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无尽黑夜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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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乘修士无尘真人意外陨落，溢出的无上能量轰塌了南华仙宗主峰。宗门力量崩溃，根基被毁，天界之上仙长也受到波及。
宗门始祖南华上仙化身下界，耗费不少力量才遏制这一场劫难，修复崩溃的主峰。沉浸在收获信仰的喜悦之中，无人算到宗门竟然有此劫难！
南华上仙气势汹汹踏入正殿，迎接他的是满地碎肉、骨头渣子和四溅的鲜血，这死相极其惨烈。血污之中，蜷缩着半身□□的凡人，南华上仙一脚踹在凡人肩头将他翻过身，看清了那张血染的面容，果然是姿色非凡。
“色字头上一把刀！”南华上仙淡淡地说道。
无尘好养炉鼎，终日纵情声色，却不想会死于炉鼎之手，对方还只是一介凡人。真是丢尽了宗门的脸面。
南华上仙衣袖一扬，将脏东西清楚干净。回头看向宗门弟子，严肃交代：“今乃无尘真人大限之日，是他自行兵解。明白？”
“弟子明白！”众弟子即刻应道。
掌门死得不光彩，玷污了名誉，这真相半点都不能走漏。
“里里外外给我多打扫几遍！一切等我明日再做定夺！”南华上仙心中烦恼。下一任掌门，下一颗棋子该挑选谁比较好。
“敢问上仙，这凡人炉鼎该如何处理？”一名弟子问道。
若是旁人，杀害掌门的凶手定然打他个魂飞魄散。可无尘掳了个凡人，天道法则护佑，不能伤他性命。
南华上仙怒道：“还用问吗？既是炉鼎，自然去炉鼎该去的地方。”
说罢，南华上仙拂袖而去。心头忿忿不平，恨不能将那凡人炉鼎挫骨扬灰以解心头大恨！
信仰来之不易，眼看着成神有望，却被那炉鼎伤了南华根基。宗门也不知道要缓多少年，他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
灵界的睦月楼濒临魔域，这里外面看着不如凡间繁华。暗红的半月灯笼点燃，周围安宁静谧，甚至透着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可这一栋楼中却有过千的修士挑了炉鼎正在修行。
与凡间不一样，灵界炉鼎无需卖笑拉客。门口站着的是傀儡侍者，负责接待的是管事扶摇和兰生。
进入睦月楼，长长的走道两旁设有成百上千的狭小笼子。炉鼎就被关在笼中，手上套着缚灵索，等待客人挑选。客人挑中，付了钱，管事将钥匙交给客人，便可将炉鼎带入楼上丹室双修。每一次炉鼎被拉入丹室，都是生死劫难。
傀儡侍者将南华仙宗的修士引入睦月楼，管事兰生上前迎接。
“南华仙宗的道友怎么亲自上门？我手头有几件好货，正准备给你们送去。”兰生那半边脸魅惑地笑着。
几位修士面色冷峻，掌门死于炉鼎，他们对炉鼎也没了好感。
“兰管事，今日我们是奉上仙之命，给楼里送货的。”修士说罢，便将凤玉抛到兰生脚边。
凤玉轻咳两声，没了动静。
兰生蹲下身仔细打量，得意地笑了:“原来是公子你呀，我们果真有缘，这么快就见面了。”
凤玉恍恍惚惚睁开眼，看到兰生，知晓如今落入睦月楼--世间最污秽的地方。
身体的疼痛深入骨髓，沦落到何处对凤玉而言并无太大意义。
兰生阴笑着，手指抚摸着凤玉的脸颊，长长地指甲划破细嫩的肌肤，沾上殷红的鲜血。
“可惜了，可惜。”兰生故作怜悯地说道：“原是极品货色，如今只能去凡间卖身了。你究竟犯了什么事，这一身功德竟然半点都不剩？这肉体凡胎被乱七八糟的灵气充盈，也活不了多久了。我花钱打扮你、养你，最后怕是要赔本。”
兰生将指尖的血舔干净，细长的手指划出复杂的符文，将一道赤红的弯月印打在凤玉手背上。
这弯月印，直接刻印在灵魂深处，凤玉忍不住发出呜咽，一重一重的疼痛让他渐渐麻木。
“从此刻起，你就是睦月楼的炉鼎。”兰生轻拍凤玉脸颊，笑意盈盈地警告道：“前尘往事就忘了吧，会有人教你规矩。不要妄想着逃跑，公子你身子骨太弱，经不起扶摇的手段。反正你命不久，也别瞎折腾，咱们安安分分的过。”
凤玉紧闭双眸充耳不闻。活着，死去，半死不活的活下去对他都一样，没有意义。
他的家人因他而死，如今落入这活地狱就当赎清罪孽。
“刚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如你这般看似满不在乎的，往往是最后闹最厉害的。”兰生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希望公子别给我找麻烦。”
