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夜陨

142、大生命术

　　第142章大生命术
　　萧炎身、魂消散的同一时刻，韩夜忽然心中剧烈绞痛，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是的，韩夜没死！
　　当初，他被蚊虫几乎吃成空壳，犀风抱着他的头颅，二人随着粘液，慢慢流入山崖的底部。粘液有着极为恐怖的腐蚀性，犀风的身躯慢慢被侵蚀的只剩下一堆白骨，但他仍是保持着紧抱着韩夜的姿势。而韩夜在粘液中时，天道之心猛烈颤动，他周身便萦绕在绿芒之中，粘液竟无法腐蚀他的身躯。
　　粘液载着他俩慢慢向地下渗透，最终搁浅在一片干涸的河床边。河床之上，有一个原石，大小、形状跟鸡蛋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颜色。那是一种没有见过的颜色，一种只能看却无法描述的颜色。
　　那原石原本是立着的，韩夜搁浅后，它忽然倒了下来，然后骨碌碌朝着韩夜滚了过来。原石撞在了韩夜的头颅上，啪。。。一声很轻微的响声后，它裂开了，从里面慢慢爬出一粒种子，如蚕豆一般大小，浑身闪着耀眼的绿光。
　　那种子似乎对韩夜体表闪耀的绿光很感兴趣。它慢慢爬上了他的胸膛，然后到颈部，由于下巴以下只剩空皮囊，它从颈部爬上下巴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力气。之后，他爬过嘴唇，爬上鼻梁，沿着鼻梁到了眉心。
　　它似乎觉察到了，他身上的绿光的根源就是在这里，短暂的凝视一番后，它便一头扎了进去。它扎的位置就是韩夜的泥丸宫。它在泥丸宫里面惬意的游弋，最后停在天道之心前，它很兴奋，像是在欢呼雀跃。之后，它又一头扎进了天道之心里面。
　　它在进入泥丸宫后，韩夜的神识也虚浮在里面，他呆愣愣地看着它在里面游弋，他不明白，泥丸宫什么时候多了一粒种子。看它钻进天道之心里面，韩夜也好奇地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内部世界，一如既往的死寂，已经在灭亡的边缘。韩夜看着它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土壤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它要来到这里。这里已经完全死了啊？可是，他很快便明白了，

　　他睁大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他感受到了生机。是的，生机。这片世界最不可能出现的东西，生机！但是现在出现了，尽管很微弱，韩夜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这一定很重要，一定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它扎根在漆黑的土壤里，但是这里什么都是死的，没有水，没有营养，没有元素，甚至连土壤本身也是死的，它要怎么生长呢？它是唯一的生机，它格格不入，周围的环境开始激烈的排斥它，也要把它变成死亡的一部分。
　　韩夜可以感觉到它的生机在减弱。它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应该是水吧？可是这里只有岩浆，哪会有水呢？哪里才有水？
　　啊！我的身体里面有水。想到这点，他兴奋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去咬手腕的动脉，他忘了，他现在不过是神识，就算是□□，他的□□也被蚊虫吃光了。但是，奇迹出现了，真的有，当然不是水，是殷红的鲜血。
　　他好像都不知道疼痛，就这么开心地看着血液落在地面，浸湿土壤，它开始发芽了，然后，迅速地破土而出，它在长大，很快地长成了一棵小树苗。尽管它只是很小的一棵，对这广袤的世界来说，微不足道，但它是生机，是生命啊，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它虽微小，但它却坚定地向这个世界宣示着它的存在。
　　可是，这个世界又怎么允许它的存在呢？死亡，像阴影一般，蔓延过来，带着窒息，带着阴冷，带着毁灭。
　　它在枯萎。不！不能枯萎，不能死亡。它需要养分。我还有什么可以给它的呢？韩夜慌张地全身搜索。最后，他的手剜入炽热的胸膛，取出了那颗跳动着的鲜红的心脏。他把心脏埋在它的根部。
　　心脏仍在跳动，一股股清气迸射出来，死亡的阴影被驱散了。而它随着心脏跳动的节奏，也在一点点长高。它在茁壮成长。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这树真是太大了，仿佛天地都是被它撑开的。心脏中的清气，透过它的根系、枝干、树叶散向四面八方。
