些就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听了一听,想着听的时候喝倒彩羞上一羞这大舌头的说书先生。
却不想这么一听,竟被迷了三道,甚至有了二听三听。甚至开始怀疑“邢王殿下,莫不是真的是个女儿家吧。”
曲终人散,宁四喜悠然的在她的位子上继续饮完了余下的半杯茶。
然后略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后堂大喊:
“宁三宁五,你们两个懒婆娘,人都走完了还不出来拾掇,糕点渣儿瓜子皮要留着过年啊。”
这房子刚建成不久,大声讲话还能带上些悠长的回响,“啊”声堪堪传了好远。待到声音全消失殆尽了,堂子后面始出来俩模样所差无机的女子。
只见俩人懒洋洋的拿着扫帚簸箕。其中一个还摆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儿回嘴坐上女子:
“老四啊,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从前那个凡事都需要我们俩保护的那个你到哪里去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同我俩平时打到的野老虎有甚区别。”
手端着茶杯的宁四喜不禁怒了:
“嘿,有没有搞错,你们俩整天不事生产就知道瞎玩,我让你们擦个桌子扫个地就凶巴巴了啊?就恶婆娘了啊?”
“不事生产?”
俩人一听也不乐意,像炸了毛似的,腾地丢开手头上的东西老远,指着座上那女子急急开了腔:
“你你你,你又戳我俩痛处。你倒好,你一个学古代文学的穿越了,你自在得很。我俩就奇了怪了,老天爷是不是脑子缺根弦,你穿越就算了,我们两个好好的学计算机的挺有前途的大好青年,他让我俩穿越干啥,啊干啥?来这个破地方杀鸡吗?”
“我管你干啥!”
两方正将厮打起来,后面又走出来一个女子。
只见她身着黄色绣着芍药的碧霞罗,利落的同心髻上只一个简单至极的珠花,脸上一丝丝的笑模样儿,自然一股端方:
“行了,每天都要吵八百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大姐那你也管管老四呀,她就知道往我们俩心窝子里扎,我…”
“停。”端庄女子一个余光,再聒噪的麻雀也立马住了口。
“白吃白喝,还不给人说了。”
不等老三老五装出什么委屈的形容,她就继续了下去:
“老二出来,儿子来信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侧门立即开了,老二身着围裙手拿针线出场,脸上满是欢喜。
众人也都过来了大姐这边:“快打开,看看说了啥。”
大姐小心打开了信,她们唯一的儿子宁白的字体便映入了眼帘:
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见信安,
多日不见,心中挂念。
不知诸娘亲有无好好饮食三餐?夜里是否安眠?
儿不在身边,不孝至极,却形势所逼!儿每思之,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每日同清秋进贡香火,日行一善。
儿手握佛珠只愿修得娘的一世平安。
儿子很好,清秋亦很好。
她现在迷上了做饭,每每拉着儿子试吃。
虽然卖相不佳,且难入口,但儿子觉得能同她一起,再苦的黄连我也甘之如饴。
四娘整理的话本子我俩皆看过了。
看书之时,恍惚中就好像从前的经历又重来了一遍。
一杯烈酒入喉,笑的哭的,都铭心刻骨。
另外,四娘您是说把这个故事当了传奇讲给街坊们听了对吗?您觉得开心就好,我们小的怎么都行,若他们觉得有趣,那您便继续讲吧。
二娘,在西域的集市上,清秋看见了一匹会发夜光的料子,知道你就爱做衣裳便买给了你。已随信寄去了,希望您能喜欢。
其他的各位娘亲,儿子也都为你们挑了一些小物什,大娘的灵芝,三娘五娘的西域短刀,请恕儿子不能陪伴的罪过。
各位娘亲千万保重身体。
儿宁白。
“这就完了啊!”老五大声的咆哮。“亏我对他那么好,每次逮到了野猪,我都先给他看,竟然只写了我一句!”
