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当权》夜碎

30、白傅泊宁

　　姜羽皓这个钦差之行也算走的仓促，当晚让亦瑶给收拾了行李细软，次日卯时便已同赈灾的队伍列队在城门口了。
　　皇帝尚在宫中召集重臣商议决断沂国举兵来犯之事，令太子代君送行。冷琰在亦瑶的陪伴下站在队伍不起眼的角落，看着姜羽皓带着随行官员领旨、上马、挥鞭而去，神情淡漠。
　　直到赈灾队伍卷着尘土消失在视线里，冷琰才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子，转身上了后面的马车。
　　“走吧。”
　　“是。”

　　冷琰姿态慵懒的窝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姜羽皓为了一早准备，寅时就起来折腾，还顺带把睡梦中的冷琰也扒拉了起来。权宜礼数、衣食住行，事无巨细项项叮嘱，生怕他不在京中这段时日冷琰惹了祸吃了亏。
　　原本冷琰对姜羽皓扰人清梦的行径十分不耐，但抬眼扫到他那副操碎了心的老妈子模样也就强自忍下心中不快，强打着精神应和。
　　一直强撑着把姜羽皓目送走，冷琰也几乎到了极限。
　　他现在的身体尚年幼，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经不起像壮年时那么没日没夜的折腾。昨天晚上又一直在琢磨怎么趁着姜羽皓不在京的日子好好发展下自己的小势力，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一晚上前前后后也就睡了有五个小时，这会儿困劲儿上来几乎要支持不住。

　　“侯爷，安然已经到府里了。”
　　就在冷琰昏昏沉沉要睡着的时候，亦瑶突然在车门边出声。
　　“知道了。”冷琰蹙起眉头，面上老大不乐意。
　　车子又缓缓行了有个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才稳稳停下，冷琰这会儿也用仅剩的理智说服了自己先办正事儿再琢磨睡觉，面上才跟着平静下来。
　　“阎十可在府中？”冷琰就着亦瑶的手蹦下马车，整了整衣襟迈步进府。
　　“刚用了早膳出府了，凌伯问了去哪，阎十没回。”来接驾的下人躬着身子，乖巧跟在冷琰身边，一副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模样。
　　感受到下人散发出来的惧意，冷琰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阎十是我派了事出去的，人不在府中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见凌伯？”
　　“侯爷恕罪。”听见冷琰言语之中的不愉，那下人连忙“扑通”跪下，细看之下单薄的身躯还有几分颤抖，“凌伯说安大人是朝中重臣，怠慢了不好，便留在后院之中随侍，特意差遣小的前来迎您。”
　　“起来回话，不过随意询问几句就怕成这幅样子，日后如何在铭王府当差？”
　　“是！”
　　冷琰站在原地眼瞧着这下人颤巍巍站起来，低眉顺眼对自己恭敬异常，心中突然厌烦起来，失了逗弄的乐趣。
　　“看来昨日我的话还是有人没听进心里也没听明白。”冷琰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凉声道，“铭王府不养无主之人、不养没规矩的人，若是还拎不清个一二，我倒也不介意操办次这种铭王府后院之人应做之事，整顿整顿府邸之风！”
　　“侯爷息怒。”
　　“你退下吧，别跟这儿碍眼了。”
　　“是！”

　　“亦瑶，原来我有这么可怕？”瞧着那人快步退下，冷琰扭头询问亦瑶，嘴角带笑。
　　“外人愚钝，自是懂不了主子的好，也不值当主子上心。”亦瑶笑着答话，抬眼看了看冷琰，上前示意他继续往后院走，“能者居之，既然当不了铭王府的差，那便哪来回哪罢。”
　　“嗯，亦瑶说的这才是我铭王府该有的样子。”冷琰的怒火让亦瑶三两句给安抚下去，满意的点点头，“这样，这事你去做吧。这两日将铭王府上下一应人等做个名录，看着合适的就继续留任，不合适的给了钱币尽快遣走，另外招人填空补缺。”
　　“是。”
　　“我想这府中应当不会有没眼力价的敢碍你做事。”冷琰堪堪停在后院拱门处，笑眯眯的看着院内端坐着的那个年轻人，和侍奉在旁的凌伯，略抬高了些声音继续道，“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有敢出言顶撞、不配合的，不必告知我，你直接看着处理了便是。我还是那句话，铭王府，不用没规矩的人。”
　　“属下省得。”亦瑶低头，眉眼带笑轻声回应。
　　“亦瑶。”冷琰突然回头，用只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怎么样？我坏不坏？有没有那种让人恨的牙痒痒的感觉？”
　　自从四年前在荣妃院子里梦魇那一遭后，冷琰有太久没对她们露出这种顽皮的模样了。现下看着面前这个身量虽小却俱显雍容华贵的奶娃娃，亦瑶有一瞬恍惚，她发现她居然是这般想念曾经那个调皮使坏的小主子。
　　“有。”亦瑶笑着递给冷琰一个眼神，“主子还得再不讲理些方能逼人造反。”
　　“好，就听你的。”

