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与长天》怀南小山

11、追追追

　　演出前夕收到通知，礼服要程秋水自己去租。

　　地址是学校南门商业街二楼的那家店，小店也是经由校学生会成员管理的。

　　彼时已经傍晚，礼服租赁登记处做了一个值班的女生。

　　对方没有看见她进来，盯着手机屏看什么娱乐节目笑声不断。

　　“租衣服啊？”注意到有人进来，女生手里的瓜子壳往垃圾桶里一撒，站起来。

　　她指指里面的衣架，硬声硬气地说，“左边三排不要动，其他自己挑吧。”

　　程秋水眼睛扫过去，一共就四排。妈的。

　　“那边有人借了？”程秋水指指值班女生给她划出的禁区。

　　“没有。”

　　“那为什么我不能借？”

　　“那儿码数大，你穿不了。”

　　程秋水说：“试试才知道行不行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儿谁管？”

　　得，现在的小妹妹还挺容易上火的。

　　程秋水卖乖。

　　她愣是没看出来眼下的几件比另外的那些码数大多少，反倒都是些老气横秋的，还有几件风格迥异的舞裙。

　　好不容易挑出来一件能入眼的，可惜不太正规，一件深红色的抹胸灯笼裙，长度在膝盖以上。

　　样式确实好看，可是露的有点多了。

　　没事，她不担心自己身材不合格。

　　“归还日期写一下，”那女孩儿歪着脑袋，看程秋水落笔，“明天啊？那你明天晚上九点半之前过来，我们有个聚餐活动，来晚了这儿没人。”

　　“行。”

　　翌日几乎一整天程秋水都在学校礼堂彩排，其实她就一首歌的工夫，也不费时间。大多数时间闲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裙子的原因，程秋水竟然有点紧张。

　　旁边有人插话：“学姐不冷啊？”

　　“还好还好。”她笑笑。

　　室内温度不算低，光着膀子和腿姑且受得住。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踝处，三个很明显的烫伤疤痕，圆圆的，在她雪肌上呈现出暗红色。

　　程秋水已经很久没有穿裙子了，因为平时没有穿裙子的必要，但是今天不一样。她愿意为了喜欢的人，把她的伤疤公之于众。

　　这是她对过去的一种妥协。

　　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高跟鞋，下楼梯的时候程秋水没稳住，陡然摔倒，幸好她扶了一下扶手，没有大碍。

　　再看一眼鞋子，跟断了。

　　！！！

　　***

　　韩意站在礼堂的后门口。

　　一阵繁忙的检票完毕，这里只剩他一个人。

　　后面是一个宽阔的通道，左手边是楼梯，右手边是墙壁。凉风有信，浮在后颈。

　　学生会的同学过来关门，发现门口还站着人，女生问他：“要进来吗？”

　　韩意说：“我不进，留半个门。”

　　那个女孩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红着脸说了个好，然后默默地进去了。

　　“谢谢。”

　　他们的元旦节目很无聊，韩意看了几眼，几个人在台上跳爵士舞。

　　电话震动，未知号码。但是韩意有点印象，应该是BR那边的。

　　对方来意很明确，问他投股的事情。

　　韩意只反问一句：“你认为BR的股票还有投资的必要吗？”

　　“那BR这次面临的收购危机，韩先生觉得还有没有转危为安的可能性？”

　　他往后退了几步，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收购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受影响的只是部分董事会，你们员工会得到相应赔偿，如果有裁员风险，看你本人造化。”

　　身后的窗户敞开着，韩意转身，看着外面几颗香樟树被风吹得哗啦哗啦。

　　男人说话阴阳怪气：“韩先生在股市行情方面好像没有多长时间的经验，但是一直在神坛上稳如泰山，年纪轻轻，真让人敬佩啊。”

　　韩意说：“我不经商，不做内线交易，也从来没有买过BR的股票，你不要质疑我。”

　　烟头在黑暗中缓缓地亮起来，又缓缓地暗下去。

　　“您在风口浪尖说这样的话，很难不让人觉得您在撇清关系。”

　　“如果我是为了急着撇清关系，我妈妈手里的五成股份，我会让她全部转了。”

　　对方不吱声了。

　　韩意说：“还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去问纪童，他昨天做了一份股市分析报告，你让他发给你。”

　　“纪童那边……”

　　“就说是我让的。”

　　舞台上有人开始报幕，韩意听见了程秋水的名字。他转身看了一眼，一袭红裙的小女生光着脚丫子就上场了。

　　“韩先生，你来了吧？”她站在舞台中央，笑眯眯地说，“给你唱首歌呗。”

