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牧场养魔王》咸鱼玛奇朵

16、016

　　夏佐认命地套上了缰绳，驱赶羊群的同时，还要防着背后的祖宗磕着碰着了。

　　“你一直是这么娇气的吗？”
　　“还是说看我好欺负，就这么赖上我了？”
　　“我家又破又小，你到底是看上哪儿了呢？”
　　“我可不能收留你，繁.殖税要一百个金币。”
　　“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们这些自来熟的羊，又不是我生的，为什么要收我的税呢？”
　　“而且我已经欠了，唔……我也不记得是多少个金币了。”
　　……

　　夏佐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
　　虽然祖宗咩都不咩一声，但他感觉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戳着他的背后。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看傻子的眼神。

　　但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很高兴了。
　　放羊的日子简单又轻松，每天只需要早上赶着羊群出门，晚上赶着它们回家，填饱羊羔和自己的肚子，一天就这么倏忽地过去了。
　　可一个人，呆在远离人烟的山上，同样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
　　夏佐总是惦记着狮王，担心这只废柴饿了冷了，还操心废柴的羊羔会不会挨饿，何尝不是因为，他需要一个类似同伴的存在。
　　即使那个家伙，除了添麻烦，什么也不会。
　　夏佐自己都不知道，看到黑羊叼着绳子来找他的时候，他的尾巴摇得多么欢快。有的人，就是能从被需要的感觉里，找到快乐和意义。

　　看着黑羊丝毫没有下来的打算，夏佐将雪橇停在了一个可以俯瞰周围地形的小土坡上。在这里，它可以纵览全局，看到夏佐和所有羊羔的走向。
　　周围的薄雪，也被狼爪细心地刮掉了，露出鲜嫩的草皮。它只要稍微底下头颅，就可以舔舐到最新鲜的草芽。
　　这样醒目的高地，也可以让下方的夏佐一眼就看到它的模样。
　　黑羊安静地端卧在坡上，姿态优雅又倨傲，仿佛天生就该被捧得高高的。

　　夏佐忙起来，追在羊群身后的时候，一只狮子悄然靠近了土坡。
　　“黑色的绵羊……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狮王舔了舔唇，丝毫不介意收下这只美味。
　　尤其，这是一只并不在他和夏佐，任何一人名下的绵羊。
　　也就是说，它的消失，不会带来任何的麻烦。

　　狮王从背后迂回，伏下身子，正准备扑杀黑羊的时候，黑羊若有所感的转过了头。
　　金黄色的横瞳，摄住了狮王的眼睛，抽空他的脑海，让他整只狮子都定在了原地。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个声音，蛊惑地钻进他的脑海。
　　“小猫咪，应该乖乖地自己玩哦。”

　　狮子茫然地放松了身体，环顾四周，失焦的目光，不知道该凝聚到哪儿。
　　直到尾巴下意识地摆动了一下，他的圆瞳骤然收紧，紧张地盯住尾巴末端的毛毛。
　　紧绷的身体，让尾巴又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像是抓住了机会，猝不及防地扑向自己的尾巴——果不其然扑了个空。
　　这可能是他狮生，遇见过的最难缠的对手。
　　不过是小小的一撮毛，却像是有预知能力一般，每每都在他即将咬到的刹那，被尾巴带走。可逃脱了攻击的毛毛，也从不逃跑，始终停留在狮子的视线范围内，狮子不动，它就也不动弹，镇定自若的样子，就像是在嘲笑狮子的无能。
　　不一会儿，狮子就扑滚成一团，带起无数残雪与泥尘。

　　土坡上的动静，无疑引起了夏佐的注意。
　　一团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金棕色毛球，在黑羊的身后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一缩，放在一旁正调皮捣蛋的羊羔，飞奔回来。
　　黑羊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低下头，没有任何人听见的“咩”了一声。
　　而这无人知晓的声响，瞬间解除了狮王的弱智光环，让他重新清醒过来。
　　狮王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蹭上了一身的雪泥。
　　但，这不重要。
　　他呲着牙，跃跃欲试地向着黑羊扑上去。
　　这么大一只，至少够他吃上两三天了。

