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32、拾贰·月色凉（2）

　　次日，清凉殿。

　　早朝已过，居于上位的朱雀帝挥去朝臣，笼罩在面容上的病色仍未散去，举止更是显出疲惫之感。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那日手上的骨扳指已然不知去向，他坐在那里，右手下意识地颤抖着抚上原本戴着扳指的左手食指。

　　正值一人上殿，峨冠博带，气质如兰。

　　“晴明。”朱雀帝定了定神，目光却仍是闪烁着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今日一早源满仲大人已经按照吩咐，将那卷从国安寺带回的经文于宫中东院院角处那座坟茔旁边烧了。”

　　“这就好。”朱雀帝闻言，不由露出安心的苦笑：“朕总算是为他们母子争下一座宫内的坟茔……朕在位一日，便保他们一日平安，只是，也不知能坚持到何时……”

　　晴明默然不言。

　　他深知朱雀帝此刻心中的忧虑，也并不是不想出声安慰，只是他明白，再动人的词句，在如今的现实面前，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欲与佳人共风去，浮生难达蓬蒿愿。

　　“弥生小姐在成佛之前对在下说，她并不后悔遇到陛下，和陛下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弥生……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坐在高位的朱雀帝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

　　“臣所言字字非虚，弥生小姐还说，万望陛下保重贵体……陛下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到后半句话时，晴明抬起头来，眼眸之中光华流转。

　　“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朱雀帝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沉默。

　　晴明正襟立于堂上，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面前这位比他甚至还要小几岁的天皇的境地，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朱雀天皇自幼体弱多病，天性软弱。朝堂上，太后稳子为藤原家撑腰，而太政大臣藤原忠平和右大臣藤原仲原更是摄政当权。天皇无所可为，整日郁郁不安，空于这清凉殿内蹉跎。

　　加之，这些年来，国司权力日益膨大，地方势力越来越背离于平安京，朱雀帝深感内忧外患，但却又无从下手，以至于日渐忧愁。

　　晴明不是不同情面前这位少年天子。

　　但天命如此，无人可改。

　　宫门口的与紫藤并立的三色堇被悄然而至的春风翩跹吹入店内，落在安倍晴明的脚边。

　　端坐于上位的朱雀帝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晴明，昨日太后与我长谈时，又谈起了那个话题。”

　　方才本来心情还古井无波的晴明心中顿时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唇边勾起一抹苦笑。

　　看来是他想少了。

　　他原本以为天皇今日召他来此，只是为了一问化为骨女的弥生小姐最后的境况，却没想到天皇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臣下……暂时还没有成家的想法。”

　　“晴明，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稳子太后几次向我提起这件事，语气之中尽然疑窦。你我相知多年，有些事情也不必说得太过清楚，这件事情应然是该提上议程了。”

　　朱雀天皇浅淡而道，如四月拂面微风。

　　晴明涩然一笑：“臣下……明白。”

　　……

　　阴阳师是一个古老的职业。

　　上可观星宿，下可知灾兆，可观人面以察其生平运势，可借符咒施幻术降妖伏魔。虽然被国家正规机构阴阳寮管制，品级也不高，但却是显望贵胄都十分尊敬的存在。

　　哪怕是天皇族系，都要给其三分薄面，是入世而又出世的存在。

　　然而，即使是自古以来便有的这类职业，安倍晴明仍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安倍晴明其人，师从贺茂忠行，数遇百鬼夜行，偌大平安京内百鬼对其无一不服，更是有许多传说中的妖鬼为其驱使。

　　做到这个份上的阴阳师，自古以来，唯其一人。

　　也不得不为皇亲贵胄所忌惮。

　　谁家都想将其招徕为己用，但人人也都明白，若是谁家真的招徕其人，只怕是第二日便要被随便找个缘由冠上罪名，最后弄得个家族都不可长久。

　　至于藤原氏，虽然有心，但奈何不上不下的境遇着实尴尬。

　　安倍晴明的父亲安倍益材只是一位下级官吏，虽说母亲为传说中的葛叶白狐，本人又是如此杰出的俊才，但在讲究贵胄联姻、出身门第的平安年代，子承父名，到底不能让本家的小姐降身份与其结亲。