　　韩意对着电话说：“这边有事，挂了。”

　　……

　　程秋水表演的是压轴歌曲。《追追追》。

　　毫不夸张地说，在场有一半的学生都是来看她的。

　　听到她口中蹦出来的“韩先生”一词，全场哗然。

　　程秋水的嗓音还是超正的，大家看她虽然长得清瘦，但是没想到爆发力这么强。

　　一句话唱出口，掌声雷动。

　　“千江水千江月千里帆千重山

　　千里江山我最美

　　万里月万里城万里愁 万里烟

　　万里风霜 我最妖娆

　　什么样的杀气 什么样的角色

　　什么样的枭雄迫我策马坠风尘

　　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坠落

　　什么样的温柔 让我日夜都想你”

　　……

　　这场面，好像一个女英雄，她站在世界中央的战场，为喜欢的人高昂地唱了一首情歌。

　　红裙妖冶，眼波袭人。一声浪潮推下去，逼得所有人缴械投降。

　　她不喜欢扭扭捏捏地传达暧昧，她的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她的喜欢，就是为了爱情，可以分给你一点我的侠骨柔肠。

　　侠骨是她，柔肠也是她。

　　掌声没有停过，程秋水听见台底下有人叫她的名字。

　　“秋水学姐今天美哭了！”

　　程秋水给韩意的座位号是靠前的，三排25座。

　　她全程在找那个位置，几乎一个一个数过来。她数了有三遍，那个座位，是空的。

　　他没来。

　　……

　　表演结束。

　　有几个同学把程秋水的高跟鞋拿去商业街修了，还有几个同学去女生宿舍借了双帆布鞋给程秋水，匆匆忙忙的，没搞清码数。

　　她穿36码的鞋，借来的鞋都快有38码了。

　　学妹挺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学姐挺高的，没想到你脚那么小啊。”

　　程秋水笑笑：“没事。”

　　“那你这样怎么办？”

　　“我等会儿打电话让人来接我。”程秋水用餐巾纸擦了一下脚心，“谢谢你啊。”

　　“没关系，那你小心啊。”

　　程秋水“嗯”了一声，让这么多同学给她忙里忙外的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她去了一趟修鞋的小店，阿姨说她的鞋得排到明天才能给她修，他们这儿快下班了。

　　程秋水只能光着脚在大街上跑。

　　她不觉得这种感觉很糟糕，反而让她穿别人的鞋倒是会觉得不舒服。

　　回去的时候，礼堂还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舞台上的灯亮着，台下的灯都闭了，几个干事在上面打扫卫生，程秋水要去后台，捷径还得通过舞台。

　　不得不尴尬地应对一堆招呼。

　　舞台最后的展板上挂了几张剪纸，有人正在卸图钉，让学姐注意着点脚下，别踩到钉子。程秋水应着，匆匆去找她的包包。

　　说是拿，最后却变成了找。

　　包包原本是放在沙发上的，但是现在沙发上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材料。

　　焦头烂额。

　　四处翻找，眼看外面的人就快忙完了，后台那小地方几乎也找遍了，程秋水心疑会不会掉到沙发下面去了，情急之下就跪在地上往底下看。

　　她的小包包果然落在沙发里面。

　　扯出来，检查一下有没有脏。

　　出去以后，悲惨地发现，灯全部关掉了。

　　应该都以为她已经离开了，索性没有再等。

　　程秋水不知道总闸在哪里，只好摸着黑，用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地面走，以防再有不测。

　　礼堂南北两面有两个侧门，程秋水试着从那两边出去，却无奈门已经上了锁，穿过大堂，试试东门。

　　……也锁了。

　　旁边有个梯子，正好通向一扇顶端的小窗，应该是个紧急通道。

　　程秋水想着豁出去便豁出去了，反正这儿也没人看她。

　　踩上梯子，冰冷冷的铁器贴着脚底板。一股疼痛钻上脑袋。

　　程秋水把窗户推开，外面黑黢黢的，试探不出高度，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摔死啊。

　　不管了，闭眼睛，跳！

　　啊——

　　Duang！

　　……咦？没死？

　　她好像砸中了什么，摔得不疼，身体向下，被另一个人用身体接住了。没直接趴地上。

　　两人齐齐摔倒。

　　程秋水伸手捏了捏眼前的一张脸，很抱歉地说：“韩，韩先生呀，你穿的太黑了，我，我没看清。”

　　韩意冷声道：“你还要趴多久？”

　　程秋水嘿嘿地笑着：“趴到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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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追追追听的是苏打绿版本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这歌很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