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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往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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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慕山,凌霄殿。
男子如同往常一般威严肃穆,他坐于正位一侧,沉声问道:“你为何不修成真仙?”
夜瑾心站在殿前,依旧是那般的随性散漫,桀骜不驯。带着与生俱来的轻狂,只漫不经心的回了他一句。
“因为不想。”
这两人,一个严苛得无情,一个恣意得多情。一问一答,仍是谁也不服谁。
即便是她说了真话,听着也像是找茬,夜瑾心与她这师叔总说不到一块去。
夜瑾心嫌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更是打一开始就瞧不得夜瑾心那冥顽不灵的心性。
既是如此不对盘,他却愿意去废这口舌,只因不想平白浪费了夜瑾心那一身仙骨。
可那不成器的不肖之徒,平日里惯会的就是饮酒作乐。还偏挂着他南慕山医仙的名号逍遥过世。
身为掌罚长老的凌慕威,是怎么也看不过。
而夜瑾心在他眼里,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师侄俩平日里在南慕山便是大眼瞪小眼,夜瑾心见他半晌没一句话,估摸着是被自己给气的。
她稍从良心里挤出了些尊师重道的素养来,心不在焉的说道:“师叔若是无事,我就先退下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啪——!’一声脆响。
凌慕威一手化成了惊堂木,往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
殿中的弟子吓得打了个激灵,就连最后那丝困意都被驱得一干二净。
这两人只要撞到了一起,就有一种能把掏心窝子变成掏刀子的神奇。
凌慕威怒道:“成为真仙你便有改天换地的力量去济世苍生!”
这话里的恨铁不成钢,是要把夜瑾心的耳朵都磨出老茧了。还是那一套老掉牙的说辞,也不变个花样。
夜瑾心淡定的听着,心想:既然做真仙这么好,您老赶紧请好。
这真仙是谁爱当谁当去,反正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乐意。
虽是这么想着,夜瑾心倒还记得给自己留了个口德。
她遂给自己捡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道:“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我放不下,也舍不得放下。”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乍一看,像个得道高人。
夜瑾心还没等凌慕威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袭来。便已故作潇洒转过身,大摇大摆的晃出了凌霄殿。
那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遁逃,是把凌慕威气得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整个人烧起了六丁神火。
倒是一旁看完了戏的凌慕安用盏盖轻拨了拨盏中的浮叶,云淡风轻的劝道:“心儿向来是这性子,贤弟何须动怒。”
凌慕威虽是竭尽全力的压着火,可这说出来的话还不住的往外冒着火星:“都是平日里兄长惯坏了她,她才这般!”
面对他的指责。凌慕安不作辩解,坦然一笑:“我倒觉着心儿这般也并无不好,悬壶济世何尝不是在济世苍生呢。”
凌慕威则不以为然:“那她这身仙骨与修为岂非辜负了?更何况她若成了真仙,对整个南慕山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闻言,凌慕安放下茶盏,语重心长的同他道:“慕威,你我同出凌家一脉。为了南慕山我们不能选,可心儿何辜?”
凌慕威被这番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不甘地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他又何尝不知,身在其中却无从选择的痛苦。可正因如此,他竟是错了。
见他有所反省,凌慕安才笑着又道:“她自己的路,便让她自己选吧。”
而这边,夜瑾心脸不红心不跳的顶着一张二皮脸,才从凌霄殿那溜了出来,就跑到万书阁去了。
黎叔刚泡好茶见她才把医书放下便赶忙要走,讶异道:“孙小姐这会子便要走?不是才回来吗?”
“别提了。”
夜瑾心苦不堪言的撇了一嘴,做出一脸难以言喻的嫌弃来:“我一回来便被师叔逮着好一通说教。”
还不如她在外面花天酒地来得自在。
黎叔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夜瑾心平日里就算再怎么出格,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还是很敬她这师叔的。
被说教了就老实听着,被罚了便老实受着。这点,她倒拿出了应有的态度。
只是到后来,她不愿见凌慕威那张老脸了。便寻了借口一年到头在外游历。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免不了要被凌慕威逮着说教去。
这可不。她才刚回来是屁股也没坐热,就又想走了。
他斟了盏茶递给夜瑾心,笑道:“掌罚长老与你说教,无不是为了孙小姐好。”
夜瑾心用一种胳膊肘往外拐的眼神,故作惊讶的看着他:“让我修成真仙无欲无求,这叫为了我好?”
