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被世仇盯上》姬游游

5、空洞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早上特有的涩。

　　阳光在干涸的沙漠里蔓延着，强烈的光打到金属城市的上方，耀眼的光芒从金属的表面反射，宛如沙漠里的一个光源，不断吸收着热量，向四周发散。

　　桐幼薇是被玫拎起来的。

　　她原本睡在她被分配到的房间里，房间十分狭窄，且没有窗户。

　　绿洲的住宅简直就像蜂巢一样，所有房间按照某种特定的秩序挤在一起，秩序井然地排列着，给人一种机械时代的冰冷。

　　她实在是太累了，两天的赶路让她几近崩溃，好不容易有了一张床和可以容身的地方，她几乎倒头就进入了梦想。

　　直到玫冲进屋子，对着桐幼薇吼道：“你疯了吗！”

　　桐幼薇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吓得大叫一声：“怎么了，怎么了，到起床的时间了吗！”

　　玫一把将一个军绿色的外套抛到她的头上，抬手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这种时候你都能睡觉！“

　　玫最是冷静克制的性子，此刻她这一巴掌打得狠，桐幼薇一瞬间就被打醒了。

　　玫一把扯起她的领子，将她死猪一般拽了出去，走廊里满是浓烟，只听见玫怒吼：“难民进攻了！你住的楼都被炸毁了大半，你竟然还没醒！”

　　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跑着，在大楼的坍塌之中逃出了大楼，就在她们跑出去以后不久，大楼轰然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楼下无数军车开来开去，端着机枪的士兵被一队一队送了进来，玫见桐幼薇看见这个架势已经傻了，一把抱起她抗在肩上，对着一辆撤离的卡车就把她扔了上去。

　　桐幼薇惨叫一声，重重摔到车上，等她急忙爬起来的时候，玫早已经不见了。

　　她站在卡车上一看，只见绿洲边缘的高墙被炸塌了一个角，无数攻击的难民如同蚂蚁钻洞一般大量涌了进来，简直就像以前电影里丧尸围城的场景。

　　桐幼薇正发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对他们没有好处。”

　　桐幼薇猛地一转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坐在她身后，女人带着厚厚的镜片，正透过厚重的镜片打量着她。

　　她的眼睛在过于厚重的镜片之中已经变形：“你就是新来的机械师吧？”

　　桐幼薇连忙对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桐幼薇。”

　　女人摘下了眼睛。

　　她带着那厚厚的镜片的时候，显得刻板极了，然而镜片一摘下来，却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因看不清楚眼前所带来的迷蒙，因而显得她更加美丽了。她握住了桐幼薇的手，握了一下，道：“许雯。但愿我明年还能见到你。”

　　桐幼薇讷讷说道：“这是什么意思？”

　　许雯微微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机械师总是死得很快。”

　　见桐幼薇不知所以，许雯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明明是严肃极了的神色，笑起来的时候却十分妩媚，在轰炸的战火里淡淡笑道：“我骗你的。”

　　桐幼薇愣了一下，不由得也跟着她笑起来。

　　桐幼薇问她道：“你刚才说对谁没有好处？”

　　许雯依旧笑着，但是那种笑里带着一种冰冷：“那些难民。”

　　“事实上城主早就在策划一场清洗了，这次的墙被打破，只是一道程序而已。”

　　桐幼薇吃了一惊：“程序？”

　　许雯冷淡地说道：“对。他们不越墙，我们就没有正当的理由进行镇压。”

　　“你也看见了，绿洲城外的难民早就已经超过负荷，五千，你能想到吗？整个绿洲也只不过有三千居民。而且这还只是现在的数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还在快速繁衍。\"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轻蔑：“愚蠢。\"

　　“绿洲已经快被这些人拖垮了。”

　　许雯说到这里，越来越激动起来：“我们花费了近十年的努力，前仆后继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前辈，才在荒漠之中建立起这座城市。可是这些迅速涌来的难民，没有付出一丝贡献，甚至不付出任何劳动就想享受这里一切福利，而且还想接受绿洲的保护，真是可笑！”

　　她用那双空濛的眼睛看向桐幼薇，似乎是在看她，似乎又没有，一字一句地说道：“绿洲是一座秩序谨严的城市，这些人只是在破坏它。”

　　许雯说这些的时候，显然并不把桐幼薇当成外人，顺手递给她一份文件：“三年前的时候我们试图对不断涌来的难民提供救援设备，我们为他们建立起了居住地，并且对他们进行统治。绿洲承担了大部分支出，并且派遣不少科学家建立学校，希望这些难民加入到绿洲的建设之中来，因为绿洲这样资源极度有限的城市，有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有更多的资源消耗，我们承担不起他们游手好闲。”

