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揽月》枫月舞

3、伏妖

　　孩子似乎有些懵懂，忽闪着大眼睛，直往母亲的怀里钻。
　　那妇人把孩子搂到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小道姑，“你干什么？！”
　　祁孤月把那只已经腐烂的死鸮又往前拎了拎，“我就是问问而已，为什么要砍掉它一只翅膀呢？为什么要拔光它的羽毛呢？为什么要把它的嘴和爪都拔掉呢？为什么割它好几刀呢？为什么……”
　　妇人刚要发作，就听见怀里孩子尖利的声音。
　　“臭鸟！谁让它不陪我玩儿！谁让它不听我的话！”那孩子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一巴掌把那只死鸮拍打下来，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顿时就把那只鸮踩得不成样子。
　　那妇人吓坏了，赶忙把孩子重新搂到怀里，柔声哄着。
　　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挣扎着，挣不开就拳打脚踢，撒着泼，“我要出去玩儿！我不想再呆在这破屋子里！娘亲，快点儿叫人给我去捉小鸟！我要听话的小鸟！”
　　“好好，”妇人无视孩子的踢打，抱在怀里哄道，“等大师今晚给我们把妖孽除了，娘亲就叫人给你去捉小鸟，要多少捉多少。”
　　祁孤月嘴角抽了抽，蹲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回头对慕念生说道：“师兄，我突然想念家里那只母鸡了，要不咱回去吧。”
　　“咳咳，别闹。”慕念生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祁孤月撅了噘嘴，回到桌子旁，继续围着那蜡烛闻香气儿。
　　“这么宝贝的蜡烛，大白天也燃着，真是太浪费了……”祁孤月忍不住心疼。
　　老妇人抹抹眼泪，“那妖怪厉害，谁知它会不会白天也闯进来……”
　　“啊，灭了……”祁孤月指了指那已经燃尽，冒着青烟的残烛。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几了，能燃到此刻也算奇迹了。
　　老妇人，年轻妇人，管家以及丫鬟都震惊了，接着就齐齐地跪下来，呼喊着：“求大师们救我等性命啊！”
　　祁孤月再次翻了个白眼，事不关己地从布袋里摸出一枚桃干儿嚼起来。
　　没有了蜡烛，果然好臭啊……

　　整个白天，慕念生带着沈珣以及师弟们驱散宅子里的浊气，并布下阵法。
　　但驱散浊气也只是能驱散一时，因为这里的风水已经完全改变了，再怎么驱散，浊气也会重新聚集沉淀。
　　沈珣布好了阵法的一角，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一侧头，看见祁孤月正在一旁吃瓜子，顿时就阴沉下脸来。
　　“为什么你在吃瓜子？”
　　“因为桃干儿吃完了啊~”
　　“……”沈珣闭眼握拳，深呼吸了一口，“来帮忙！”
　　“你不是都布完了吗？”祁孤月“呸”了一口瓜子皮，“要我说，咱干脆回去得了~这叫什么来着？什么儿多败母？”
　　“是慈母多败儿啊！”沈珣崩溃，怪不得师父一提起她就头疼，真是一丁点儿也不长进。
　　“哦哦，”祁孤月点点头，却也没有反省的样子，继续说：“其实当时不把那只幼鸮拎回去，啥事也没有。再退一步讲，就算拎回去了，若能善待，到时候交还给母鸮，也没什么事了。唉，稚子之恶往往比大人更加残忍……”
　　“稚子不分善恶，所以才需要成人的教导，”慕念生这时也插话进来，“我也觉得她们做的有失妥当，但是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们的职责，不要被别人影响了我们的初衷。”
　　祁孤月花痴地点点头，颜即正义，慕师兄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慕念生看了看天，虽尚未到黄昏，但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密布，隐隐地能听见轰隆声。
　　“天有异象，恐多生事端，那妖孽今晚一定会再来，各人守好阵，争取速战速决。”说完，慕念生看了眼祁孤月，“你去守好那对母子，万一情况不对，就带她们离开。”
　　祁孤月兴趣缺缺地斜眼，“那对败母慈儿吗？”
　　“是慈母败儿啊！！！”沈珣再次崩溃了。