　　天空的窟窿愈合了，它不再是漆黑的，而是湛蓝的。窟窿里面的岩浆落到它的下方，变成一朵朵洁白的云彩。大地也恢复了，它不再皲裂着丑陋的伤痕，它又变回了厚实而肥沃的土地，而原本凝固在裂痕中的岩浆，化成了甘甜的水流，它们在大地宽厚的身躯上，欢悦流淌，颤动着醉人的旋律。
　　这个世界活了！它不再是死寂一般的漆黑，而是五颜六色，多姿多彩。韩夜欣慰地笑了，他在树边坐了下来，把后背靠在结实雄壮的树身。微风拂面，芳香盈鼻，他很惬意，也很愉悦和自在。他用手，在树根部扒拉了几下，心脏还在，还有节奏的跳动着。
　　嗯？这是？他忽然很好奇。因为他看到心脏正对的树根部，也有一个心脏一般大小和形状的孔洞。这不就像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孔洞一样么？只不过石碑变成了心脏，而那榕树变成了参天巨树。但是孔洞形成的原因似乎如出一辙。
　　难道这就是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么？来救活天道之心的内部世界，可是救活这里又有什么用处呢？
　　韩夜想不明白，他又懒得去想了。因为现在的感觉实在是太惬意，太舒服了，不该是想杂事的时候。他闭上眼睛，深吸着空气中的芬芳，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是幸福的叹息。
　　就在此时，他的心头忽然一阵刀绞般的疼痛。睁开眼睛，茫然地注视胸口。他很纳闷，这里，已经没有心了啊，怎么还会心痛呢？
　　可是，心确实在疼，越疼越厉害。疼的他蜷缩起身体，无法呼吸。
　　“啊。。。”他一声凄吼，猛然坐了起来。
　　“嗯？这是哪里？我不是在树边么？啊。。。那是天道之心的内部世界，这里或许才是本体我的世界。可我的身体不是被蚊虫吃光了么？怎么又恢复了，嗯难道我救活了那个世界，我的身体也随之活了？咦，不是漆黑的了。造化神体消失了？”
　　一连串的问题，对于刚醒过来的韩夜，都是无法解答的。他朝四周看了看，身处在一片干涸的河床之中，身上还纠缠着一具白骨。
　　韩夜愣了几秒钟后，便明白了这具白骨是何人的。他忽地满脸悲伤，眼泪也哗哗而下。
　　他哽咽地一直轻唤，“犀风。。。犀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忽然心中一动，脑中闪出一缕灵光。他缓缓闭上眼睛，细细感悟，一会又慢慢睁开，他的手轻覆在白骨的头骨上，“大生命术”。
　　随着他的低语，手心漾出无尽的生机和生命力。它们像流水一样，在白骨之上流动，发出淙淙的声响。白骨如枯木逢春，血肉生长，转眼间，犀风的身躯便恢复如初。他赤/裸的身躯上，皮肤晶莹圣洁，细腻嫩滑，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韩夜又伸手一指，绿光闪动，指引着犀风附身在九天玄炉之中的元神归入泥丸宫。元神归位，犀风缓缓睁开眼睛。他怔怔地看着韩夜，眼眸清澈透亮，一会，他嘴角绽放出一抹绝美的笑容。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他把头埋进了韩夜的颈窝，双手紧勒在韩夜的腰间，全然没注意他跟韩夜现在都是浑身赤/裸。
　　韩夜也将手覆上他光洁的后背回抱住，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两个人就这么抱了很久，直到犀风感受到韩夜身体的变化，才羞赧地从他身上下来，韩夜也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套衣服，两人各自穿上。犀风的乾坤袋因他之前身躯的消亡，也在粘液中消亡了。
　　韩夜牵起犀风的手，犀风很顺从，没有抗拒。大步一跨，虚空破碎，已出了地底。看着天空中悬浮的二十颗定海珠和地面五彩光华闪耀的天地图，韩夜愣住了。人呢？这里不像是经过惨烈战斗的现场，天族和魔族那些人应该也破不了定海珠和天地图的防护吧。那么殇晋和小逸去哪里了？
　　“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天道老人忽然现在韩夜身前，他摸着他那花白的胡须，笑得很欣慰。
　　“天道老人。他们呢？”
　　“回去了。”
　　“回去？”韩夜有点不明白。“回哪里去了？”
　　“哪里来的就回到哪里去呗。”天道老人回得有点不悦，似乎韩夜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好吧。”只要他们安然无事便好。“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天道之心又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中我？”
　　天道老人更不悦了，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一个一个回答呗。”
　　“哼，无可奉告。”
