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不起的小公主》霜雪千年

4、身陷囹圄

　　一名青色衣衫的男子跪倒在明德殿前：“臣请皇后娘娘息怒，饶恕五公主！”

　　云初已在半生半死之间，意识略微有些模糊，但她听出了这个声音：“子涵……”

　　是他。也只有他。

　　“明风？你来做什么，”谈皇后没有料到这一出，“本宫处理家事，与你无关，让开。”

　　明子涵死死地扛住小太监持着廷杖的手，不让他打云初，“臣闻太子殿下坠马受伤，奉陛下之命到东宫探望。恳请皇后娘娘看在陛下的份上，饶恕公主！”

　　“你要探望太子便进去探望，不要横在这里碍事。本宫是皇后，你以为你有资格在本宫面前提陛下？”皇后本不欲对他发火，言语只是敲打，还算客气。

　　明子涵不卑不亢：“臣不敢。但殿下已遭困厄，还请皇后仁慈，就当是为殿下积福。”

　　谈皇后冷笑一声：“如果本宫偏不呢？你拦得住本宫？”

　　她对下面的侍卫微微一抬眼，侍卫们便冲上前去，要将明子涵拉开。明子涵本是读书人，身手一般，此刻却如同妖邪上身般不顾了性命，双肘一左一右用力击开两旁的小太监，回身两脚踢在侍卫腹中。趁他们反应不及，迅速拦腰抱了云初，就要往宫外出去。

　　回过神的侍卫们立即拔刀拦住了他，皇后怒喝一声：“大胆明风，宫闱禁地，竟敢胡作非为，还不给本宫拿下他！”

　　贤妃拿手里的帕子捂在吃惊张大的嘴上：“哎哟，明大人这是要反了么？”

　　明子涵将手中握着的太子令牌示人：“臣乃太子宾客，奉陛下之命辅佐太子，持此金令，有殿下恩准，随意出入东宫。”

　　他话里发了狠：“你们——谁敢拦我？”

　　东宫诸人的确是听从太子而非皇后，见到太子金令，侍卫们也是愣了一愣，犹豫着不知进退。

　　“本宫是太子生母，东宫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臣子放肆，”谈皇后气得用手怒指着明子涵，“乱臣贼子，给本宫抓起来关进暗牢！谁不动手，本宫诛你们九族！”

　　皇后之威，除去皇帝，无人能撼动。而明子涵虽为太子宾客，兼有吏部侍郎之职，不过也只是一介外臣，品级权位高于他之人，大有人在。侍卫们听了皇后这话，自然不敢再怠慢，上前七手八脚便押住了明子涵和云初。明子涵拼力反抗，但刀刃之下，也是寡不敌众。

　　谈皇后一向有心口疼的毛病，这回被气得病也要犯了。贤妃见状赶紧上前扶住皇后，劝她道：“姐姐息怒，身子要紧。不如先押他们下去，歇息后再审吧。”

　　皇后点头，侍卫们便将他们二人拖下去，扔进了东宫的暗牢。

　　*** ***

　　东宫平常的刑狱里，已经关满了白天因太子之事获罪的人。云初和明子涵被关在另一处暗牢，是座单独的屋宇，位于东宫后林深处。树丛掩映，十分隐蔽。

　　明德殿偏殿里，谈皇后服了保心丹，正卧在榻上休息。她这一日又气又急，已是心力交瘁。陈常进来想要问话，贤妃将他拦到一边，低声说：“娘娘太累，已经歇了。没有要紧事别进去了。”

　　陈常向内室里望了望，也见到皇后睡了，为难道：“贤妃娘娘，那您看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五公主和明大人是怎么着啊，审还是不审啊？”

　　贤妃赶紧摆手：“这种大事，你怎么好问我。等娘娘醒了再说吧。”她心里也是虚的。云初再怎么不招人待见，好歹也是简淑妃亲生的公主啊，这……总不能叫她死了吧？

　　*** ***

　　夜幕降临。明府已经开了晚饭。明凰望着明子涵座上空摆着的一对碗筷，心里十分不安：“申时就进宫了，怎么现在还不回来？”

　　曹夫人也隐隐有些担忧，但还是宽慰说：“东宫召见再寻常不过，兴许太子殿下有要事与涵哥儿商量，忘了时辰吧。”

　　“太子不是坠马受伤了吗，不好好歇着，能谈什么要事谈这么久？我不信，”明凰说，“我得去东宫看看。”

　　曹夫人大惊：“这个时辰，宫门都要下钥了，你怎么去？”

　　“就是因为宫门要下钥了，他还不回来，我才得去看看啊，”明凰说，“只怕他是要出什么事，你可别拦我，再拖一会儿我也进不去了！”

　　曹夫人叹了口气，知道拦不住明凰。这个女儿虽是从她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是从小就桀骜不驯，神佛难挡，她根本管不动。

　　明凰麻利换了男子装束，拿了令牌，翻身上马便向皇宫奔去。她自小习武，据说是当年太后和简淑妃都十分喜欢她，宣帝便把她放在军营里头练过。所以她有军衔在身，编了个理由说有事禀报，便匆匆混进了宫去。