　　天色完全阴沉下来，内宅里依旧灯火通明，但是因为没有了先前的蜡烛镇宅，所以里面的人依旧人心惶惶。
　　祁孤月继续嗑着瓜子，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瓜子皮。
　　老妇人有些不放心地拉了拉她的袖子，“这位小师傅，大师他们……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祁孤月吐了一口瓜子皮，摆摆手，“我师兄可厉害了，放心。”
　　那孩子直勾勾地看着祁孤月，然后回头对母亲道：“娘，我想吃瓜子。”
　　年轻妇人看了她一眼，兴许是还在介意上午的事，对她有些忌惮，哄着道：“乖，明天娘亲买给你。”
　　孩子又开始撒泼，拳打脚踢起来，“我要！我现在就要！”说着，就挣脱开母亲的怀抱，冲到祁孤月面前要抢。
　　结果祁孤月一闪身，那孩子扑了个空，再加上脚下的瓜子皮打滑，直接趴倒在地上。
　　“我的儿啊！”妇人一个箭步冲上去，飞快地把孩子抱起来，看见孩子满手瓜子皮，心疼地掉眼泪，埋怨道，“小师傅，不过是几个瓜子而已，你又何必为难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祁孤月退了几步，坐到桌子上，解开另外一个布袋，开始吃起了话梅。
　　“那是你的孩子，和我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让着他，凭什么他抢我东西，我就一定要给？”
　　那妇人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脸色涨得通红，只能低头小心地拂去孩子手心的瓜子皮。
　　“喂，小弟弟，你还想吃瓜子吗？”祁孤月突然开口。
　　孩子立刻忘了疼痛，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想！”
　　“你刚才打了你娘亲对吧？去跟你娘亲道个歉，我就把瓜子给你。”
　　孩子眨了眨眼，转头对母亲道：“娘亲对不起。”
　　妇人瞬间怔住了，接着眼泪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声音擅抖着，“没事儿，娘亲不疼……”
　　祁孤月这才把装着瓜子的小布袋给扔过去，而那妇人再看向她的眼光，也变得温和，带着感激的善意。
　　“娘亲啊……”看着眼前的母子，祁孤月低声叹气着，“管什么慈母败母，有娘亲的就总比没有娘亲的要好啊……”
　　突然间，门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敲打着门窗，阴风呜咽着，像是一个女人凄厉的哭声。
　　“来了！又来了！”那年轻的妇人抱紧了孩子，神色惊恐。
　　祁孤月跳下桌子，跑到门边，趴在门缝上看着外面的动静，但是外面太黑，怎么也看不清。
　　“把灯都吹灭了，只留一两盏。”
　　听了祁孤月的话，管家和丫鬟立刻如奉圣旨一般，赶紧四处吹灯。
　　不多会儿，整个内宅就暗下来，这时，祁孤月才能隐约看清一点儿外面的情况。
　　似乎有一团黑影从外院飘进来，所过之处阴风肆虐，砂石乱舞，朦朦胧胧地透出一个浑浊的声音。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隔着门缝，祁孤月再次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妖气，忍不住又想吐。
　　那黑影慢慢地挪到了内院的中庭，眼看就快到了内宅的门前，正在这时，一张金色的网自地面浮现，向上收拢，要将那团黑雾束缚住。
　　是伏妖术！
　　祁孤月心中一喜，伏妖术可以单人施展，也可以多人施展，看来师兄还是很谨慎的，采用了多人战术，比较稳妥。
　　突然，金网松了一个角，应该某个施术者分心了，没掌握好，结果却让那妖怪趁机溜了出来。
　　“不要慌！守住各自位置，出剑！”黑暗里传来了慕念生沉稳的声音，接着，数把流光溢彩的仙剑便升上半空，和那黑影缠斗起来。
　　那黑影也有几分手段，能够和仙剑的速度不相上下，但是慢慢地，黑影的攻击节奏变乱了，许是看到内宅就在眼前，但却无法靠近，心中着急了。
　　就在这时，慕念生突然现身，凌空握住仙剑，攻向黑影，一击就把对方逼退回外院。
　　“太帅了！”
　　祁孤月趴在门板上，一脸陶醉地流着哈喇子。
　　“小师傅，小师傅，”老管家凑上前，哆嗦着问道，“大师他们……”
　　祁孤月转过头，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哦，放心好了，我师兄都亲自出手了，绝对没问题的！”
　　“那就好了！”在场的其他人原本都都吓得抖如筛糠，这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有一点挺奇怪的……”年轻妇人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今天那妖孽的声音……好像和往日不太一样……”
　　声音？
　　那妇人一边回忆，一边说，“今天的声音好像是个男人……但之前好像一直是个哀怨的女人的声音来着……”
　　祁孤月托着下巴，来回踱步，想了想，声音么……突然，她动了动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接着就脸色大变。
　　“快点儿离开门口！！！”
　　她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开门，老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血溅当场，直到断气，眼睛都是睁着的，脸色如常。
　　祁孤月惊愕地看着门前的黑影。
　　她万万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
　　妖物竟然有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