凤玉闭着眼没反应。
兰生抬手唤来傀儡侍者，吩咐道：“带下去。过几日看，和那批没用的货一起送下凡间。”
傀儡侍者给凤玉套上缚灵索，正欲拖入笼中。漫天的血腥气息从魔域方向袭来，整个睦月楼被血色笼罩。狂风四起，黑烟弥漫，冲天的魔气与恐怖的灵威交织震得睦月楼发颤。
凤玉口吐鲜血，身上如有一座大山碾压，每一寸都成了粉末。体内那些无名的力量似要撕裂他的灵魂。
黑风呼啸，魔兽嘶吼，魔气压近。重重瘴气之上，站着一个九尺高似人非人的丑陋怪物。半边头和身体已经化魔，剩下的另一半融了不知道多少张脸，狰狞恐怖。
“哪个傻子玩这么大。”兰生鄙夷地说着。莫看来人阵仗大，一看就是来炉鼎楼化毒的白痴。
天下有一门邪功众所周知，吞噬魔魂能最快地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却也能随时让人随地沦为低等魔物。破解之法，便是将吞噬的魔气渡到炉鼎体内。
丑陋高大的魔物跳到兰生跟前，果然如兰生所料，他是寻找炉鼎的。一口袋灵石扔到兰生手中，青黑半腐烂的一双手掠起躺在地上的凤玉，直接冲入最高层的丹室。
“可惜呀，可惜。”兰生摇头，“那凤公子怕是没命了。”
这都是命！
*
进入丹室，凤玉被重重砸到白玉床上。丧失了理智的魔物扑倒在他身上，尖锐的獠牙穿刺凤玉的脖颈，将他牢牢锁住，贪婪地吸食凤玉的血液。
凤玉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弹。他就是一只被猛兽捕获的猎物，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刺鼻难闻的血腥气息，和腐败的尸臭充盈着房间每一个角落，附在魔物身上的魔魂哀嚎不断。锋利的利爪划破肌肤，深入体内。潮水般的魔气灌入凤玉体内，与体内那些不知名的力量较量、博弈，相互吞噬。
这是一场折磨，凤玉晕了好几回，每一次魔气入侵都能折腾他死去活来。
也不知道过去几天几夜，那张丑陋的脸总算起了变化。魔化的脸恢复原样，寄生的魔魂消失了踪影，所有魔物的特征开始消减，露出原本冷峻容颜。
“申屠……”凤玉无力地呼喊他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与重逢。
最绝望的时刻，他曾经渴望这个人如承诺出现，然而他没有。他变成了如此恐怖丑陋魔物，没有理智，没有记忆，自然不记得任何承诺。
申屠宏闭上眼，跌在凤玉身上昏死过去。凤玉闭上眼，疼痛的双臂紧紧搂住申屠宏，有种想哭的冲动，却没留下半点眼泪。跟着闭上眼，凤玉睡下。
*
山海秘境内并没有什么供奉佛骨舍利的浮屠塔，而是隐匿着一尊降魔塔。曾经在三界掀起腥风血雨的血魔与旗下百万魔魂被镇压在此，佛修布下金刚伏魔阵镇压降魔塔，以一株五品净心莲镇守阵眼。
申屠宏心魔不止，皆因身怀魔种。指尖触碰到净心莲，魔种顷刻便污染圣洁的莲台，金刚伏魔阵被破。血魔破塔而出，与百万魔魂一起侵入申屠宏体内。血魔夺舍转世，祸乱灵界。
一缕剑魂的呼唤将他从无尽深渊惊醒，他拼尽全力吞噬血魔，将其炼化才保住性命，却彻底化成魔物。他成了新一代血魔。
再次清醒过来，恢复人的身躯，申屠宏恍如隔世。而在他身下，凤玉奄奄一息。
“凤玉……”申屠宏将凤玉搂入怀中，心头如被利剑穿刺般疼痛。
剑魂的呼唤，正是凤玉在求救。讽刺的是凤玉的求救唤醒了他，再次拯救他。可他却无法完成誓约，未能在危难之际拯救凤玉，还又一次成为伤害他的凶徒。
申屠宏没想到竟会在睦月楼与凤玉重逢，而凤玉又陷入濒死的境地。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申屠宏怜惜地搂着凤玉，施展治愈之术为凤玉疗伤。
外伤严重，凤玉内伤也不轻。他体内残留着无尘真人浩瀚如海的灵力，大乘修士兵解力量崩溃消散，很大一部分进入凤玉体内。而正是这股力量，对抗着申屠宏强行灌入的魔气。
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凡人躯体内对抗交战，给凤玉带来重创，却又达到诡异的平衡。如今两股力量交织，相安无事。
这段时日，凤玉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幸？申屠宏温和地侵入凤玉的回忆，痛心地浏览他的遭遇。