其他人
“……”
想必大家这回看的分明了吧。我们便是把宁白拉扯成人的那五个娘亲。
可最初的最初,我们五个是最纯粹的陌生人。
彼此间不知名姓不知年龄,没说过话也不曾见过面,甚至若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这辈子最大的交集,就是同乘了一架飞机吧。
飞机是什么?这个你先不必管,总之就和马车差不多。
可是意外就是发生了,而且正是这架我们乘坐的飞往吉隆坡的飞机。
和她们四个不同,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出事的那年我刚刚大学毕业,攒了好久的钱,就想来一次网上总说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旅行竟然这么的遥远。
远过美国,远过南极。比这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要遥远,甚至一直远到了一千多年以前。
尖刺的噪音穿透耳膜,整个身子成了不受控制的独立个体。海涛裹着着巨浪,发出大限将至的嘶鸣。
以上便是我在21世纪最后的记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海涛上,四肢大开。
一身绿油油的海藻,抖了抖湿漉漉的袖子,竟还藏着几个没长大的小海马。
“飞机失事我都没死!”
正要为自己的福大命大欢呼,却走过来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小姐姐。只见她伸了手,欲把地上的我扶起来。
“你醒了啊。”
秀气的眉毛拧着川字,似乎遇见了什么跨不过去的难事。不等我回答,她便继续讲了下去:
“嗯…说来你可能不信,飞机坠海之后,咱们都掉到了海里,然后我们几个,好像是,穿越了…”
闻言我正一只手支着的身体猛的一软:
“啥?穿越了?还我们几个?”
那时候,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我的命其实一点也不大。
2015年的我已经死了,死在了飞机坠落的深海中,然后和其他四个女孩一起穿越回了一千多年前。”
知晓了当前处境的五人都堵了嗓子,蓬头垢面的默默坐了一整天。
远处海面上几艘古代帆船,另一面是错落有致的小小鱼村。
眼前所见让我没法子自己骗自己。
最后是大姐,也就是一开始跟我讲话的女孩开了口:
“我知道咱们一时都接受不了。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又能怎么办?只有好好想想怎么活下去。”她顿了顿,“毕竟只有这样,我们的家人也才能放心。”
一听到家人两个字,大家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只是一天的时间,爸妈和弟弟已经和我隔了一整个世界。
那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姐站出来说我们应该好好活下去,我便好好活下去。
最后报了年龄,大姐果然是大姐,而我排行第四,二姐是的很文静的人,三姐和五妹竟然长得九分相似。
为了告别过去,我们皆换了姓氏名字,改姓安宁的宁。
愿此生再无法谋面的家人一世安宁。
一场意外让我没了父母弟弟,却叫我多了五个至亲姐妹。
命运把我们五人的命运紧紧绑在了一起。
后来大姐带我们到过许多个地方:
“峨眉山上拜过神尼为师习武;
御膳房里跟着大厨练过刀功;
江南水乡撑船卖过莲蓬。”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比起男女之间的情和爱,我们还是更愿意活的潇洒恣意。
遇见小宁白是在二十几年前。恰是一个春天。
繁花睁开了惺忪的俏眼,蝶儿嬉戏追逐。
花丛中却出现了一抹不和谐的白色。
襁褓中的婴孩儿大概是天上掉下来的天使,握着小拳头正咯咯的笑。
身边躺着一枚玉佩,他还这么欢喜,却分明是被生身父母弃了。
我们带他回了家,高兴的好似一窝智障。
却没想到在起名字上犯了难,一群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三天三夜思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最后小五建议抽签决定,好后悔当时听了她的昏话,然后我们的孩子小名成了小二,大名唤了宁白。
他是个拯救我们的精灵。
他来到了,我们的生命也圆满了。
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可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笑的样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小乖乖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有了自己的家。
他们俩人走到今天,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们做娘的都看得见。
然而今日的苦尽甘来,我们为他疼的同时,也为他欢喜。
于是我写了他俩的故事,讲了他们俩的相遇相知。
或许我讲的不够好,但却是真的希望带给我温暖的天使,能一直幸福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继续开更。我剧透了有人看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