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31、拾壹·月色凉（1）

　　“我还是去看一下晴明大人吧。”

　　大天狗连眼帘都懒得抬：“你现在挤不进去的。”

　　厅堂前围拥着的一众式神妖鬼无不在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早纪悻悻然站在那里，想了想自己从其中穿过的场景，和众妖鬼摩肩接踵，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然而晴明大人毕竟于他有恩，就算是大天狗这么说了，但想到晴明的伤势，他一时也有些坐立难安。

　　“……我先去一趟。”

　　早纪心一横，最终还是说道。

　　撇下身后惊讶地睁开眼睛的大天狗，早纪一步一踟蹰地走上前去。

　　堂口最末端都是一些从四周山上下来的，平时也许是受过安倍晴明恩惠的小妖，他们被闻讯而至的大妖们挤在外面，拿着山头上好不容易采到的一些珍贵药草，焦心不已地使劲探着头，朝里面望去。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早纪看得出映在这些小妖眼底的，对于安倍晴明的尊敬与爱戴，不由得心底一暖，不动声色地排在了他们后面。

　　从这个地方隐约可以看到晴明正接过一个小妖给他递来的药草，脸上是春风般和煦的笑容，那小妖颇为崇拜晴明，一双小小的眼睛里激动得快要发出光来。

　　晴明周围则被一群大妖占据着，早纪模糊看到两个熟悉的影子。

　　不耐地背着大大的酒葫芦，随意扎起的红发，身上潇洒不羁与庄严高贵矛盾并存着的妖。

　　他身边站着的那位一头白发瞳色森然的大妖，正讨好般地向他搭着话。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

　　早纪目光一凛，下意识便想到了房内睡得正香的源赖光。

　　被一群小妖磨得不耐烦、又被茨木童子问得几乎快要爆炸的的酒吞童子额上迸着井字，目光随意一扫，正好一眼对上来不及动作的早纪。

　　酒吞童子眼神一变，嗖的一声便没了踪影，只留下原地一脸懵逼的茨木童子。

　　早纪看情形不对，下意识后退一步，结果正好撞上以为他准备落荒而逃的酒吞童子。

　　“好久不见了，林原早纪。”

　　比酒吞童子的声音更早飘来的是他身上的酒气，今天的酒吞童子明显处于一个喝多了的状态，早纪闻着他周围的空气都觉得头晕，下意识就想往旁边退几步，然而这个举动却引来了酒吞童子的误会。

　　“你这是干什么？本大爷又没打算吃了你。”

　　酒吞童子不悦的皱起眉头，一伸手就将早纪拽到跟前。

　　“不是，我没打算走……您身上酒气太重了，我有些不舒服。”早纪诚实地说道。

　　被啪啪无声打脸的酒吞童子：“……”

　　早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背后却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酒吞童子？你怎么在这里？”

　　原本大天狗只是倚在柱子旁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默默感受着早纪的气息。

　　这里是安倍晴明的宅院，没有妖会傻到在这里动手，他也不必操心早纪的安全问题。

　　早纪灵魂的气息像是带着淡淡芳香的草木味，即使是在众妖环伺之中他也可以清晰分辨出来。

　　酒吞童子的气息，除了酒味，还是酒味。

　　最终，一瞬间变得刺鼻的酒味成功惊动了原本不打算过来的大天狗。

　　酒吞童子在大天狗瞬身至此的那一刻便已然察觉到了来妖是为何者。

　　“大天狗，别来无恙啊。”

　　“你来这边做什么？”大天狗森然戒备着问道。

　　“那式神带着晴明往回逃的时候正好路过了本大爷所在的山头，本大爷觉着有趣，就过来看看。”

