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使不得》木子晓风

10、告状

　　“回，回皇上，妾身以前在家的时候吃到过这种点心。”

　　“家里？你家厨子会做？”

　　“妾身也记不太清了，也好像是在外面的酒楼里吃过。”

　　“什么酒楼？”

　　“好像叫满，满……”

　　擦，那酒楼叫什么来着，话到嘴边，她死活想不起来了。

　　“满香园。”

　　“对对对，就是满香园，没错。”常姝恍然大悟，回过神来发现是纪云臻在接话，她擦擦汗，问道：“皇上，你怎么知道是满香园？”

　　“朕以前去过。”纪云臻又捻了一个草饼，看着说，“满香园，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似乎是陷入到回忆中去了，常姝也没再问。不过她想起来了，这满香园不就是以前他们最喜欢去的一家酒楼吗？

　　那里的菜肴美味，环境清幽，只点心一般。有一次常姝抱怨了一句，然后纪云臻就让人把后厨中的点心师傅给叫了出来，常姝便将草饼描述了一遍，那师傅回去做了很多次，将草饼做了出来。

　　常姝吃着不错，满香园的掌柜还表示要买她的方子，以后这草饼就是他们满香园的主打点心。常姝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卖了。收到的银子她还没花就被老虎给咬死了，那银票她藏得结实，也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找到。

　　她人没了，好歹留下些银子，也能从经济上给家里一些补贴不是。

　　她估计皇上也是想起了以前跟徐濂舟吃草饼的事，这样看来，如果现在提一些要求，应该是没事的。

　　“妾身一心想把草饼呈给皇上，所以想等皇上醒来，只是没想到日头这么毒辣，妾身的衣服又厚，闷热闷热的，出了一身的汗，所以就昏倒了。”常姝装作不经意扯了扯衣裙，纪云臻的视线扫过她的全身，问道：“怎么没穿些轻薄的裙衫？”

　　“回皇上，奴婢去尚衣监问过多次，监工说主子的夏衫依旧在赶制当中。”绿衣回话。

　　“是，想来他们也是想要在衣服上精雕细琢，妾身能体谅，只是这大热的天，妾身只消动一动，满身皆是汗，实在是不太雅观。还有……”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腹鸣响了起来，纪云臻拿着草饼的手一顿，眉头微皱看向常姝。常姝捂着肚子，低头忙告罪说：“对不起皇上，妾身失仪了。午膳妾身吃得不多，所以这会儿才会腹鸣。”

　　“皇上，主子是为了给皇上做点心才耽误了午膳，这会儿还在饿着呢。”

　　“我不饿，再说了就是端过来午膳，我也难以下咽啊。”常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离她近的纪云臻听得到。

　　这是在告状？

　　纪云臻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莘贵人，总觉得莘贵人自从醒来便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她自恃美貌，骄纵蛮横，好耍小性子。而且十分冲动，经不住别人的一两句挑拨就要惹事。

　　她胆子又大，就因为自己半个月没去她那里，她就想出了用催情香的馊主意。这种事情往重了说可是要砍头的，他当时就发了火。可是她虽然知道自己错了，还敢坚持说出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她认为自己喜欢他，同为后宫妃嫔，他也应该雨露均沾。

　　到最后，他说到砍头，她才知道怕了，咬着嘴唇，瑟瑟发抖，却还将脊背挺得直。

　　他没能狠下心，只将她从婕妤贬成了贵人。她跟莹婕妤不合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发展到一个落水，一个昏迷这么严重的地步。

　　他发现了虎头蜂，事有蹊跷，他着人去查。

　　莘贵人醒来之后，因为雪侨的话，他先禁了她的足，毕竟莹婕妤当时性命垂危。他查到了虎头蜂的来历，才知道这落水的背后还有另一桩阴谋。

　　以他往日对莘贵人的了解，如果他没有查明真相，她便会入了套，成为“凶手”。

　　因为莹婕妤睁开眼，告诉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莘贵人害她，要淹死她。

　　他有些意外，莹婕妤看起来柔弱心善，没料到却是如此的工于心计。他故意当着莹婕妤的面说要姚密带莘贵人去刑院，可是莹婕妤没有阻止他，反倒说谢谢他为她做主。

　　她这么一说，他便知道她无药可救了。正打算过几日，便将事实公布，莘贵人便自己闯了过来。

　　听她有理有据将事实陈述，一字一句反驳莹婕妤，还带来了人证物证，他不禁感到奇怪，他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看走眼了。还是说，这次她差点出事，吃一堑长一智，她开始懂得思考了。

