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见人间》如意尽欢

103、第 103 章

　　混乱中，她“看”见拼命想抓住她的亚沙，她“看”见握着刀的王磊，一脸肃穆的守静，也“看”见许许多多熟悉的脸，大部分都是闭着眼的。

　　神识四散，她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束缚全消，元令璇满足的闭上眼，神识彻底放松。

　　慢慢的她觉得自己很轻，轻飘飘的，像是没有根源。她忽然望向地上，卷草纹大氅，袖子饰以云纹，那人不是她又是谁？

　　她不由小小的惊讶了下，原来神识出窍是这样的呀。

　　旁观肉身，不是内视，而是超脱肉身之外。

　　她尝试着呼唤云雨，令人惊讶的是，最近的那片雨云似乎真的受到牵引，不由自主地漂浮过来。

　　仿佛真是超凡入圣的大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惜她只是个花架子，连现在这点能力，还是拿命换来的。元令璇可惜地把那片雨云送了回去。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是什么，可能是一团云，又可能是一缕流动的风，又像是浮在那里的一团气。

　　她“看”着下方的身体，有点熟悉又仿佛有点不认识的模样。就像是在照镜子，但又远比照镜子看的清楚，毕竟照镜子可看不见自己的后脑勺呀。

　　原来我是这样的，元令璇感慨的从空中降落，实际上降落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她并不清楚她的详细位置，仿佛她自神识出窍后就失去了所有原本为人时的感觉。

　　她“站”在自己身旁端详一会儿，觉得还是进去的好。

　　师傅告诉过她，一旦金印没了，那就代表着神识彻底解封。而她自己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庞大的神识。

　　结果唯有两条路，要么肉身崩溃后神识溃散，要么神识出窍后神识控制不住自行溃散。

　　“...要是运气好，留下点神识，送你投胎守几世，说不定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元令璇犹记得一向不正经的二师兄说这话时的神情。

　　可惜了，估计见不到二师兄了吧...

　　元令璇格外平静，她隐隐感到自己的神识已经开始溃散，连忙“钻”进脚下的身体中，还是死在自己的身体里吧，也算是种叶落归根吧。

　　元令璇费尽力气把自己快要逸散的神识归拢到身躯中，意识重归平静，她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抹意识似乎瞟到身侧的微光。

　　令璇从未如此轻盈过，她闭上眼，安静地等待神识溃散的最后时刻，她看过典籍，这一步应该比她期待的更快一点。

　　也许很多年后，她的一点神识还能寄托于一株草，一滴雨露，再见见这世间。

　　身侧的一点微光粼粼，像是夕阳下最后一丝水波，又像是无垠暗夜里的一盏微弱的灯烛，元令璇懒得去看，人到了最后一点时光，好奇心总是会少很多。

　　那些挣扎，那些徒劳...元令璇心中一哂，到这一步，做什么都晚了。

　　但是那点微光像是不甘示弱，非要在她的识海里留下。

　　开始只是微微的一簇，像是微风已过便已消逝的萤火之光，慢慢的，越来越亮，像月圆的清辉，柔和的洒在元令璇的识海。

　　元令璇惊讶的发现，神识溃散的速度居然在有控制地减慢！她不由正视起身旁的这簇“微光”，它飘飘渺渺的摇散在她身周，向四处逸散着光芒。

　　元令璇有意识的用神识去触碰它。一碰到她的神识，那一簇柔和的光芒猛然爆发出更高的亮度，如若之前只是如月下清辉般皎皎如月，现在的它已似日中之光，它缠住元令璇的神识，像是有意识一样，贪婪的吞吃着她的神识。

　　元令璇不由吃了一惊，这是什么？她端详着这株不同寻常的草。

　　“...皎皎兮如月，清辉如沧浪，可以灌醍醐！”

　　她想起来了，藤花玉树！

　　这是她的最后一味药，世间找不到完整的成株，只有长春观送过来总不发芽的种子。

　　原来这就是藤花玉树，《祁连博物篇》原来是真的。

　　元令璇似悲似叹的看着这株草，难怪长春阁无计可施，这东西竟要用神识激发，修道之人锻神如锻体，即便想到，也没有这样广博的神识。

　　元令璇神色怔忡，照这个速度下去，这株琼花玉树很快就能“吃”完多余的神识，被困几十年，一朝绝处逢生，元令璇心里竟然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事实证明，元令璇的命真的没那么好。

　　就在元令璇惊疑不定的当口，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那株藤花玉树猛地拔地而起，抽芽，生根，藤蔓交结，仿若金玉浇成。

　　这才是成株。

　　可以灌沧浪，可以濯玉缨的藤花玉树。

　　元令璇感受着被吞噬掉的神识，由衷的感叹自己的坏运气。

　　没有长春阁的药做辅助，琼花玉树吞噬神识的过程根本停不下来。

　　而她自己这边，师父给的金印解开后没有人能帮她按下暂停键。

　　照这样下去，她可能连留给二师兄来找的机会都没有。

　　元令璇苦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运气。

　　她背靠着树干，身下的树悄悄地长大，延申...它在做一棵树该有的本分。

　　她静静地等待神识消散，挣扎到这里也够了，本来是捡来的命。师父勉强给她续了这么多年，再向往下，可能也没有这样的命了吧。

　　她并不遗憾只有这么短的生命，该做的事已经完结。

　　亚沙一辈子也找不到他失败的原因，烟姐可以去赴一场旧约，小舅和大哥可以照顾自己。至于元家那边，祖父总不会看着自己儿子去死。

　　元令璇轻轻地咳嗽了声，空气有点稀薄。她身边地藤花玉树几乎把她包裹成一个茧。

　　树葬吗？这样也不错。

　　她自嘲地想，果然恨比爱要长久，她想的到亚沙，却很少想起韩格律。祖父应该不会亏待他的。

　　只是很可惜，母亲给的手札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她还没见过紫藤开花，薄山的琼花还没结果，陪伴过她的最久的是无垠沙漠里的蜥蜴和永远连绵的黑暗。

　　总是昏睡，总是错过。

　　这活着的几十年，大半时间是在昏睡，这样的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甘心呀...

　　这是她最后一点念头，随后她的神识陷入了熟悉的黑暗。

　　一如过去的十几年。

　　身边的藤树轻柔的做起一个茧，元令璇被连着茧一起包在树干里，藤树越长越大，渐渐的裹在了最中心。

　　三天后，地球的某处，大型实验室的计算机前，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肃穆而立，“华国境内所有已知基因可逆都与亚沙博士所提交的实验体“零”有关，可检测到的数据反馈良好，周围城市基因污染程度最低，请批准展开对零号试验体的救援任务。”

　　“同时，对于国际社会提出的对亚沙博士的监控与改造，华国政府在此期间可以承担监护任务。我申请为此项目的负责人。同时，修真界愿意跟所有基地共享雾草的研究资料，唯一的请求是独立成为基地，同时他们也会支持此次行动。元上将，请您批准！”

　　衣装笔挺的军官把手中的文件递交给最中间的老者，申请人那一栏赫然写着韩格律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