　　“安侯爷。”见冷琰走进后院，迈着沉稳的步子朝自己走来，白然连忙起身迎过去行礼，“臣白然，受铭王之托前来教安侯爷功课。”
　　“白大人快请起。”
　　冷琰上前伸手虚扶，趁势又仔细看了看白然的长相。
　　身材不胖不瘦，从修身的官服上隐约可以看出上肢有些许的肌肉。冷琰挑了挑眉，这点让他有些意外，他以为文人都是软弱无力的呢。
　　顺着白然抬起头两人相视一笑，冷琰示意白然坐下，自己也跟着在对面落座。
　　白然面相不出挑，中规中矩，但耐看。从刚才在后院拱门处一直到现在落座，冷琰觉得这人越看越顺眼，也许是之前知道这人是礼仪之中的大家，自动脑补了这人每日与书卷相伴的画面，总觉得刚才挨近了鼻息间有些纸墨香气。且白然整个人一直散发着一种淡然、自信又让人想要亲近的气息，这让冷琰有些好奇。
　　前世冷琰一直在人吃人的圈子里混迹，接触的人鱼龙混杂，淡然者有之，自信者有之，淡然兼自信者也有之，但这类人在他们的圈子里散发的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就连冷琰自己，生前也是一这幅模样，唯有面对自己人时才会有几分好脸色真性情。
　　初相见这三五分钟里头，白然成功的吊起了冷琰的兴趣，也赢得了冷琰的好感。

　　“这是福鼎的白茶，白大人尝尝。”冷琰示意站在自己身后的亦瑶上前倒茶，“凌伯，这有亦瑶，你且下去忙吧。”
　　“是。”
　　听着凌伯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听觉范围内，冷琰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看向白然，“白大人受皓所托前来与我传道解惑，却失了教导其他皇子们的机缘，我心中十分感谢却也实在过意不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日后，我便称白大人白傅可好？”
　　“父字臣担不起，师傅便好。”白然摩挲手里的茶杯，淡笑，“侯爷又怎知铭王委托臣来教导侯爷不是臣的机缘呢。”
　　冷琰看着白然神色淡然给他自己添茶，复又拿起茶杯闻香，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满意、欢喜之色。不禁笑道：“倒是我小家子气了。”
　　“嗯，此言不虚。”没有反驳，白然略带笑意点头应下冷琰的话，晃了晃手里的茶，赞道，“芽毫完整，毫香清鲜，汤色黄绿清澈，滋味清淡回甘，果然好茶。”
　　“难得白傅喜欢，一会儿走时带上两罐。”冷琰说着看了眼亦瑶。
　　亦瑶点头表示自己知晓，又对虚处比了个手势。
　　“多谢侯爷。”
　　“既然我唤白傅，白傅便也别叫侯爷了。我今年不过五岁，没有建树，实在担不起一声侯爷。白傅既是师傅，便唤我小琰即可。”
　　“呵，我是无碍的，就怕有人听不了。你可有字？”听过冷琰的话，白然突然笑的有些揶揄。
　　“有，皓给取得，泊宁。”看着白然的笑容，冷琰一脸懵逼。
　　“淡泊名利，宁静致远？”白然挑眉，“铭王好期盼。”
　　“确实好期盼。”冷琰同样挑眉评判。他一直觉得这个字的寓意跟他本人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且跟他以后要做的事更是相差甚远，听起来十分好笑。

　　“铭王不愧当朝圣宠在身的王爷，府内一应用度俱显华贵，就连府中的总管也是进退有度，谈吐间不仅乡野趣闻信手拈来，便是朝中大小事宜，也能说上一二。”
　　“只怕是太过进退有度，有些忘己。”冷琰哼笑，抬眼去看白然，“这般‘得体’之人，可是出自大家？”
　　“非大家不能有。”白然微笑。
　　冷琰点点头，“我与皓前日才搬进府中，今日皓便领旨南下赈灾，府中之事皆借他人之手操办。未来一月，亦瑶会接手整办。”
　　白然手肘撑桌，端详冷琰些许方才笑道：“铭王福分。”
　　冷琰没应声，问道：“白傅打算从哪里教起？恕我直言，那些爱国、爱民之道，我不爱学。行军用兵之法、兵械器具之谱，我倒很喜欢。”
　　“那便学这些吧。”白然轻巧应下，又给两人茶碗添了茶，满不在意的，“我看你的模样，那些个仁义礼孝也学了七八成，现下不学也无伤大雅。”
　　冷琰暗暗咬牙，又想起当时在梦中被宇文月逼迫学习的惨状。

　　“不过我还要上朝当值，每日便从未初至酉初教学，其余时候留与你自用。”白然直接下了决断。
　　“多谢白傅。”
　　冷琰对白然展颜一笑，心中给姜羽皓记了一功，不得不说这个白然太对他路子。
　　“琰琰！既然小白然让你未初到酉初跟他学习，那辰初至己正便归我了！”一个青色身影突然翻身坐至两人中间，看着两人巧笑倩兮。
　　“你怎么来了？”冷琰瞥了眼身旁的人，满脸嫌恶，“笑的这么恶心干什么？”
　　“小皓子走前特意拜托我来教你舞刀弄剑啊。”来人笑眯眯拿过冷琰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复又倒满，言语之中满是熟络，“我还怕跟你的文学老师撞时辰，特意等他定完才……”
　　“怎么是你？”
　　青衣人的话未说完，就被白然满是嫌弃的高声打断。
　　扭头看去，白然脸上先前的淡然笑意已被震惊、复杂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厌恶取代。冷琰扬唇兴味笑了，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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