　　现在她又来用草饼来讨好他，还懂得在不经意间告状，点明自己的处境，他觉得这个莘贵人是真的变了，变得聪明一些了。

　　聪明总比蠢笨来的好，只要她不再犯以前那样愚蠢的错误，那她这个人便还有救。

　　“姚密，去拿四匹散花绫，绸缎六匹，点心六盘，果品两篮，芙蓉露，果子酒各四瓶。”纪云臻吩咐道。

　　姚密应是，速速去将这些东西都拿了过来，常姝看到漂亮的绸缎眼前一亮，“皇上，这些可是送妾身的。”

　　“嗯，朕知道这些日子你担惊受怕，也吃了点苦，这些是赏赐。点心你拿回去吃。”

　　“谢谢皇上，”常姝很高兴，“皇上，妾身还有一个请求。”

　　“说吧。”

　　“莹婕妤的死妾身也是很难过，但是宫里有传闻，说是我害死莹婕妤的，妾身被视为洪水猛兽。妾身想请皇上做一个简单的说明，就说妾身跟莹婕妤的死无关就好。”常姝注视着纪云臻，纪云臻敛眸，似在思索。

　　“是朕之前思虑不周了，这事我自会着人解决。”

　　“谢皇上。”常姝行礼，她觉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

　　“妾身就不耽误皇上处理事务了，妾身告退。”纪云臻点头，常姝便出了承明宫。

　　身后跟着六个小太监，各自抱着绸缎，果品等物，常姝觉得此行收获颇丰，不过，她还想要效果更好。

　　她给绿衣说了几句，绿衣点头，没一会儿几个太监抬着肩舆过来了。

　　常姝坐在上面，绿衣跟在一旁，身后的太监也排成两队往翠熹宫走去。

　　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尤其的那瑰丽无比的绸缎，阳光下，色泽更加明艳，简直要闪瞎了人的眼。

　　常姝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下在众人看来，她就是重拾皇上宠爱，得了这么多的赏赐，可不就是又受宠了？

　　她的日子肯定要比之前好过，常姝美滋滋的想。

　　承明宫内，纪云臻听姚密说了常姝坐着肩舆招摇回去的事，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是故态复萌？待吃了一颗草饼，浓香的芝麻馅入口即化，又甜又香。他便没再说什么，随她去了。

　　常姝回到翠熹宫，便将那芙蓉露调了喝了一些，又吃了苹果跟西瓜，绿衣在一旁给她扇风，她把衣襟松了又松，总算是去了些暑气。

　　晚上她的膳食就不一样了，六菜两汤四道果品，样样做得精致可口，十分对她胃口。饭后，她躺在榻上想，果然这一招还是很有用。

　　仅仅过了一天，尚衣监就送来了她的夏装，宫装做得非常漂亮。领头的女官特别恭敬，进门就一直赔罪，四个宫女拿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有两件尺寸略大了些，她们立刻要拿回去改，保证改得十分合体。

　　常姝倒是没有为难她们，那女官拿出四块手帕，触之冰凉，上面的花样也别致。她直说这手帕像莘贵人这样如花似玉，皮肤娇柔的人才使得。好话一直说个不停，常姝听完，也笑着收下了。

　　她们走后，绿衣告诉常姝，姚密去了一次尚衣监，估计是皇上提了句，所以她们现在才不敢怠慢。

　　常姝觉得这样很好，本来她去找纪云臻就是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点，现在目的达到，她可以舒舒服服过些日子。

　　尤其是知道纪云臻把莹婕妤的死因让姚密在后宫说了一下，威慑后宫诸人不得再有妄议，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转眼半个月又过去了，常姝无聊之中，也只有四处逛一逛，赏赏花来打发时间。这期间她也遇见过纪云臻几次，不过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两个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

　　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比以前更忙了。常姝深切地同情了一下纪云臻，而后听付清打听来的消息。纪云臻似乎是在为大周朝突然出现的天女教而苦恼。

　　他也只打听出来了一点点，常姝倒是想多了解一些，看能不能帮帮纪云臻，但是她对这事一知半解，所以也只得作罢了。

　　这天常姝心事重重，绿衣问她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

　　她拍拍自己的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虎头蜂给蛰傻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晚上，她都躺在床上了，死活睡不着，夜深人静。她有些热，听着不远处的蛙鸣，她索性坐了起来，长发披散着，热得厉害。她将头发拢在一起，扎成马尾，穿上一件新做的夏装，她看到绿衣睡着了，也没叫她，悄悄地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莲花池，她扇着团扇进了水榭，坐在长椅上，她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将袖子给撸了起来。凉风习习，甚是舒服。

　　没多久，她打了个呵欠，困意来临，她顺势躺在椅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她双膝靠在护栏上，用团扇遮住脸，半晌，睡了过去。

　　天上繁星点点，月色朦胧，周遭事物都似蒙了轻纱。

　　不远处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有人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朝水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