　　大天狗没有再说话，偏头看了一眼早纪，正好和早纪抬头的视线对上。

　　早纪无声地对着他做了几个口型。

　　大天狗会意，最后偏过头用称得上是嫌恶的眼神瞪了一眼酒吞童子，不放心的离开了。

　　望着大天狗远去的背影，早纪半颗心防回了肚子里。

　　他刚刚所说其实是一个人的名字，可怜他在这里为屋里那位未来的大将操碎了心，那孩子却仍然在屋里浑然不觉、睡得香甜。

　　——现在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酒吞发现幼年的源赖光。

　　早纪如是想。

　　源赖光在未来将斩酒吞童子首级于马下，而酒吞童子身边那位挚友茨木童子更是被其未来家臣渡边纲断臂藏之。

　　怎么想都是深仇大恨，要说酒吞童子看到目前这个基本没什么杀伤力的源赖光不会牙根痒痒，不会恨不得将以前的仇都报回来——早纪是不信的。

　　妖族本就生性洒落不羁，早纪真的非常担心酒吞童子一个脑热直接把什么时空规则都扔到一边，弄个先斩后奏杀了再说。

　　好在他临走时不放心，在源赖光四周布下了符咒阵法，但那套阵法也只能起到遮掩他的气息的作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酒吞童子妖力高深莫测，他无法感知到面前的酒吞童子不是本体，实在是不放心，只能让大天狗跑了这一遭。大天狗去了，好歹有和酒吞童子一战的实力。

　　“对了，在下还没有机会问，酒吞阁下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早纪心中思绪万千，却不动声色掩过，只问了个最简单的问题。

　　“没什么……”酒吞童子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

　　然而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早纪最终将目光落在一位身着黑底红纹和服，梳着齐刘海的绝色佳人身上。

　　那女子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眸中闪着潋滟的水光，凄楚地盯着一边的晴明。

　　早纪摸了摸下巴，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饶是他平时对于感情这方面再清心寡欲，也看出了不对劲。

　　酒吞童子喃喃着，和平时语气大相径庭，轻的仿佛一声叹息。

　　“我原本以为……会回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哪个时候？

　　早纪一头雾水，但看着酒吞童子目光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般遮掩去锋芒，他也没有再问。

　　不知不觉，周围的妖鬼式神们渐渐少了下来。

　　夜风骤起。

　　晴明微笑着接过周围山上的地精满面担忧地递上来一包药草，向其表示了谢意后，抬头朝着这边一望，目光顿时一亮。

　　“早纪，你怎么来了？”

　　听到了晴明的声音，早纪赶忙上前穿过厅堂，走到晴明身边。

　　走近了看，他这才注意到晴明的情况。

　　可能是为了安抚人心，晴明已经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只是那乌青的唇色，苍白失血的脸颊，宽大衣襟下隐隐露出的爆炸包扎的痕迹，依然暴露出了他伤势的严重程度。

　　“你怎么还没睡？”

　　晴明一把拉过早纪的手，关切地问道。

　　早纪尴尬地迎着晴明旁边那位绝色佳人宛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讪讪地笑了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出来了。”

　　晴明少见地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惊扰到你了。”

　　“哪里的话。”早纪赶紧说道：“相比这个，晴明大人你的身体还好吗？”

　　“……这次是我大意了。”

　　晴明面容少见地闪过一抹郁色。

　　“此话怎讲？”

　　一边的童女忽然用着软糯糯的声音开口说道。

　　“早纪大人，这事说来话长，晴明大人如今身体不适，还是让我解释吧。”

　　“好的。”早纪颔首说道。

　　“晴明大人今晚本来是奉命前往平安京城外十里处的国安寺，捉拿一只人面怪鸟。据说那怪鸟伤人无数，后来在一次不慎负伤后，被术士围攻，不得已躲在了国安寺后山上的那座破庙中。奈何等到人们发现时，这怪鸟身体已经恢复。”

　　童女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着继续说道。

　　“寺庙的住持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将它困在破庙里，却无法除去，所有前往那所寺庙的阴阳师也好，有些修为的僧人道人也罢，都死在了破庙之中，那怪鸟吃了这些人的精血，修为大涨，住持毕竟年事已高，怕是快要震慑不住，便上禀给了天皇，说是希望晴明大人前去处理。”

　　童女解释之后，晴明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接过话端。

　　“场面的确是异常血腥，破庙内被血水浸染，到处都是白骨。我刚刚进入，从佛像之后便飞来了传言中的人面怪鸟，我与其缠斗许久……本来不至于如此，但我在与其缠斗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一时恍神，这才落了下风。”

　　“是什么事情？”

　　“那只鸟全身羽毛被血染成鲜红，然而其中一支羽毛十分奇怪，闪耀着与众不同的金色，异常刺目。”

