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春之君》未来将至

28、捌·源赖光（2）

　　春日的夜晚，从墙外传来蝉鸣声声。

　　早纪独自一人脊背垫着枕头坐在床榻之上，床边站着背后闪烁着莹蓝色火焰的童男。

　　童男原本是来问早纪偏爱的粥的口味，但没想到早纪却只是微微笑了笑，表示不用了。

　　童男不由得小心问道：“早纪大人,是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童男你不必担心。”早纪将盛满了毛豆残骸的小碟子放回一边的案几上：“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原因。”

　　看童男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早纪停顿了一阵又说道：“不过，还麻烦童男你为我准备一些夜宵，也许我半夜肚子就饿了呢。”

　　话语之间噙着三分笑意，仿佛四月春里软糯糯的米糕。

　　童男神色一振，原本笼罩着的淡淡的忧愁不知何时依然烟消云散，他使劲点了点头，端着小碟子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早纪笑着望向童男远去的背影，将背后的枕头调整了调整位置，又枕着睡过去了。

　　*

　　从土御门小路往东再隔过三条街，街口处树冠被一道雷劈成两半的大榕树下，朱墙碧瓦的大院子，便是源满仲的府邸。

　　大天狗宛如一阵微风一般潜入源满仲的府邸，其间来来往往的众仆人并未发觉。

　　此时的源满仲，正在后院处伫立着，面前是家内雇佣的一众正在操练的武士。他旁边，站着个四五岁的男孩。

　　这男孩衣着华贵，一看便是不凡之辈，一张小脸虽然形容稚嫩却已然显出一副高傲模样，好看得像是从工笔画中走出来的娃娃。

　　在这小男孩身侧，源满仲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环视了一圈汗流浃背正在操练着的武士们，满意地对低下头说道。

　　“赖光，这些武士便是我们府邸最强力的保障，下个月十四开始，你就要和他们开始一起训练。”

　　小男孩撇了撇嘴，目光随着父亲不轻不浅地绕了一圈面前训练着的全凭气力、舞刀弄棒的武士们，面露不耐之色。

　　“父亲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身后一道忽然随着风一同响起的声音打断。

　　“满仲大人，好久不见。”

　　源满仲在身后一阵妖风飒起的一刻，目光一凛，一把抱起了身边的四五岁的儿子源赖光，一眨眼间便撤到了两米开外的地界。

　　可当看清来人，不，来妖之后，他原本瞪圆的眼睛，身上一瞬间放出的杀气又松懈了下去。

　　将拦腰抱起的儿子放到地上，源满仲无奈地说道：“大天狗大人，能不能下次请您造访在下宅邸的时候先让晴明大人递个帖子？”

　　他源满仲好歹也算是一介亲王，就算他大天狗是有通天之能的大妖，可也不能老是这样视若无物地翻他家后院吧？

　　他源满仲不要面子的啊？

　　大天狗没听见一样，从袖中掏出一卷经文：“晴明大人请您帮那位的忙，将这卷从国安寺带回的经文在宫中东院一座旁边种着红梅的无名坟茔旁边烧了。”

　　源满仲原本一脸无奈的神情在听完了大天狗的话之后，不由得一变。

　　“事情解决了？”他喃喃道。

　　这件事情由于兹事体大，在稳子太后亲自下令将消息重重封锁，甚至不惜对一些宫人下封口令等特殊方式处理后，并没有这么快地传出宫墙，因此源满仲也并不知情，还以为天皇仍然缠绵病榻。

　　大天狗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好了，明日开始恢复早朝。”

　　“那就好。”源满仲长长地舒了口气，原本紧绷的面容一瞬间舒展开来。

　　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在朝为官多年，他当然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大天狗是安倍晴明的式神，而安倍晴明又是直属于皇族的阴阳师，既然晴明大人不肯说出缘由，那他自然不会多问。

　　“在下一定做到。”

　　源满仲肃然而道。

　　空气中涌动着的略显凝重的气氛仍未散去，忽然，一道清脆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寂静。

　　“大天狗大人！晴明大人回来了吗？他上次说好了要请我去他家做客的！”

　　小男孩双眸发亮，白皙的面容上染着兴奋的潮红，原本那副冷淡的模样不知何时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用着激动的声音说道。

　　大天狗闻声低下头去，看着仿佛身后都快长出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的源赖光，面容一瞬间放柔。

　　他和颜悦色地说道：“源赖光少爷，既然是晴明大人已经答应了的事情，如果满仲大人不介意，当然可以。”