要真那么好,他怎么不自个儿修成真仙去。
黎叔被她逗得乐了:“孙小姐自幼便是最随性的,性子倒像极了少奶奶。”
唯有提及爹娘,她脸上才会露出少有的安静祥和,与平日的老神在在不同。
她抿了口清茶,苦笑道:“成了真仙没了七情六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中夹杂的伤感还不待黎叔细品,夜瑾心随即又挂出了一张嬉皮笑脸,方才的苦笑彷如镜花水月。
“书既已送到,这茶也喝了。趁师叔还没追来,我得先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的抬脚就要往后窗翻出去。嘴里念念有词:“若是迟了,那老顽固指不定还留着什么后招呢。”
夜瑾心在外游历的这些年,来去匆匆他也早就习惯了。遂嘱咐了几句让她万事小心着些,待她翻出去后再顺手把后窗关上。
守山门的弟子,一见了她便殷勤的打起了招呼:“师姐这才刚回来,就又要下山游历去了?”
他们入门晚,且夜瑾心常年在外很少回山。
平日里想见夜瑾心,那只能从悬在芳草堂里的医仙像上得见芳容。
今儿能见得到医仙本尊实属难得,即便是以后离了山也够他吹一辈子的牛了。
既受了他这声师姐,夜瑾心自当是摆出了师姐该有的态度,与他寒暄了几句。
客套话说完了,只见她转身便要走。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瑾心。”
见是凌疏泽,她才将提到嗓子眼上的那口气叹了出来:“是敬辰啊。”
凌疏泽笑道:“倒是我吓着你了?”
夜瑾心脱口道:“可不,怕又被抓回去训话。”
说到这,她不禁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从前就因为多唠了几句嗑,被逮回去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凌疏泽遂将一个乾坤袋递到她手里:“这些是我平日里炼的药,兴许能派上用场。”
她掂了掂这分量还不少,心想是又捡了个大便宜。嘴里还不忘谢道:“多谢敬辰。”
凌疏泽:“原是我放心不下你。”
他敛目沉思,抬眼便见夜瑾心正狐疑的盯着他看,随即温柔的回以一笑。
夜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要走。却又被凌疏泽叫住了:“瑾心,还在找那个孩子吗?”
她倏地刹住脚,不置一词。于是他再道:“兄长如此待你,你又何须…”
不待他说完,夜瑾心截口道:“敬辰不问我何时回吗?”
凌疏泽顿了顿,才道:“我便是问了,你也会说不知何时,所以便不问了。”
见话锋已转。夜瑾心莞尔一笑,得了便宜遂卖起乖来:“还是敬辰了解我。”
她既这么说了,凌疏泽也识趣。只能接过了话茬,道了一句:“路上小心。”
夜瑾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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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们头牌春儿出来接客!”