　　她抄了小路去东宫，一路上无人注意。经过凤阳阁时，她远远瞧见里面没有点灯，宫人们都站在殿外伺候。她心中顿生疑窦：云初怎么这么早就歇下了？还是说她根本不在凤阳阁？

　　东宫戒备森严，太子出事后更是多加了一倍守卫。明凰只能从后山深林的小路溜进去，却是歪打正着，先摸到了暗牢。她聪明敏锐，从前来东宫时便留意过这里有座隐室。现下见了，先飞身到屋檐上，透过缝隙向内望去。这一看，房中关着的二人可不就是明子涵和云初。

　　她原本想着先来探探，回去再想办法，可是看见牢中鲜血一地，也等不及从长计议了。她俯在屋顶上四下观察，开始盘算着怎么救他们出来。手摸到口袋里带着的弹弓和麻药散制成的弹丸，心里便有了主意。

　　*** ***

　　暗牢地处阴湿之处，四面冷墙。内里冰冷无比，漆黑一片。云初缩在明子涵怀里瑟瑟发着抖：“疼……好疼……”

　　明子涵已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自己冻得面色僵硬。发白的嘴唇颤抖着，无力地安慰她：“别怕，我在。”

　　他紧紧抱着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只小心翼翼地抚着她的后颈安抚她。她感受到他怀抱里的温暖，可是他自己却身着单衣在发抖。云初哽咽着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明子涵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不说话。云初却感到有水样的东西，一滴，两滴，落在自己脸上。她用尽全力伸出手去，摸索着他的面庞：“子涵，你别哭。”

　　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楚，但她摸到了他脸上冰凉的泪。明子涵心如刀割，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强撑着说：“没有，我没事。”

　　云初又冷又痛，伤口一直向外渗着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她死前的场景，仿佛也是这样，他抱着她，眼泪落在她脸上，而她血流成河。她有些害怕：“我会不会死在这？”

　　“别胡说，等陛下或殿下知道了，会救你出去的，”子涵说，“阿月，你撑住啊。”

　　云初喃喃低语：“那等我们出去了，你去向父皇请求，我们成亲。”

　　这一世倘若还能继续，她杀了云天之后的第二个夙愿，就是好好补偿明子涵，一心一意，长相厮守。

　　听了这话，明子涵情难自禁，低下头去，轻轻吻在云初的唇边，他说：“好。”

　　*** ***

　　就在这时，门“吱吖”一声轻悄悄地开了，月光一下照亮了暗牢，明凰闪身进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我的天，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明子涵闻声抬起头，大吃一惊。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仍是满满的惊诧：“阿凰……你……你怎么在这？”

　　明凰挥一挥手里的弹弓和钥匙，低声说：“当然是来救你啊！我把他们打晕了，找到了钥匙！别废话，赶紧走！”

　　她方才是潜在屋顶上，用弹弓打了外面的侍卫。夜里看守的人原本不多，本来只有四个。她算着时辰，差不多该换班，伏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两人先走，新换的人还没到，所以就只剩了另外两个。她用弹弓接连打中二人鼻下人中的位置，麻药迅速散开，侍卫便晕了过去。她赶紧跳下来从他们身上找到了钥匙，开了房门。

　　明子涵已经抱着云初站起身来，准备要跟她走，不过他心里还有点犹豫：“东宫戒备森严，逃得出去吗？就算出去了，将来怎么办？”

　　白天里他与谈皇后硬碰硬，一时冲动，已经吃了恶果。虽然勉强救下云初，不叫她继续挨打。可是他毕竟为人臣子，现下就这样从东宫越狱，将来难道不是万劫不复……

　　明凰伸手指一指地上满是的血迹，心急地说：“你管那么多呢，再不出去她要死了！”

　　*** ***

　　明凰带着明子涵一路绕道，从疏于把守的后山外矮墙处翻过去，成功逃出了东宫。明子涵本已冻出了病，又一路抱着云初，体力有些不支。二人在御花园隐蔽处休息片刻，子涵将今日发生之事简单几句告诉了明凰。

　　他已经想好了主意，低声说：“不如先送阿月回凤阳阁，请御医给她救治。然后我去求见陛下。”

　　明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一起去吧。先跟陛下请罪，然后再告那个谈皇后一状！”

　　明子涵想了想，说：“我一人去吧，就说是我自己逃出来，别再连累你了。你先回府，当心母亲着急。”

　　越狱是多大的罪，明凰懂不懂，他不知道。反正他懂。他可以为了云初万劫不复，可是明凰才十七岁，他当初答应他爹要照顾好她的。

　　明凰本想好汉做事好汉当，和他一同去请罪，但见明子涵坚持，也只好作罢。她说：“我来的时候看过了，徐令在紫宸殿外伺候着，圣驾应该在那。你带她一起去吧，东宫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你们跑了，送她回凤阳阁只怕不安全。”

　　于是二人约定明凰先出宫去，明子涵带云初去面见皇帝。万一再有什么不测，明凰在外头，也还能想办法。而云初此刻已经因失血过多，撑不住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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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明子涵叫明风，子涵是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