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63、四、平安京

　　并不是没有能够糊弄过去的方法，早纪很清楚这一点。但，如果糊弄过去的话，即使晴明大人嘴上不说，心底恐怕也是洞若观火，清清楚楚。

　　存在即合理，既然此时自己已经和晴明大人在不同的时代并肩而立——不管是因为晴明强行破坏时空规则还是其他的什么。存在于此的这个事实，本身就可以证明即使自己直言相告，也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是的，问题的关键，是自己的心情。

　　早纪在晴明看不到的地方，嘴角不由得溢出苦笑。

　　他垂下眼帘，低声说道：“晴明大人如果非要知道的话……”

　　*

　　安倍晴明在早纪艰涩着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感到后悔。

　　早纪的猜测的确没错，晴明想得到的，并非是答案，而是态度。
　　不过，早纪所想的，和晴明所想的，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晴明和早纪心中各自怀抱着对于对方身份的秘密。
　　早纪自觉怀抱着二人所谓「前世今生」的秘密，心中惴惴不安。晴明则念想着攸关「天命」的宿世因缘，忐忑不知该如何说起。而且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心中也有着对于彼此身份的秘密。

　　所以，晴明压根就会错了意。早纪的停顿，他完全理解成了对方也对所谓的「天命之人」有所了解。

　　——“可以问一下，早纪对于在下的印象吗？”
　　——“……晴明大人，是在下平生所见最为耀眼的人物。”
　　——“那为什么早纪在离开的时候，似乎并不情愿同我一道同行呢？”

　　可怜晴明大人生平第一次心里怀揣着粉红色的小兔子，在早纪踌躇着脸色煞白，最终艰难开口的一瞬间，他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满心以为将要得到一张“十动然拒”的拒绝卡的晴明,恼恨顿时浮上心头。

　　虽然不知道早纪对于这份桎梏着二人的天命作何感想，但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毫无所察……自己明明也清楚对方对自己并未产生那份情愫，却又为何要贸然开口，若是对方在此时此地坦诚，再拒绝自己，那……那岂不是……

　　产生了深深危机感的安倍晴明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赶忙出声打断早纪说到一半的话：“不，是在下冒昧了。”

　　看着早纪被打断话一时睁大了眼睛的模样，晴明心中狂风乱作，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是淡淡撇过头，扬了扬头。

　　在晴明目光所示的方向，此刻贴着西城墙的墙根的，正是之前由浅草寺住持早些时候帮忙订好的一架牛车,牛的后蹄摩挲着，高昂着头精神抖擞，看得出是整装待发的状态。

　　早纪并不明白为什么晴明忽然转移了话题选择不再深究，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覆水难收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却是晴明先退缩。

　　他疑惑地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也便从善如流，默契地不再提起。

　　从江户到京都仅仅是乘坐牛车，需要不少时日。浅草寺住持给予二人不少钱财，除去路费还有剩余，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早纪不由得想，如果大天狗他们在就好了。

　　此时此地，早纪身边的式神只有一个刚刚召唤的文车妖妃，但文车妖妃也做不到像大天狗一样，背着人一日可飞千里。晴明此时身体内部灵力紊乱，此时召唤式神若是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早纪深深地叹了口气。

　　原本是想到此时前途一片混沌，身边尽量不要带过于引人注目的式神。文车妖妃可以藏在画卷的卷轴之中，恰恰可掩人耳目。却没想到没了帮得上手的式神，事情竟然变得意外的棘手了起来。

　　但早纪并不后悔。

　　阴阳师和式神之间的契约，是有着深切羁绊的厚重存在。
　　如果仅仅是因为此时此地需要几个帮手，就冒然和妖们缔结式神的约定，之后再消失，那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坐在颠簸的牛车上，文车妖妃的声音透过密语的方式，悄无声息地落入早纪的耳中。

　　文车妖妃因为千年之间见过太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便总是冷淡的模样。在早纪向她道了歉并禀明了自己真意的情况下，她不仅没有计较，语气之间反而少见地噙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真是有趣，被卷入时空裂缝中的阴阳师，倒是少见……好了，你也不必过分谦卑，妾身在这藏书阁之中已经落了几百年的灰，偶尔出来看看还能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倒是十分不错。”

