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48、09、情之所起

　　夜晚，宫中各位更值的人员集中在距离清凉殿外不远、窄廊附近的大厢房处。围着篝火，例行地谈天说地。其中，与人群保持着恰到好处、不远不近距离的安倍晴明微笑着，一言不发。和人群显得亲近又疏离。

　　虽然没有说话，他却总是恰到好处的颔首致意，显出仿佛在聆听的样子。

　　这些聚集在此更值的人大多为高官，夜深露重，因而狩衣外面裹着锦帽貂裘避寒取暖。然而和这些人不同，晴明只是像平时一样，身着那身洁净的月白色狩衣，在一个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贵族之中显得卓尔不群。

　　宫内夜来无事，人们坐在一处，自然就交谈了起来。

　　在平安时代，混日子是容易，想要向上爬，突破自己原有的阶层，异常艰难。
　　讲求世族门第的平安时代，真正的权贵们总是彼此相互联姻，很少给下位人上升的渠道。而后来的武士阶层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出现，但也并未真正走上掌权者的历史舞台。

　　在这种上升无门、却可保安逸舒适的年代，平安时代的贵族们大多平日里除了按时上上朝、调戏一下良家妇女、搞搞风流韵事之外，也没什么大事。虽说朝堂内也有政党相争、互相倾轧的事情也接连不断，但平安贵族大多深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一般就是流放地方，只要不逼急了，很少会真的将政敌置于死地。

　　在这种环境下，仕途渺茫的贵族们只能寄情于珍奇异物、美人花鸟，闲来无事，八卦的能力自然不可小觑

　　众人谈兴正浓，晴明独自坐在一旁，举杯独酌，忽然，一位贵族忽然提高声调插嘴道：“晴明大人的弟子新加入阴阳寮，不知道最近如何？听说是位名叫林原早纪的大人？”

　　阴阳寮作为特殊的神秘机构，其中许多事情不足为外人所道，阴阳师本身又是一个低调的职业，因此其中的事情少有人说将出去。

　　晴明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一顿，面上笑容未曾清减半分，举杯一饮而尽后说道：“是的。”

　　那人继续追问，奇道：“晴明大人，不知您为何忽然收了弟子？这位早纪大人又是何方人士，在下这几日寻访京中，可未曾听说过这位公子的名号。”

　　“……是本家远亲，父母今年年初因瘟疫殁了，来投奔我，念及两家世交，兼之这孩子有阴阳术的天赋，就收进了门下。”
　　晴明面不改色说道，寥寥几语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

　　众人恍然，赶忙恭迎奉承道：“难怪能让晴明大人一眼相中，原来是有着宿世的因缘。既然是世交，此子又有才干，的确是不应埋没于荒野之地。晴明大人有情有义，不忘旧恩，实为我辈之典范。”

　　晴明唇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

　　那人见晴明面露悦色，这才放了心。却没想到晴明所喜，并非他对自身的那番供奉迎合，而是因为他话中那句“宿世的因缘”。

　　虽然知道这人口中的那句“宿世的因缘”所指的只不过是两家世交的因缘际会，但那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也让他的心中不由大慰。

　　——如果，能够将这份感情诉诸于口，能够大白于世人……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

　　安倍晴明对于自己的天命之人有着诸多期待和猜测，但当早纪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着实是又惊又喜。

　　安倍晴明其人，为不世出的阴阳术俊才，其人幽深莫测，有许多不能为世人所知的秘密。这些都没有错。
　　他有两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其一，他的天命之人，竟是从天而降。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他一直在寻寻觅觅天命之人，但本命星一直未动。
　　不论是记忆中身着樱色和服，总是面无表情的娇小少女……抑或是那位有着永远无法燃烧的冰冷眼神的不死巫女。

　　但都不是命运为他准备好的「那个人」。

　　也许，在那些失却了记忆的日子里，她们给予了自己莫大的慰藉，但她们，都不是能够承载自己整份记忆沉重的人。

　　「完整」的安倍晴明，在「那一战」之后，顺利地回来了。
　　说来讽刺，原本为了「新生」而选择抛弃过去的安倍晴明，最终却为了「拯救」而选择变回原本的自己。
　　虽然最后什么都没能拯救回来，连那份感情也没能回应。

　　到底是造化弄人吧。

　　细细想来，那番曾经丢失掉黑暗的记忆的日子，应当是他曾经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吧。

　　那件事之后，他更是近乎厌弃地放弃了对于自己天命之人的追求，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厌弃之中。
　　——果然，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他谢绝了所有人提亲的好意。生生熬到了「大龄」，他已经放弃了自身。却没想到，在他二十一岁生辰之后次日，忽然从天而降一颗新星！

　　而且是向着他的本命星浩浩荡荡，快速奔袭而来的星辰，与此同时，红鸾星也随时变动了。

　　但那又如何呢？身披狩衣，夜观星象的他，在一开始唇边只有讽刺的笑容。

　　像是自己这种只会给周边人带来不幸的人，就算真的出现了天命之人，自己又拿什么来保护对方？

　　随着那颗星辰愈来愈近，那种烦躁感也愈来愈重。

　　现在想来，那种厌世的态度肯定已经影响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了，不然也不会被博雅察觉。