　　“莱昂内尔！”夏佐怒吼着，撞上狮王的侧腰，两个人骨碌碌地滚下山坡，扭打成一团。
　　粗粝有力的狼爪，毫不留情地拍到了狮子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夏佐你疯了？！”狮子咆哮着，同样被激怒了，张嘴就咬向夏佐的后颈。
　　夏佐侧了侧脑袋，又是一爪子，摔在了狮王另一边脸上。
　　狮王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狠狠地按到了脸上，恨不得将他整只狮子都摁进土里：“莱昂，我说过了，不要动我的羊。”
　　夏佐目光森凉，露出两排狰狞的尖牙，俯看着狮王惊惧的脸。
　　“夏佐……你冷静一点……”狮王脸都摁得变形了，说话的时候，口水一直从合不拢的嘴巴里漏出来，“那不是你的羊，那只是一只不详的黑羊……”
　　夏佐曾替他摆平过无数刺客，为了他和大大小小的领主都交过手。他当时坐在帝国的王座上，看着那些人被打得屁滚尿流，只觉得无比快慰，哪里能想到，直面着这张冷血无情的狼脸时，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事情。
　　他整只狮子都在颤抖：“那只羊……那只羊，也是你偷的吧……我不动你的羊，不动它……它是你的食物，我不会染指的……我，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其他羊群，我……我饿了……那些恶魔给我们的羊羔又不让吃……我真的是饿的狠了，不是故意想要动你的羊的……真的，我保证……”
　　夏佐的牙齿却逼得更近了，尖锐地顶端，若有若无地划过狮子的皮毛，仿佛在掂量着从哪儿开膛破肚。
　　狮子颤巍巍地求饶：“我把我的羊都送给你……真的，你爱偷，不对，爱拿多少只就拿多少只……都给你……都给你……求你……”
　　“你会吓坏你的羊的！！！”狮子失控地大喊大叫起来，“你想要在它们面前杀了我吗？！你以为见到你杀人的样子，这些愚蠢的绵羊还会全无保留的信任你吗？！它们胆子最小了！你沾了血，就绝对不会愿意再让你靠近一步的！真的真的！我保证！！！羊一定会害怕你的靠近的！”
　　“咩~”这里的动静，引起了其他羊羔的骚动。
　　夏佐下意识地转过头，抬头去看土坡顶端的黑羊。
　　叫声不是从它那传来的，而是更小的、叫声更纤细的羊羔们的声音。
　　黑羊正低着头，挑剔地啃着草芽，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一样。
　　——事实上，羊的眼睛生在两侧，几乎不用转动脑袋，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后。
　　即使它低头吃草，也并不影响它看戏。
　　但这副淡定到无畏的神情，显然让夏佐心里一松，手里的力道，也放松了下来。
　　狮王劫后余生，从下巴看着那只尖利的狼爪，后背不停挪动着，想要从夏佐的爪子下面蹭出来。
　　夏佐转回视线，爪下一搡，松开狮王：“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是是！”狮王连连点头，倒退着往回走，又想逃跑，又盯着夏佐不敢挪眼，怕他突然反悔又扑过来。
　　黑羊看戏看得很满足，短小的羊尾，轻轻地摆动着。

　　夏佐往回走了一段，像是刚刚掉下了什么在雪地里，此刻又捡了回来。
　　尖尖的狼牙缝隙中，颤颤巍巍地含着一朵白色的花。
　　娇嫩的花瓣折了半片，可怜兮兮地坠在茎杆上，像是低着头哭泣。
　　夏佐走到黑羊面前，将小白花放在了雪白羊角的根部，咧嘴笑得有点傻乎乎的：“我刚刚看到了一朵花，就想着……好像很适合你的样子。”
　　黑羊……
　　黑羊似乎有点儿嫌弃。
　　它转动着眼睛，但遗憾的是，虽然水平方向上视角无敌，但它并不能看到自己的头顶。
　　可是顶着一朵花……
　　想想都觉得好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