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牧场养魔王》咸鱼玛奇朵

18、018

　　山下的绿岛镇，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来的时候，冰雪还没有消融；再下山，却已经是一片绿意融融。化冻的泥土变得松软起来，承包了大片土地的牦牛巨魔，一只只辛勤地耕耘着。身娇体弱的兔魔们，也整理着自己的一方小院子，撒着萝卜种子。
　　看到拖着雪橇的狼，兔魔们忙不迭地躲进屋子里，牦牛巨魔们却还能冲着他点点头，还提醒着他，到了镇子上，最好藏好自己的原形。

　　临近镇子的时候，黑羊咬住了夏佐的尾巴，强迫雪橇停了下来。
　　青石的街道已经变了模样，一扫冬日里的冷清，毛团子们来来往往，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黑羊踱着优雅矜贵的小步子，低头嗅着小型魔族的摊位。
　　类似巨魔族的大型魔族，一向是春耕的主力。而身娇体弱的鼠魔和兔魔们，则会选择出来摆摊。最多的是各类植物的种子和幼苗，然后是倒卖其他城镇的特产香草，还有些魔族只摆了个篮子，卖着零散的鲜花。
　　“尊贵的羊角魔大人，这些是刚刚才摘下来的北极绒草，来自远离人烟、没有污染的遗忘海冰原。你看，这一朵朵的，又蓬松又新鲜，编成花环送给姑娘，谁能够拒绝这么纯净美好的爱情呢？”
　　“抱歉，打扰您生意了……这是我家的羊，我这就牵着它离开。”夏佐一手拽着雪橇，另一只手从背后捂住黑羊的嘴，半搂半抱着它离开摊位。

　　黑羊张了张口，也没能咬到肉，只糊了夏佐一手的口水。
　　“我们是有正事的，先去政务厅好不好？你喜欢的话，回头我去冰原摘给你？”
　　……骗子！明明是打算把它送人的！还哪有回头？！
　　“大咩咩乖~我一个金币都没有，万一你吃了别人的草，别人非要把你押在那里呢？我保证，就算你被人带走了，我也一定会抱着这种毛绒绒的草去找你的好不好？”
　　黑羊好不容易才不折腾了，虽然走得慢了些，但夏佐也只能迁就着它的步子，慢吞吞地走到政务厅。

　　政务厅最近也正忙着春季耕种的事情，几乎人人都脱不开身。
　　王城推行的政令，就是大力发展种植业，解决日益增长的魔族的粮食问题。绿岛镇这种一年有半年是长夜的地方，也只有趁着白昼时间长的春夏，多囤积一些植被，才能不那么依赖牧草的进口。
　　财政官一脸不耐烦地蹲守在后勤处，替小镇的居民发放种子。诺斯镇长则去各个田地里巡查播种情况，连个人影都没有。连守卫的牦牛巨魔都少了一半，纷纷回家去投入春耕之中。
　　“尊敬的羊角魔大人，请问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第一眼见到黑羊的魔族，总是会将它当作是主人，而把夏佐当成是拉车的仆从。
　　化为原形的魔族，和蒙昧的成年原生物种，在外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很多魔族都喜欢用原形活动，周围人多半用经验来区分两者——城镇里瞧见的往往是尊贵的魔族，野外山林里的多半是放归的原生物种；打理得干净漂亮的就是绅士的魔族，挂满泥土残枝的就是无知的原生物种。
　　夏佐上前一步，将对话接过来：“你好，这是我捡到的一只走失绵羊，我想问一下，怎么才能找来它原来的领养人。”
　　“啊，我还奇怪呢，哪家的魔族老爷是这个物种的。”牦牛巨魔闲着也是闲着，便和夏佐聊起了天：“羊角魔其实是很稀少的，绵羊种又比山羊种要少得多……如果是绵羊类的魔族，那整个镇子应该都会听说过，黑色的绵羊就更罕见了……这倒不像是绿岛镇本地的物种，也许是外来魔族遗失的……”
　　牦牛巨魔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黑羊，“羊毛已经很多年没有修剪过了，但还打理得这么清爽，领养他的人家照顾得可真仔细。这可是很难得的，一般不会有人选择没有觉醒的绵羊，因为它们转化成魔族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大多数时候，它们一生都浑浑噩噩，寿命也比魔族短暂得多，只能看着它老去离开……”
　　“不过如果是数量稀少的种族，倒是会照拂同族未开化的幼崽。养得时间长了，也会当作是自己的孩子，成年了也不会放归野外，而是留在自己身边看顾着。羊角魔的族系我不太清楚，或许你可以去问一下羚魔族的赛珈女士，她一向是负责照管各个种族的幼崽的。”