　　但若是派出分家的小姐，却又显得不甚庄重，颇有轻慢之感。

　　再加之藤原氏本身就是权臣氏族，多少他族对其虎视眈眈，虽说平日笑面相迎，但背地里又是另一副嘴脸，如此行事无异于授人以柄。

　　私下探查安倍晴明口风，对方也以违背天命为理由，用和歌对答巧妙地拒绝，由此藤原氏才断了这份念想。

　　藤原氏无法，别的家族更是不敢，由此才有了安倍晴明年二十有一，却仍未成家的奇妙情况。

　　但话又说回来，安倍晴明一日不成家，皇亲贵胄悬着的心到底也无法放下来，这才有了稳子太后几次三番询问。

　　曾有人私下询问晴明有关姻缘一事情，他的回答是，以天命为数。

　　“你的天命还没找到吗？”

　　朱雀帝和安倍晴明平日里君臣甚笃，由此笑道。

　　然而这次安倍晴明的回答却与往时不同，不由让朱雀帝面色一振。

　　“……似乎已经出现了。”

　　“哦？”朱雀帝一时大惊，面露意外之色，冲淡了原本笼罩在面容上的哀戚：“是何人？”

　　“并不是贵族女子，不过和在下一样天生体质特殊，所以想必定然会琴瑟和谐。”

　　“这倒是一件喜事”天皇怅然一笑：“想必这样，母亲和忠平大人他们也会放心吧。”

　　既然并非贵族女子，便无人可指摘，而身为同样有着灵力的人，也可以成为安倍晴明的助力。

　　当真是天/衣无缝。

　　*

　　“阿嚏——”

　　鳞次栉比的街市之上，早纪右手牵着表面装作冷淡，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路边的商铺的源赖光，身后跟着收起鸦羽，作普通人装扮的大天狗，一行走在路上。

　　正当走到一家店门口时，早纪忽然打了个喷嚏。

　　天色万里无云，正是丽日当空。

　　一声喷嚏将一边的源赖光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继续逛吧。”

　　早纪回答得斩钉截铁，语气十分笃定，源赖光听了便也不作他想，重新全神贯注于这热闹的街市之中。

　　今天早纪与源赖光一早醒来，晴明已经离开前往宫中觐见，得知了这一消息的源赖光低沉了很久。

　　当早纪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的时候，源赖光想了一阵，最终说道：“到街市逛逛。”

　　他正准备带着源赖光出去，却没想到正好碰上散步到门口的大天狗，听了早纪的话，二话不说便领着他们出了府门，并一路同行引路，倒是解决了早纪一个大麻烦。

　　早纪对平安京的地形并不熟稔，但要是让源赖光带路，难免有些丢脸。

　　街市上卖艺、卖货、食店、古玩摊无一不有，毕竟是平安京内街市摆放的物品，都是些早纪没有见过的珍奇，也让他不由得啧啧称奇。

　　源赖光虽然早熟，但依然是小孩心性只是盯着一些给小孩子的玩具看，不过早纪观察之下，发现源赖光对街边的武具店内的弯弓箭羽、宝剑妖刀也颇有兴致，心下不由感叹果然是未来的大将。

　　早纪身上没带什么银钱，源赖光也明了，并没闹着让早纪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这也着实让早纪舒了口气。

　　到了街市的尽头，源赖光意犹未尽，表示还要在这里多待一阵，望着逐渐升向头顶的烈日，早纪叹了口气，问大天狗要了些铜钱，将源赖光领到一边的茶摊处歇息。

　　“没想到大天狗你身上居然带了这里的钱。”

　　趁着源赖光兴致盎然地跑到一边茶摊摊主那里去看对方沏茶，早纪转过头对大天狗说道。

　　“有备无患。”大天狗改了装束，看起来倒像是位普通的出身贵胄的青年公子：“我在平安京外的山上有一所行宫，我在从国安寺赶回来的时候回了一趟行宫，取了些钱币，以备不时之需。”

　　早纪却是没想到大天狗竟然会想得这么周全。

　　大天狗往旁边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看到源赖光还在上蹿下跳，围着店家，店家满面苦笑，却不敢喝止这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大少爷。

　　大天狗回过头说道:“过几日，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起码要离开三四天，因为之前我与晴明大人相处便是有事则在此帮忙，无事也不多待。如果我在这里待久了，怕是显出可疑。”

　　对方的担心不无道理，早纪点了点头，也表示了同意。

　　“我把源赖光带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防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大天狗说道：“他们两位都是浮踪浪迹，不守常理的妖。”

　　“我明白了，我会小心，这几日尽量不让源赖光离开我的视线。”

　　“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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