老鸨一听,脸上抹着的那厚重脂粉随着眉头一皱,耷拉着就往下掉了一层。
今儿不思归来了尊大佛,是难得落了个清闲。这是不知又迎来了哪位贵客。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踏云逐月而来,随行的侍卫不敢慢了分毫紧跟其后。
男子才入了大堂,就急急掀起梁柱上垂下的纱帐。那气势同他说话时一般咄咄逼人。
见了来人,老鸨立马花枝烂颤的迎了上去,脸上的每一寸肥肉都在诠释着何为谄媚。
遂见她掐尖了声,才说道:“我说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原来是李员外家的少爷啊。”
说到这李员外家的少爷李武,可真不是个好惹的主。仗着家中权势独霸一方,平日里惯会的就是作威作福。
无奈李员外宠爱这独子,便也任由着他不管。
对此,城中早已怨声载道。可老百姓拿他没辙,只能忍气吞声。
即便是她这最大的花楼,也只能是陪着笑好生伺候着不敢怠慢。
“春儿呢?”李武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可如今这再不好惹的主跟她要姑娘,她也实在是拿不出半个来。遂只好陪着笑脸硬着头皮,委婉的回道:“春儿姑娘正接着客,怕是不能出来见您。”
听闻老鸨这么一说,他这心里虽是不怎么痛快,可还是压着火道:“那把玉娘叫来。”
原先在家中遭了老爷子一通训斥很是不爽的他,一气之下跑来不思归想找头牌泄泄火。
竟被告知春儿在接客,这旧火还没泄又平添新火,他心里能不堵得慌吗。
可他爹本就最看不得他流连这烟花之地,所以他也并不想在这地方闹事。
既然没有春儿,那他可以退而求其次,叫另一个头牌玉娘来也勉强凑合。
谁知老鸨竟还是赔着那副他见了就要厌烦的笑,说道:“真是对不住,这玉娘也在接客。”
“怎的又在接客!”
李武终是有些压不住火的将声音拔高了几分:“那随便给我叫个姑娘出来接客!”
老鸨也是久在风月场里摸爬滚打的人,自然是没被他这火气吓到。
可她如今当真是半个姑娘也变不出来,就连这笑起来都十分为难。
老鸨:“可不凑巧,今儿还真是一个姑娘都没有。”
李武一听,便急了:“一个姑娘都没有你开什么花楼?!当真是全死光了吗!”
说时,他还恶狠狠的瞪着老鸨:“莫不是你不想做我的生意才故意这番说辞!”
被瞪得打了个激灵的老鸨忙掏出一方沾满了脂粉香气的绢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虽说眼前这位李员外家的公子她是惹不起,可楼上那尊大佛她更是不敢开罪。
“我怎敢匡您啊,今儿所有的姑娘都在楼上陪着的是同一位客人。”
见他怒意稍减,老鸨接着再道:“要不您放眼瞧瞧,这坐着的可不都是跟公子一样的来客?”
方才来得匆忙,李武也未留意。可眼下看来确是如她所说的那般。
平日里这尽是来寻欢作乐的客人,如今却异常冷清。
只有寥寥数人坐在一旁喝着小酒欣赏着台上的曼妙舞姿,除了那几个舞姬之外就再也见不着一个姑娘的影子。
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竟遇上这等稀奇事,当真让他窝火不已。从小到大但凡是他想要的,从没有得不到手的时候。
“今儿本少爷可还真要见识见识是谁这么大的面儿,敢跟我抢女人!”
说完,他怒气冲冲的想要冲上楼去一探究竟。就被老鸨用那臃肿的身子挡了去路。
李武劈头盖脸朝她就是一顿怒呵:“你这老鸨子是活腻了!竟敢拦我!”
随着他这么一吼,身后的侍卫纷纷上前将挡在他身前的老鸨围了起来。
老鸨眼瞧着这要动手的架势,吓得赶忙赔着笑脸道:“小人岂敢……”
她虽赔着罪,可挡在那的身子却丝毫没有退让。
李武一看,立马来了火:“那还不快给我起开!”
“不是小人不想让,”老鸨覥着脸说道:“只是小人若放了公子上去冲撞了那位仙师,怕是咱俩都担待不起。”
这仙师二字入耳,李武脸色骤然一变。
她便趁热打铁:“听闻这员外大人对那位仙师可向来是推崇备至的,小人怎忍心让公子落下这不仁不义的口实呢?”
见那些侍卫也顾及到了这仙师之名正劝自家少爷收手,老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楼上那位仙师,她宁可硬着头皮去得罪眼前的这位。
好在这敲山震虎是奏了效。
虽说李武是出了名的鲁莽,可内里还是十分畏惧他这爹的。纵使他是百般不爽,终也只能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此章节开始为回忆篇!(注意了我的盆友们_(:зゝ∠)_敲黑板)
讲了这师徒俩相遇的始末。与主线剧情并无十分紧密的联系,可单独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