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牧场养魔王》咸鱼玛奇朵

25、025

　　作为一个半文盲，夏佐对有文化的人很有好感。
　　白驼鹿魔，几乎满足了他对文化人的一切想象：知识渊博，见识广阔，温文尔雅，富有教养。
　　在夏佐见过的人里面，魔族的邪眼宰相安格斯，同样是个一见就十分有文化的人。然而安格斯，却有文化得很有距离感，尖酸刻薄的脸上，长着一抹小胡子，通篇拗口的言语，高高在上的眼神，好像谁都看不起一样。
　　而白驼鹿魔，则更接近平易近人的学者，甚至也不吝啬于教导。

　　看着夏佐，一个字一个字地嗑着书本，白驼鹿魔吐出一本幼年魔族的启蒙书籍：“那本对你来说太难了，这样识字的效率很低。你倒不如先将常用字都认一遍，再去理解那些公文条款的内容，会比较轻松一些。”
　　夏佐颇有些受宠若惊：“鹿魔先生，您还随身携带着这些书吗？”
　　“毕竟我们鹿魔一族，是一个热爱旅行的种族。”白驼鹿魔温吞地笑着，“其他种类的鹿魔爱好不一，但每一头白驼鹿，都是一座移动的图书馆。”
　　“可是连这种书籍也会收藏吗？启蒙的图画书？”夏佐手上珍贵的书籍，似乎被翻阅了很多次，虽然干净整洁，保存良好，页脚却翻起了毛边。
　　“这个，就是我个人的职业病了。”白驼鹿魔，看着好奇地凑过来的小羊亚当，亲近地给它舔了舔毛，哪怕这只羊羔还没有开智，“我也经常会给幼崽们讲课，所以平日里也会带着这些。”
　　夏佐入迷地上了一节启蒙课，然而被周围越来越鼓噪地“咩咩”声拉回来。
　　“它们似乎都饿了呢。”白驼鹿魔善意地提醒道。
　　“啊！我都忘记了！”牛毛一样的细雨，还飘在空中。夏佐没有出门放羊，而是将鲜嫩的牧草都填进了食槽。
　　他又烧了一壶热水，还挑拣了最新鲜的草叶，承在干净的食盘里——白驼鹿魔全身雪白雪白的，气质又像是一个不紧不慢的老年人，看了就让人操心他是否会身体劳累。

　　“天都亮了，你怎么还不走？”眼见着夏佐被支开，黑羊难得动了几步蹄子，将挂在一边的斗笠扔到白驼鹿魔的脑袋上。
　　斗笠扔歪了，斜挂在鹿角上，挡着了白驼鹿魔一半的视线。然而白驼鹿魔还是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半点儿不见恼怒，甚至连扶都没扶一把斗笠，就任由它这么歪着。
　　“陛下，您这样不加掩饰地下逐客令，可是会寒了魔族的心的。”
　　“是吗？可你不就是喜欢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呆着？”即使被找上了门，沙利叶也一点都不紧张，他心知安格斯他们还没有得到消息，“你敢说你不是偷偷溜出来的？”
　　“这是自然的召唤，陛下。”白驼鹿魔目光悠长地看向远处的森林，低吟了一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黑羊面无表情：“不好意思哦，你迟到了。冬天早就走了。”
　　白驼鹿魔叹息一声：“这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是一个没人惦记的老人家，只能靠着四条腿自己走过来呢？”

　　如果祈祷足够虔诚，意念足够强烈，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是能够召唤出恶魔的。召唤恶魔的概率极低，又不定向，恶魔还可以拒绝被召唤，所以这件事情，一直以来也就是魔族内部流通的常识……还是完全懒得提起的常识。
　　帝国人，是可以将魔族从深渊中召唤出来的，但他们自己往往并不知道，只以为是神迹，是兽神赏赐给他们的礼物——他们快要饿死的时候，就是意念最强大的时候。魔族的原型经常位于帝国人的食谱上，最容易感应到召唤的又是实力低下、甚至还没有完成化形，就懵懵懂懂回应了召唤的魔族幼崽。
　　他们召唤了魔族，然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神的恩赐”给吃掉了。
　　在召唤出恶魔以后，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会形成一个隐秘的联系。下一次，被召唤出来的仍然是同一个恶魔。
　　——但，还会有下一次吗？
　　每一个帝国人，一辈子，最多也只可能和一位恶魔建立联系。当这只恶魔死去以后，就再也不会召唤出下一只了。

　　但魔族自己，是不能召唤出魔族的。
　　这样一来，召唤这件事情，完全就变成了深渊意志的恶作剧。
　　连个定点传送的功能都不能开发。

　　白驼鹿魔嘘唏一声：“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能在戒备森严的王城里凭空消失。”
　　“是啊。”沙利叶冷笑一声，“所以你就趁我失踪，王城混乱的时候，借机跑出来了。算算脚程，我消失的第二天，你就也跟着不见了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白驼鹿魔沧桑地感慨着，“我可是一个老人家了，经不起安格斯这样疯狂的压榨。”
　　“是啊……”想起那个工作狂，就连黑羊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压榨我也就算了，抽着皮鞭让我工作的时候，还要讽刺我睡的时间长、工作效率低、签字的时候不好好看一眼——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连别人报告里的错别字都给挑干净了，我还能看什么？真的是太龟毛了……”
　　“他对我就更过分了……”白驼鹿魔幽幽道，“把我关进小黑屋里，天天逼着我睡觉，还让我将睡梦里听见的声音，事无巨细地告诉他……我现在到哪儿都喜欢跟人讲流水账，都是被他逼出来的……说得久了，都快变成我的本能了……”
　　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是通向友谊最快的路径。

　　夏佐跨进羊圈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和谐友善的一幕。
　　他将食物和水，四平八稳地端到了白驼鹿魔的面前：“鹿魔先生，果然很讨它们的喜欢呢。我的羊脾气不算特别好，倒是很少见到它和别人能这样亲近地靠在一起呢。”
　　黑羊：“……”
　　白驼鹿魔：“……是吗？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沙利叶阴沉沉地看着他，没有听错的话，这个老家伙还轻笑了一声。
　　“真是劳你费心了，其实不用特别准备我的食物，我和幼崽们吃一样的就可以了。”白驼鹿魔温吞一笑，低头啜饮了一口热水。
　　“怎么能一样呢？让鹿魔先生讲了一上午的课，一口水都没有喝着，我已经做得很不对了。”夏佐连忙道歉，“先生不嫌弃我笨，我却没有顾及到您，实在是太自私了。”
　　“这不是正说明，我讲得很好吗？”白驼鹿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声音愉悦，“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

　　白驼鹿魔长得高大，即使卧在羊圈里，也都比站着的羊高了。
　　而夏佐为了和白驼鹿魔说话，自然也是保持着和他视线平齐。
　　同样蹲着的黑羊，顿时就矮了一截。

　　黑羊伏在两人的阴影下，看着白驼鹿魔的食物，比自己先准备好，已经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了。
　　现在可好，这两个人聊得高兴了，是根本忘记了这里还有一只要吃草的羊吧？
　　还是说，让他和羊羔们一起挤食槽去？！

　　——友谊？
　　呵呵，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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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咩咩咩的地雷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