　　这回韩夜生气了。“唉，你这老头，还是什么都不说，你跑来干什么？”
　　“来回答你一个问题。”
　　“哎。。。你这老头。我问了那么多，你又不说，现在又说来回答我问题的，你逗我呢？”
　　犀风用被韩夜牵住的手，扯了扯韩夜。然后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你态度好点，他莫不是一位上古大神，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为好。”
　　韩夜：“啊？噢。。。”韩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听犀风的，可能是源于对犀风的愧疚吧。反正他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还是这个小娃娃懂事。”
　　“你老人家到底来干嘛的？”
　　“不怪他说你蠢。”天道老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犀风，犀风的脸又红透了。“我刚不是说了，来回答你一个问题。”
　　“我问了那么多了，你随便回答一个吧。”
　　“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
　　“自己想。问你的心。”
　　神神秘秘。每次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韩夜小声嘀咕。问我心？我还有没有心呢？心不是在巨树根下么。想到巨树，韩夜心中一动，又看了看犀风，难道。。。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冲着天道老人急急地说：“大生命术。。。”
　　韩夜还未说完，天道老人接过话茬，说道：“只要身躯和元神还在，不管是死了多少年，大生命术都可以将他复活。”
　　“那这样，我该怎么去？”
　　“这是第二个问题。我说了只回答你一个问题。”
　　“我呸。我刚刚没问，是你自己说的。不算我的问题，现在才是我的问题。”
　　“哼，你想去自然就能去。”
　　“哎？这什么意思！老。。不是。。天。。”可是韩夜没说完，天道老人又消失了。
　　“这老头，每次都这样。想去自然就能去。意思是只要我想，我就能？犀风，这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犀风想了想，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吧。”
　　犀风对韩夜的话，很费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韩夜先是收了定海珠和天地图，然后突然一把拉过他，将他面对面抱住怀里，然后在他耳边说道：“犀风，想着去天海，去你族人曾经生活过的天海。”
　　“啊？为。。。”犀风刚想问，他突然就明白了。眼睛因震惊，瞪得大大的，然后他把头轻靠在韩夜的肩上，泪水瞬间沾湿了韩夜的衣领，他哽咽地轻嗯了一声。
　　韩夜的手扶上犀风的后脑，然后他浑身散出玄奥的气息，光影一闪，再出现时，已在天海的上方。
　　犀风看着眼前蔚蓝的天海，它就如一颗巨大的蓝宝石悬在宇宙之间。这是他出生的地方，这里有他无数美好的回忆。但是万年了，他不敢来到这里。这里曾经多么的温暖，但是现在一片死寂。犀风泪流满面。
　　韩夜心痛地拭干犀风的泪痕后，轻推开他，然后一俯身，来到海面之上。他忽然浑身闪出耀眼的绿光，“大生命术。”一声爆喝，双手往海面一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直透海底。海底那些沉寂了万年的枯骨，忽然颤动起来，血肉飞速生长。
　　又一会，平静的海面忽然波涛汹涌，一条条水柱冲天而起，粗略一看，得有三五千之数。每个水柱之上都立着一个生灵，鱼尾人身。因重获新生，因再次相逢，他们欢欣雀跃，喜不自禁。
　　泪水又模糊了犀风的视线，他赶忙擦去，但眼泪已决堤，越擦反而越多。模糊的视线里，他终于找到了那两道身影，让他日思夜想，午夜梦回时都渴望再能见到的身影。
　　犀风如电一般冲向他们的怀中。“阿爹，阿娘。。”他叫了一声后便放声恸哭再也无法言语。
　　如此大范围地使用大生命术，韩夜消耗巨大，胸膛剧烈喘息。等气息平稳后，他才飞到犀风身前，歉意地说道：“犀风，对不起。你的大部分族人，身躯已成泥沙，元神也消散在海水之中，我没法复活他们。对不起。”
　　犀风摇着头，仍是说不出话语。
　　“犀风，我走了。重逢不易，你照顾好他们，更要照顾好你自己。”韩夜怅然若失地说道。犀风有犀风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是啊，重逢不易，再相见说不定就是无期。
　　韩夜走了。犀风悲怆地凝视着他消失的方向，身躯颤抖的如寒风中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