　　晴明紧锁着眉头，他之前并未遇过这种妖怪。

　　早纪却不然，在晴明一边描述一边陷入深思的时候，答案已经渐渐浮上了他的心头。

　　怪鸟、人面、金羽。

　　以津真天。

　　早纪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没来得及出口，他脑中霎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次的事情想必是以津真天第一次出现于平安京，在此之前，并没有关于这种妖物的描述。这一点从晴明大人的反应便可窥其一二。

　　而连晴明大人都没有听说过的妖物，自己却知道。

　　这又该如何解释。

　　正当早纪苦恼于该怎样将情况述之于口时，晴明却温柔微笑着对他说道。

　　“……这件事你也不必过多困扰，虽然我没有听说过此等妖物，但阴阳寮里汇聚着各方出类拔萃的阴阳师，明日我与众人探讨，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不，这是不可能的。

　　早纪艰难的将冲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相比较这个，早纪你应该回去睡了，夜深露重，你身体又刚刚恢复，决不能于这长夜之中久待，我这边自有式神处理，你且放心回去。”

　　晴明严肃地说道。

　　早纪心中怀揣着诸多事端，晴明话语之间言辞恳切，她也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退身去了。

　　在离开之前，没了晴明的遮挡，旁边女子的目光辣辣的目光再一次烧在了早纪身上。

　　“……”

　　早纪叹着气，一边如芒在背，感受着针扎般的视线，一边赶忙退下了。

　　*

　　夜风阵阵。

　　当与月亮有着相同色彩的少年消失在目光尽头后，晴明偏过头，轻声对着一边面露不悦，嘴唇紧抿的女子说道。

　　“红叶，你我之缘，早已明晰。”

　　女子闻言身形一颤，低头敛眸，眼中涌动着黯然与悲恸，两种情绪交织着，逐渐凝结成一片水雾。

　　“晴明大人，红叶不甘心。”

　　“红叶，世间之事不可强求。”晴明淡淡一笑，似安慰又似寂寥：“我们之间的误会在那件事之后也解开了。你的心意我非常感激，但我终究无法向你报以同样的心情，非常抱歉。”

　　“红叶想听的不是晴明大人的抱歉。”

　　女子渺然的话语顺着夜风翩然传入晴明耳中。

　　“晴明所愿也只不过是红叶姑娘不落入这强求的怪圈之中。”

　　晴明温润一笑。

　　鬼女红叶闻言咬紧了唇，再开口声音已经开始破碎。

　　“晴明大人……可是有了心上人？”

　　闻言，晴明蓦然低眉，良久方才说道：“红叶，你这又是何必……”

　　“红叶所愿，唯有常伴晴明大人身侧。”红叶露出凄怆的笑容，绝美的面容上闪过不甘：“请晴明大人将红叶留在身边，红叶甘愿成为晴明大人的式神。”

　　这般真挚的表白，晴明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却也不免动容。

　　但他深知世间之事不可强求。

　　强求他人如是，强求自身亦然。

　　“红叶，我身边式神诸多，足以驱使，而你心愿未平，在我身侧只会加重心魔，百害无一益，若我答应你，反而是害了你。我深知我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但我仍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红叶知晴明所言非虚，沉默无言。

　　许久，她淡淡一笑。

　　“既然晴明大人如此绝情，红叶也无他法。晴明大人让红叶离开，红叶也非咄咄女子，应了晴明大人之事便绝对会做到。”

　　“红叶，保重。”

　　“晴明大人真是温柔呢……”

　　月下，女子清然一笑，皎然甚于月光。

　　透白而细腻的面容滚落下血红色的两串泪珠。

　　“直到最后，依然对红叶这么温柔的晴明大人，红叶最喜欢了……也最讨厌了……”

　　晴明静静伫立在那里。

　　女子转过身去，娇美的倩影化作夜空中万千赤红枫叶，于乳白色的月光下翩然不见。

　　堂下除晴明外再无一人。

　　唯有明月清风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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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阵亡……只能明天继续日万，作者的手速好坑……
晴明对早纪的感情还有隐情，但也可以说得上是一见钟情。
具体情况……后文会讲（顶锅盖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