　　……

　　“你知不知道，我比你更难受，更绝望，更想在那一刻死去！”
　　时至今日，博雅的怒吼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神乐死后，原本轻狂恣意的博雅便愈发沉默了。他的父亲也在神乐死后的第三天自缢而亡。
　　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的博雅，仿佛在一个晚上长大了。

　　不再轻狂、不再任性、甚至不再信马由缰，赏花游猎，而是安安静静研究起了音乐。
　　性情也温和了许多，到现在，更是难得一见发脾气的模样，仿佛一颗被生活打磨得越发水润剔透的夜明珠，于生命的永夜之中散发出莹莹的光亮。

　　而那天，是博雅在那件事之后第一次对他发火。即使是在那场战役之后，博雅也只是紧紧搂着少女已经失去温度的躯体，平静地对他说道。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晴明。这不怪你。”

　　那件事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横亘在两人的中间，两人三年间心照不宣地缄口不提，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那天，火山爆发了。

　　“你神经病吗！你现在这种郁郁寡欢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
　　“神乐要是知道她救回来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晴明，会难过的哭出来吧！”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让神乐的付出付之东流——安！倍！晴！明！你！怎！么！敢！”

　　被博雅打倒在地，仰望天空的安倍晴明唇角渗出血丝，凝望着天空中的白云，唇边扬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如果真的能够释怀，就好了。

　　那一天，他少见地和博雅扭打了一场。丢去了阴阳师所谓孤高凌云的风范，仿佛一个六七岁的少年，抛掉所有术法、计谋、韬略，只是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痛痛快快打了一场。

　　结果当然不消说，他输得极惨，甚至一口一口吐出血来。

　　滴落在青石阶上的鲜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

　　两人直打到日暮西斜，倒在地上再也挪不动身子，浑身尘土，没有丝毫风度。

　　晚霞真灿烂啊，实在是过于刺眼了。
　　晴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宽大的衣袖覆盖在眼上。

　　那时，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晴明……我说……试试吧。”
　　博雅的声音仿佛离的很近的一声叹息，又像是离得极远的一声呼唤。

　　“……什么？”
　　“曾经，在刚刚相识，我们一起面对八岐大蛇时，一天晚上，我们一行晚上一同去平安京郊外看夜晚的星辰，你还记得吗？”
　　博雅的话语突如其来，晴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忘了吗……不过也没关系，呐，晴明，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人一生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本命星，也有与自己本命星相对的天命之人。只是，你的天命之人却一直没有来。你说，你非常期待那会是怎样的人。那天晚上，你的眼睛倒映着星辰，异常明亮……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

　　“我知道你一直在为神乐和八百比丘尼的事情沉郁着，但是……死者长已矣，生者且前行……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拼上了性命才打败八岐大蛇的。不管是谁，在那场战役中死了都不稀奇……能活下，才是幸运。”

　　晚霞的光芒将要散尽，博雅的笑容模糊不清。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为这件事情自责。这今天你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虽然我不懂星象什么的，但我姑且大胆一猜……是那个人要出现了吗？”

　　晴明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沉默着。

　　“去试试吧，晴明，那可是……你曾经，最期待的，天命之人啊……”

　　刚刚夜幕降临的天幕之上，忽然划过一道流星。

　　倒映在安倍晴明的眼中，仿佛那天晚上，京都郊外，他与博雅倚树而立，河边两位女子奔跑嬉戏时，坠落在他眼中的万千星辉。

　　与渐渐降临的夜幕不相称的一缕火焰，在他的心中悄悄燃起。

　　*

　　但真的遇到天命之人的那天，他就又多了一个秘密。

　　任谁都不会想到，安倍晴明的天命之人，竟然——是位少年。

　　虽然眉目清秀、面容姣好，和自己相比丝毫不差的君子，但的确是位如假包换的少年。

　　他作为阴阳师游历四方多年，世间之事多有探知，男风之事也自然在其中。闲来无事，也会在脑中描摹自己的天命之人究竟会是怎样的人。

　　他自诩是豁达之人，自然也不会拘于男女。只要是琴瑟和谐之人，是男是女又如何？
　　在他看到早纪的第一眼起，便知道这位就是所谓的「天命」了。

　　性格异常相和，坦率的说，没有一点瑕疵。
　　只要是待在他的身边，心情总是会像吹过三月杨柳的春风一样，温暖舒适。

　　——的确是，一点可指摘的地方都没有呢，就像是拼图的另一半，每个微小的细节都严丝合缝地契合着。
　　即使是他，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那天晚上相识不久的少年舍身相救，那道身影更是让他一瞬间忘却了呼吸。

　　但与渐生的情愫一同滋长起来的，还有着那份逃避的心态。

　　虽然博雅的一段话解开了心结，但到底不可能就这样释然。
　　那些记忆、伤痕就像是烙印一样，虽然可以渐渐变淡，但却永远不会消失，所以，虽然从遇到的那一刻开始，一直都是喜欢着的，但却无法爱上。

　　直到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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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
官配已定，CP安倍晴明。
综漫加入薄樱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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