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前传》赤子的时光

3、完结

　　却说陶仁，一听“食人族”三字，顿时也是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又见几十个人乱做了一团，争先恐后地往四方逃命。
　　下一刻，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逃跑。
　　此时的陶仁就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字——逃。不知不觉间，她跑入了丛林之中，视线范围之内也看不见薛涛等同伴了。
　　然而，她隐约听见身后似乎有人在追逐她，心中一丝都不敢大意。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如果落入食人族手中，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人在求生本能的逼迫下，往往会爆发出自己都想不到的潜能。陶仁听见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本能地以为是食人族在追逐她，咬紧牙关拼命跑，半点没有停歇。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慢了、远了。
　　陶仁还来不及松口气，突然猛地一惊。急急地停住脚步，险些扑倒在地。
　　前方，身穿杏黄色蟒袍的皇太子翻身下马，目光透过陶仁，看向对方身后。脸上的表情万分复杂。似是愤怒，又似绝望。
　　看见皇太子的表情，陶仁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深思。她万分僵硬地转过了身，看向了身后。
　　奄奄一息的闪电倒在了她身后不远处。她的身下有一滩血，身后也有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血路。
　　她刚才，是带着重伤追着陶仁奔跑，流了一路的鲜血！而陶仁只顾着自己逃命，竟是没有听出她的脚步声！

　　“不！！！”陶仁当场疯狂了，扑到了闪电身上，痛哭流涕，“不，闪电，你，你别吓唬我……”
　　闪电吃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露出了笑容：“仁仁，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你应当会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子，会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
　　“我不要！”陶仁绝望地嘶吼道，“我不要什么平淡的生活！我要和你在一起，你还没有带我去看森林呢，还没有带我去南海见过你师父的神尼岛呢。你跟我说过，海外还有其他的国家，许许多多的奇人异事、奇观异景。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呢！”
　　好男儿志在四方，女人却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了满足男人的需求，女人们从小拴上了各式各样的锁链，终生困于四方墙的宅门。所谓的最大成就，也就是斗赢一群大小老婆。但无论谁赢了，男人都一样享福。
　　陶仁如果没有遇到闪电，很可能也会面临这样的命运。
　　她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
　　然而，这幸福确实需要两个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我们还没有去过雪山呢，我们还没有看到书上写的极北之地的白熊呢，你不能死啊！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呢！”陶仁痛哭道，“我再也不要回京城了，我恨那个地方！”
　　闪电却虚弱地笑了笑：“或许我最大的罪孽，就是让你知道了有这些地方。所以，你才再也不愿意被困在宅门里了。”
　　宅门困住了女子，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也算是保护了女子，就好像主人们将狗关在家里使其免于冻饿之苦一般。至少如果陶仁安生在家待嫁，基本上没机会惹到皇太子头上。
　　“仁仁，你注意到了吗？其实，这里就是我们之前想要去的森林呢。”闪电突然道，“我们一路又是看沙漠、又是过黄河的，倒是把几个月的路走出了两年多，还没有走到。”
　　陶仁一愣，本能地抬头，打量起了四周。
　　如今已快入秋，树叶大都已经枯黄了，再看不出所谓的生机。
　　“仁仁，对不起了。”闪电突然道。
　　“闪电，闪电……”陶仁惊呼。
　　闪电头一歪，手一垂，沉沉地睡去了，再也没能醒过来。
　　“闪电！”一声惊呼响彻天际。

　　下一刻，一柄长剑穿过了陶仁的胸膛。陶仁不躲不闪，冷眼旁观自己胸口喷出鲜血。
　　迷迷糊糊间，她看见皇太子抱起了闪电的尸体，渐渐走远。
　　“不，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卖力喊道，“她是我的，是我的……”
　　皇太子停下脚步，一字一顿道：“已经是我的了。”
　　说罢，他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停留半分。
　　陶仁的手重重垂下，双眼却直直地看向了太子离去的方向。

　　之后，大亚王朝边境进行了一场大清洗。以往时常作乱的那些小部落，都被突然发难的边防军队一年内剿灭了。
　　次年，皇太子登基，追封已故太子妃为皇后。
　　新帝颇具才能，很快便掌控了朝政。他重用贤才、推行仁政，使得国家逐渐富强。
　　五年后，邻国兵犯边境。早已为此韬光养晦多年的新帝趁机御驾亲征，成功占领了邻国，扩大了大亚王朝的版图。十年后，三国统一，天下尽归大亚。
　　当年护国寺僧人那句“贵不可言”，此时却是灵验了。如果闪电不死，她身为皇后，皇帝又统一了三国，自然是贵不可言。

　　“陛下，叛将张杰瑞已捉拿，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
　　“凌迟。”
　　张杰瑞曾经向闪电提亲，他是知道的。只是后来他投了军，又有了战功，皇帝也就不好轻易动他了。却未曾想，他为了替闪电报仇，竟能卧薪尝胆十年之久。

　　就算这样，又如何？
　　“陛下，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国师试图劝解。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皇帝面不改色。
　　“可是即便如此，您也只能和皇后娘娘做一世夫妻。”国师有些犹豫，“为了这一世夫妻，您将形神俱灭、不得入轮回，这……”
　　“啰嗦。”皇帝微怒，“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有，”皇帝补充道，“朕要那个女人，死于皇后之手。可否？”
　　“可是可以，但陛下……”
　　“什么代价都可以。”

　　这年春天，森林里的树木纷纷长上了翠绿的叶子，显得生机盎然。
　　没人知道，一个女孩儿的尸骨已经在此化入了泥土。而另一个女孩儿的尸身，则是被葬在了一个冰凉的、叫做皇陵的地方。
　　一个猎户进山里打猎，突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
　　“咦，怎么有支簪子？”他捡起来一看，“看起来像碧玉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算了，先捡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