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是种病》懒小五

68、得到证实

　　不过晌午片刻，天色渐暗，已淡了日光。
　　眼看着天际阴沉，将白日染了色，竟似入了夜般。

　　苏应礼歪在院中仅有的那株香樟树下，躺椅下熏着几个炭笼，干瘦的身子裹在厚重的新制蜀绣青松迎雪图案的丝棉春被中，柔顺长发随意松散，映着他那白到失真的肤色，如倾泻而下的墨色瀑布。

　　若不是那双淡漠如水的眸子未曾闭上，在廊下窥窃的杜鹃会以为这经年缠绵病榻的六少爷已在今日“睡”了过去。
　　美则美矣，但似缺了人气。

　　明明特意披上了夫人赏赐的裘皮新大氅，却因这宛如画中谪仙的男子浑身泛起寒意，想着他平日毫无温度的目光，那股子想靠近讨好的心顿时消散无影。好在自她来了后白姨娘再不受宠，这院中也无人压得过她。

　　“主子，已经走了，您赶紧进屋吧。”
　　小南瓜见杜鹃终于一脸懊恼地离开，立即轻手轻脚地窜上前来扶起在躺椅上发了老半天呆的主子，小声嘀咕道：“我瞧着您扮起呆子来也是有模有样，就是少几声咳嗽，哎？手怎么这么凉？这天色看似是要落雨呢，都这么黑了知琴也不知道掌灯……”

　　苏应礼拂开上前来的小南瓜，径自起身朝书房去了。
　　他虽是习惯这小子的呱噪，但此时的思绪仍没从早上所得的那个消息里抽出来。前日华府的那次赛骑射，他因姑姑卫夫人派车来接，与卫衡一同被“押”上了车厢，临行前只瞥到一眼坐在马背上的小小身影。

　　听说，当真是那孩子赢了。
　　听说，她当真将御赐的麟鞭带走了。
　　听说，华威总统领亲自召见了她。

　　实则，这些听说都比不上她的身份惊到他。

　　虽早有猜测，可经过打探去证实后仍是震撼。
　　他得知了安西侯府有一位嫡出小姐，姐妹中排行第三，闺名虞睿，确实曾在六年前走失。

　　若沈凌所说属实，这虞三小姐该是被虞将军带在军中以沈家义子身份，亲自教养了五年多，练兵场与军帐，她都只是众士兵的一员。
　　纵使年幼，侯府嫡女怎可与男子同吃同住？安西侯此举令他费解。

　　回想多年前小丫头的安静与镇定，走失孩童的各类反应皆无出现，再反观如今超乎年龄的沉稳性子，他不禁有些怀疑。

　　“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想，当时安西侯驻扎在凉州……”
　　苏应礼喃喃接话，端着杯子递至嘴边的动作被一个外力制止，便抬眼望去，“知琴，今日爷喝茶都不许？”

　　知琴被问得哭笑不得，一把夺过主子手中的“杯子”举至他眼前，打趣道：“少爷您快看看您要喝的是什么茶吧。”

　　这哪里是茶杯，不过是搁在书桌上盛了水的陶瓷笔洗。

　　苏应礼低头一看，不禁莞尔，神色却无丝毫窘意，辩道：“想是因你们今日怠慢渴着爷了，还不沏茶来？”

　　“奴婢瞧着少爷不是渴的。这呀，是种病，打从少爷从华府回来后便患上了，时不时地发作一次，今日尤为加重了！奴婢得去向表少爷打听打听，那日华府可是出了个沉鱼落雁的天仙？”知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从托盘上端了杯热参茶塞到主子手中，调侃完便溜之大吉。

　　苏应礼也不恼，抿了口参茶挑了挑眉。
　　这院子的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他倒觉得格外惬意自在。不过，这婢子可说错了。