　　赛珈女士是育幼中心的负责人，因为本族人丁稀少，至今没有成婚，，几乎吃住都在她工作的地方。
　　育幼中心坐落在绿岛镇的南方，面积几乎占据了小镇的五分之一。那里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饲养场，栏区被划成一个个的小块，每一只幼崽都有单独的围栏。
　　“雪橇不能进去哦，不然被顺手牵羊就不好了。”门口的鼠魔交给夏佐一根牵绳，一个骨牌，“外来羊口要挂上身份牌，不然出来的时候会被扣留的。”
　　黑羊有些嫌弃地被套上了绳子，随着夏佐走进园区。
　　夏佐打量了一下四周，关在围栏里的幼崽，几乎都是牛羊一类体型比较大的魔族物种。而在走道之中来回奔波的，却是小型的兔魔团子，偶尔能够瞧见一些鼠魔的影子。
　　比起夏佐粗犷的放羊，园区里的一切，都是精细而流水化的。
　　谷物和草料以稳定的配比混杂在一起，随着拖车运送到各处食槽。兔魔团子分成了两队，前面的清理着食槽昨天剩下的残渣，后面往里面补充着新鲜的食物和清水。
　　园区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活动草场。而一条半开放的环形长廊围绕着草场，木制的走廊，桶一样地遮挡住下半身，只露出羊羔和牛犊们的小脑袋。
　　在草场活动完的幼崽们，会排着队进入划分成好几段的长廊。先要跨过一个温水池，将整团羊毛都打湿；上了岸，会有兔魔拿着鱼骨梳子和床单一样大的毛巾，将幼崽们梳理整齐，擦干毛发；走过一段两边摆满了火盆的走道，幼崽们就烘干得差不多了，接着还要打磨茸角、清洁耳朵和口鼻、擦拭蹄子……
　　夏佐看得有些眼馋，想把蓬松的大黑羊也送进去打理一下。
　　但，先不说这里会不会给外来羊口提供服务，光是黑羊的体型，恐怕就能让这些娇小的兔魔团子累个够呛。

　　一只灰扑扑的兔魔，抱着将他整个脑袋都罩住的毛巾，匆匆忙忙地跑过去，直愣愣地撞到了夏佐身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谁啊，没事在这挡什么路！”灰兔魔跌进了毛巾里，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缠了进去，两只脚蹬来蹬去的，反而让身上的毛巾缠得更紧了。
　　“救命啊，这里有绑架犯！我被人套麻袋抓起来了！”夏佐还什么都没做，灰兔魔就脑补了一堆，“嘤嘤嘤，我只是一个擦毛的底层员工，你抓了我也没有用的！还不如去抓那只绵羊崽子，那是羚魔大人的养女，大人可稀罕她了！”
　　夏佐：“……”
　　眼看着兔魔都快把自己打成了结，闷死在了里面，夏佐一伸爪子，直接划开了毛巾，将兔魔团子挖出来。
　　重见天日的灰兔魔，惯性地蹬蹬蹬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自由了。
　　“我……我的毛巾……”兔魔看了一眼地上破破烂烂的布条，正要揪着夏佐算账，然而目光落到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狼爪上，“狼……狼……狼来了……”
　　他一翻白眼，竟然晕厥了过去。

　　夏佐僵着爪子，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正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优雅的蹄声：“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黑色的绵羊吗？”赛珈女士将他和羊引到了会客室，“确实很稀有，最有名的就是魔王的原型，乌骨羊魔……不过他的本族，似乎比我们高鼻羚魔都还要少，或许除了亲近的内侍和安格斯宰相，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形到底长什么样。”
　　虽然有些失礼，赛珈女士说话的时候，夏佐的视线忍不住往下飘去。
　　一只雪白雪白的小手，正抓着羚魔女士的裙摆，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
　　发现夏佐正在瞧她，小萝莉受惊地将自己的脑袋藏在羚魔背后，却没能藏住脑袋上棕色的绵羊羊角，羊角上还勾着一缕银白色的卷毛。她躲了一会儿，似乎以为没人再看着她了，又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偷偷摸摸去瞧大黑羊。
　　谁知道夏佐还在看她，目光撞了个正着。小萝莉的一双大眼睛顿时就蓄满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沾在长睫毛上，像下雨一样的滴滴答答落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盯着你看的……”夏佐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歉，“赛珈女士……这个，我只是有点儿好奇，好像很少见到绵羊种的羊角魔……”
　　——所以看见了，就忍不住好奇，如果他养的羊羔变成了魔族，会是什么模样的。
　　羚魔女士还没什么反应，他撸着羊毛的爪子，却先被咬了一口。

　　只是这力度似乎有些不对……
　　夏佐跪坐到了地上，一只手任它咬着，另一只手却托起了黑羊的脑袋，仔细地观察着它的表情：“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黑羊一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动作慢吞吞的。即使是不高兴了，也只能从它的小动作里猜测一二，眼神永远像是一团松软的雪，什么也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突然被咬了，夏佐也察觉不到它的异样。
　　爪子上的牙齿微微颤抖着，倔强地想要咬夏佐，却又软绵绵的，似乎使不上劲。
　　赛珈女士皱了皱眉，推开夏佐，翻着绵密的羊毛，细细地摸索起来。
　　一直到她握住两只羊蹄，捏了捏纤细的羊腿和关节骨骼，才神情严肃地开口：“恕我直言，这只羊……它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