　　一席谈话后，文车妖妃不再多言，早纪沉默了一阵后，默默闭上眼睛。

　　从昨夜到现在，逼迫到眼前的事情一件接连一件，早纪只觉得连喘口大气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是没时间静下心去深入意识的深海，呼唤藏在那里的，两位刀剑付丧神。

　　时之政府暂时没再带来消息，早纪自觉无法在毫不熟悉的江户立足。更何况……

　　早纪微微眯起眼睛。

　　——“藤原公子？”
　　那位忍者装扮的女性脱口而出的惊讶话语还回响在耳边。

　　听起来似乎是和自己长相十分相似的人。
　　早纪的右手下意识抚上脸颊。

　　自己和那位忍者小姐当时的距离并不远，按理说并不存在认错的可能。那么，那人一定是和自己非常相似。

　　在意外落入的时代，竟然存在着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反应，但早纪清楚地产生了预感。

　　这也许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他们降落在这个幕末时代的暮春时节，气候虽然渐暖，但牛车行进在森林中人烟稀少的小路上，牛车的车帘不时被风吹起，从外面灌进来的风还是会令人偶尔不禁一个哆嗦。

　　早纪刚开始想得出神，如今被风吹得冷了些，回过神便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起来，搓了搓手，又朝其中哈了口气，才感觉好了些。正当他忽然想到晴明，赶忙抬起头向身侧看去时，一件外套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早纪定睛一看，讶异地发现竟然是晴明昨夜换下的狩衣。这件狩衣原本应该方方正正叠放在包裹里的。

　　“……？”
　　早纪疑惑的话还没出口，反而是晴明微笑着凑近了早纪，左手手臂环绕过早纪的脊背，将他不动声色半搂在怀中。

　　“你先披上，等会儿再收起来就好。你原本的衣服穿着正好，但挡风却不如稍微宽大一些的我的衣服。”

　　晴明将早纪所有可能会有的疑问堵死在嘴边。早纪悻然将疑问吞了回去，微低着头想了一阵，却总有些不对。

　　晴明的身上原本就带着白玉兰的香气，此时贴的近，那芳香争先恐后地钻入早纪的口鼻之中。在加上隔着衣服传来的，属于安倍晴明的微暖的体温，早纪脸上渐渐染上绯红。

　　他很少被人这样细心拥抱着。

　　父亲林原柊哉当然不论，母亲朝云朝气有余，而细腻不足。即使是在他高烧不退之时，忙上忙下跑前跑后自是尽心尽力，却是万万也想不到哄弄与拥抱这等细腻的事情的。

　　就像是奶糖在口中化开的感觉。这份仿佛带着甜腻的温暖让早纪心底忽然仿佛有一块塌陷了下去。

　　早纪微低着头，抿着唇不出声，但他柔软的神情却出卖了他。另一边的晴明将这一切不动声色地敛入眼中，眼中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

　　又过了一阵，早纪终究没按捺中，呐呐地开了口。

　　“晴明大人……难道不冷吗？”

　　“我是白狐之子，相比普通人来说对寒气抵御力更强些，早纪大可不必替我担心。”

　　从头顶上方传来大阴阳师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的声音，那声音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轻得像羽毛，却又仿佛重若千钧，压在早纪的眼皮上，沉重得让他睁不开。不一会儿，早纪的呼吸渐渐陷入平稳。

　　他睡着了。

　　*

　　行程十分顺利，在长途跋涉了几天后，早纪与晴明二人顺利到达了京都。

　　早纪在后面和牛车车主结算路费时，晴明则站在京都城厚重的城墙外，好奇地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平安京。此时的平安京正是处在时代的十字路口，千年的都城地位摇摇欲坠。却又似乎因为这份落寞前最后的辉煌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在江户的时候，因为诸多原因，晴明并未对江户城过多留意。但此地不是别处，正是安倍晴明生活了数年之久，经历了诸多往事的平安京。再加上平安京的熟悉感也终于让晴明心下稍微放松了些，他终于有心情细细打量这座千年以后的城池。

　　晴明正看得出神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

　　“造明公子？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