　　天仙不曾见到，小煤炭倒是有一个。

　　思及此处，他被自己逗乐，大黑的主子是小黑，嗯，倒挺般配。

　　***

　　安西侯府。

　　鸿鹄楼的婢女皆知她们的小主子不同于寻常侯爵家的千金小姐，不爱描红绣花，不喜弹琴作画。

　　除去换装外出逛铺子的时日，主子在家是晨起舞鞭耍枪，饭后算账对账，晌午侍弄院中药圃，其余空闲时间便是陪母逗弟，小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苏家六少为她的身份恍神深思时，她正带着幼弟在清晖院中耍鞭子。

　　虞四少爷虚六岁，个子比虞睿差了一大截。

　　见姐姐耍得龙飞凤舞，他内心无限崇拜，迫切希望自己的小胖胳也能玩得得心应手。他将鞭子一扬一送，起手动作练了小半年已有点儿成就，不过，也就只练熟了这一个动作。

　　“啊！疼！好疼啊——”
　　果不其然，第二个花样动作便让上臂又挨了一鞭，虞善气馁地将鞭子扔给一旁绷紧神经的大丫鬟雨竹，一脸委屈地扑向了坐在廊下看他们姐弟习武的母亲，被眼疾手快的孙妈妈及时拦截。

　　“我的好少爷，您可当心着点，夫人肚子里还揣着您的宝贝小妹妹呢！”孙妈妈搂着小主子慈爱地笑着，“这劳什子皮鞭快别练了，不是伤手便伤腿，可心疼死我这老太婆了。”

　　虽是赞同小主子们有点儿武艺傍身，遇险时好歹能自保，但见多了四少爷练武，她这心肝也日日跟着发颤，心疼得推翻了先前看法。

　　“不行，我一定要练得同姐姐一样好！”
　　虞善扁了小嘴巴满是委屈，从孙妈妈怀里钻出，小心翼翼地挨着王氏，脑袋埋进母亲的臂弯，带着哭腔道：“娘是不是把姐姐生得聪明把我生得笨？把大哥生得也比我聪明，我记不住先生让背的句子，也练不好姐姐教的鞭子……”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为何区别这么大？

　　“真是傻善儿。”
　　虞睿将鞭子一收，上前来先王氏一步向自家笨小弟解说：“我可是三岁就离开娘跟着爹习武，军中这是一日两餐、餐餐食素，什么零嘴儿都是没得见，更不说吃了。不管冷热，天不亮便得起床扎马步，一蹲便是半个时辰，可不像你天天能睡到日光晒屁股。就这样练了好多年才能使得鞭子舞得枪棍，大哥更是早早送去外祖家没日没夜地苦读，你都长到六岁了还一直跟着娘享福，光是有目标不苦练如何能成？”

　　这爱吃爱睡又爱偷懒的小胖墩，是得好好教他些道理了。

　　“爹爹真不给你肉吃吗？鸡肉也没吗？鱼呢？虾子呢？”
　　虞善抬起小脑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见姐姐逐一点头，不死心地追问：“桂花糕呢？糯米团子呢？果脯呢？都没有吗？”

　　他的注意力已被那句餐餐食素吸引，早已忘了委屈抱怨，得到肯定回答后，顿时恍然大悟：姐姐之所以鞭子舞得好，原来是因为吃素呀！那么大哥能中举，定然是更没肉吃，爹爹都不给肉，外祖父如此严肃更加小气吧？

　　他可不要日日吃素，每次祖母让他跟着去庙里时，总是只能吃长得像肉吃着无味的素斋。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他还是笨就笨点，顶多往后每日少吃一块肉，稍微练得比如今快一些就够了。

　　虞睿见幼弟再次耷拉着脑袋不吭声，猜想他需要时间去理解这番道理。

　　她有意拿他的弱点来打趣，也是希望弟弟能尽快明白，逐渐懂事。可她全然不知这孩子早已将她的话“理顺消化”，并且自认开窍，将里头的含意扭曲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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