　　“父亲大人！”

　　听了大天狗这话，源赖光激动地快要跳起来，转过头星星眼地直直盯着父亲源满仲。

　　——儿大不中留！

　　源满仲脑中闪过五个大字。

　　看着儿子一见阴阳师那边派来的人就激动地不知东南西北的样子；又想到了刚才自己一脸兴奋地给儿子展示武士训练场景时，儿子一脸兴致缺缺的表情，源满仲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大天狗饶有兴味的目光，心下又是一块石头沉沉坠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原本这大天狗对于自己儿子也就是和对其他人一样，一副不咸不淡欠了粮食三千担的样子，尤其是赖光每次一看到晴明，就缠上去的时候，简直脸比炭还黑……今日不知道是脑子里那根弦出了问题，居然蔼然可亲和颜悦色。

　　源满仲暗暗狠狠掐了掐自己大腿。

　　疼啊，不是做梦啊。

　　已经将源满仲所有小动作不动声色敛入目中的大天狗继续忍笑。

　　“放心吧，满仲大人，既然令公子是晴明大人的贵客，在下作为晴明大人的式神自然会妥善招待。”

　　话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安倍晴明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和自己同朝为臣，这件事本身又是自己儿子提出来的，由此，源满仲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那，好吧……赖光，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源满仲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充满期盼地问着一边刚听了自己一个好字，就直接钻进大天狗怀里的儿子。

　　“下个月十四之前吧。”源赖光在大天狗怀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心不在焉地咕哝着应付道：“肯定会在开课之前回来的，父亲大人且放宽心。”

　　大天狗贴心地适时补充道：“满仲大人请放心，您不也常说吗，男儿当四方历练，方可铸武士之魂。公子小小年纪就有离家历练的决心，这是好事，”

　　源·有苦说不出挖了个坑只能自己跳进去·满仲有口难言，只能点点头，心里面简直就是迎风流泪。

　　有一个一天到晚沉迷阴阳术无法自拔，似乎对家业并不太感兴趣的儿子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那满仲大人，请您不要忘记那件事，明日寅时，晴明大人会派式神与您同去。”

　　大天狗话音刚落，源满仲的旁边已然只剩一片寂静了。

　　*

　　入夜，晴明宅邸也掌上了灯光，从幽深而杂草茂盛的庭院之中散出的缕缕灯光顺着草尖和流萤一同蔓延，直到庭院的尽头。

　　早纪休息过来，便觉着只在床上坐着实在是没什么劲，和童男打了个招呼，裹了三层厚厚的衣裳，坐在长廊处眺望着月亮。

　　前后晃着腿，早纪仿佛能感觉到隔着厚袜的脚掌挠到柔软的草丛上的感觉。

　　就在他对月遥望，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涌起一阵熟悉的气息。

　　早纪并没回过头，只是唇边原本噙着的笑容上扬了些许弧度。

　　“大天狗，辛苦了，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早纪大人。”

　　与大天狗不卑不亢的声音同时响起的，传来一道清脆而略显疑惑的男童的声音。

　　“你怎么在晴明大人家的庭院？你是谁啊？”

　　意料之外的声音让早纪不由得一怔。

　　早纪转过身去，那位在大天狗怀中的，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衣着华丽的小少爷便映入了眼帘。

　　“在下是……晴明大人的客人。”

　　早纪眉眼弯弯，微笑说道。

　　听了早纪的话，小男孩却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我也是安倍晴明的客人。切，原来他家这么多客人，我还以为他家里面一般不接待客人呢，亏我还求了他半天！”

　　说着，源赖光便自顾自一个人，陷入了碎碎念中。

　　大天狗为早纪解释道：“这位是源满仲大人家的公子，名为源赖光，对阴阳道颇感兴趣。”

　　说道源赖光名字的时候，大天狗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抹促狭的笑容。

　　早纪一时愣住，脑中霎时闪过一抹赤红色的影子。

　　他眨了眨眼，呐呐对着大天狗问道：“是……那位……”

　　大天狗打断了早纪的话，却也肯定了早纪的想法：“是的。”

　　早纪猛然转过头，对着一边的小男孩猛瞅了几眼。

　　“这长廊木板怎么这么破……？算了……也不是不能坐。”

　　月光洒在一脸倔强，撇过脸去小大人一般盘腿坐在长廊上的小男孩脸上。

　　早纪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形容稚嫩的小男孩，竟然会是未来将斩那位酒吞童子首级于马下的赖光四天王之首——

　　——源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