　　桐幼薇低头看那份文件，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数据，只能问道：“那后来呢？”

　　许雯冷笑一声：“后来？”

　　她转开眼睛，看向远处：“孩子们还好，糟糕的是大人。”

　　“他们学不会高等机械的方程式，也不想用尽全力快速进修，只会喊着这些高等学术令人头痛，甚至和临时学校的队伍起了一次冲突，杀死了充当教师的科学家。”

　　许雯的眼睛黯淡下去：“他们只想从事简单工作，然后赶快进入城市，接到收容，外面正战火连天，他们害怕。”

　　桐幼薇心里想，她赶来绿洲的时候，想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许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有点尴尬，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毕竟对于她来说，求生只是第一本能，哪里安全就往哪里逃去，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现状。

　　等她抵达了沙漠中央的时候，即便是绿洲不再接纳，她的汽油也早已经用尽，无法逃去别处了 。

　　许雯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很快就会明白了。你也看见了，整个绿洲的建立都是基于那种独特的金属，甚至是军人的改造和食物的供应，都与它密切相关。我们需要精通机械和数理的人不断建设新的提炼仪器，只有获得足够数量的金属，城市才能扩容，你正是我们所期待的机械师，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桐幼薇终于敢说话了：“谢谢你。”

　　她说着，看向外面不断用来的难民，问道：“那这些人呢？他们会怎么样？”

　　许雯冷笑：“他们以为凭借那些流出去的低端武器和血肉之躯就能占领城市，事实上城市交到他们手上只会毁灭。”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转向了桐幼薇，那双美丽的眼睛之中带着一种极度的冷漠：“他们会被统一清洗。”

　　桐幼薇吓了一跳：“清洗？那和屠杀有什么区别？”

　　许雯漠然道：“当然有区别。屠杀是占据别人的居住地，进行侵略和杀戮。清洗只是抵御外敌。”

　　她说着，冷漠地望着那面被攻破的墙和源源不断涌进来的难民：“是他们选择了对我们进行侵略，就要承担后果。”

　　桐幼薇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只是庆幸自己早到了一天。

　　但凡晚来一刻，她或许都不是现在的结局了。

　　许雯见她表情不对，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了，转变了话题，道：“对了，你主修的是什么专业？应该有人给你看过设计图纸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桐幼薇怯怯说道：“没有人给我看过设计图纸……”

　　许雯皱眉：“你没有经过考核？那你设计的机器拿到了几分？”

　　桐幼薇愈发茫然起来：“我昨天才到达这里……”

　　许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么我直说了，你到底会做什么？”

　　桐幼薇道：“我经历过一场爆炸，我的记忆现在暂时……消失了。我想我很快就能想起来了。”

　　许雯用一种错愕的眼神看着她。

　　正当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卡车猛地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城市中央防守完善的地方了，还不等桐幼薇说话，满身灰土的玫已经跳了上来，她似乎对扯桐幼薇的领子格外热衷，当着许雯的面就把她扯走了。

　　眼看许雯还一路用震惊的眼神目送她，桐幼薇茫然地问玫：“出了什么事情吗？”

　　玫身上原本笔挺的军装此刻早已满身褶皱，她扯着桐幼薇的领子，皱眉道：“废话。”

　　桐幼薇吓了一跳：“我做错了什么吗？”

　　玫说道：“你就不该和那个母夜叉说话。”

　　桐幼薇还来不及问原因，就听见玫自言自语：“许雯，新诸神计划总工程师，她的母亲就死在三年前的冲突里，这辈子最恨没有价值的人。至于你，你压根就没经过考核，城主破例让你进来的。”

　　她说着，幽怨地转头看了一眼桐幼薇：“所以我说了，你是那个令我讨厌的特例。”

　　她一边说，一边狠狠扯着桐幼薇，道：“可是我又不能看着你死，所以你最好离那个女僵尸远点。她是我见过最苛刻最变态的人，天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把自己的大脑进行了改造。”

　　桐幼薇彻底被现在的状况搞懵了：“可是、可是我都不认识你们城主，她为什么要为我破例？我是不是只是运气好，你们缺个机械师啊？”

　　玫忽然转头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以后，忽然嫌弃她，伸手一指地上一个洞，道：“进去。”

　　桐幼薇：“……什么？”

　　玫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

　　“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