申屠宏万般悔恨未能留在凤玉身边。凤玉对他而言是特殊的，明知这一点他还是选择离去，实在是天大的错误。凤玉一生何其短暂，便是陪他百年又有何不可？为何要在明知他有危险的时候离开去寻找什么净心莲，弄得自己成了血魔转世、灵界公敌。除了入魔他无路可走，而凤玉的遭遇更是凄惨。
他不该离开的！
申屠宏明白他是中计了。是无尘？还是另有其人？那人从他结婴时就开始算计！他身上的魔种究竟是何时被何人种下？
申屠怒火中烧，很想掐住无尘的元婴问个究竟。可惜晚了，无尘已经死于凤玉之手。
拼尽了九世救世功德、拼尽了气运，只换无尘这一条命，这笔交易好不划算。
“这救世的功德未免太过廉价。”申屠宏讽刺地笑了。他笑着天道，笑着所谓佛家功德。若真有心，凤玉就不该有这第十世，而是直接成仙成佛。
过了半日的功夫，申屠宏怀中柔软的身体微微动弹。凤玉苏醒睁开眼，看到申屠宏熟悉的冷峻的表情，心中难得有一丝喜悦。申屠恢复了，这就好。只是为何自己还活着？
“你……清醒了？”凤玉问。
“嗯。”申屠宏应道。
“那就好。”凤玉再问，“是你救了我？”
“嗯。”
凤玉苦笑，“不该浪费你的力气才对……”
见凤玉满眼的死志，申屠宏心头沉重，“活下去不好吗？”
“在睦月楼活着？”凤玉嗤笑一声，“也好，就当赎罪。”
申屠宏叹息，劝道：“凤玉，不是你的错。”
凤玉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终究是我那所谓功德气运祸害了家人。兰生说我本就活不长了，很快，我就去见我的家人。当面请罪。”
申屠宏不喜欢凤玉这样了无生气的模样。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活下去。
“甘心吗？”
“什么？”
“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凤玉无法回答，不甘心又如何？
“冯琪是英雄，他的兵也是英雄。英雄们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坚守边防却遭人冤杀。父亲中风被人栽赃陷害污蔑通敌卖国，九族惨遭斩首。母亲一生行善事得不到好报。妹妹被姻亲出卖受尽凌辱，兄嫂、侄儿侄女更是惨死眼前。凤玉，如此血海深仇，死一个无尘，你就甘心吗？”
“申屠，别说了。”凤玉红了眼，死水般的脸蒙上怒意。
“两代人间皇帝为一己之私推卸责任、指鹿为马、空口造谣。冯家的冤枉，满朝文武皆知却事不关己、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朋友背叛、冤枉陷害你父亲、害你满门，还残杀你侄儿。慈悲的佛门冷漠相待、见死不救，仁义的仙家更是罪魁祸首、作恶多端。还有那些蠢钝如猪的愚民，那些煽风点火将你推向祭坛的贼人，你就这样都放过了吗？”
“别说了！”凤玉捂住耳朵，心狠的恨意、杀意掀起滔天巨浪。那一缕剑魂从凤玉心口冲出，在小小的丹室内发泄似的四处攻击。
他恨！他恨！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无尘死了，南华仙宗还活着，将你丢进睦月楼的南华上仙还活着，给你打上烙印的兰生还要住在你的性命。你就真甘心死在睦月楼，或者死在我手上？”申屠宏再问。
“别说了！”凤玉怒吼着，他不想再听！
“你死了，他们如何有报应，你真当天道因果会应验，而不是坏人猖狂逍遥快活一生？”申屠宏大声吼道。
他要凤玉活着，活下去就有希望。如果恨意是他活下去的动力，那就让他去恨，去复仇。他不想在凤玉口中听到那个死字。
那一缕剑魂分出剑影，疯狂的四处攻击，凤玉双目赤红，他紧紧抓着申屠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怎会甘心？怎么可能就这么甘心！！我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向他们全都碎尸万段！！！”
“那就活下去！”申屠宏大吼一声，“用尽一切方法手段，为你的家人复仇，为你自己复仇！”
“哈！”凤玉冷笑着，亮出手中弯月印，他苦涩的表情令人心酸，“申屠，现实一点。我如今不过是无法修行的炉鼎，终身无法出睦月楼，如何复仇？！”
申屠宏喉间一阵哽咽，压抑心头沉痛。他从芥子袋取出一枚玉简：“《混元逍遥经》，那女炉鼎既然能逃出睦月楼，你也可以。”
凤玉愣了神，他看着那枚玉简不知所措。当日，那位女子留下它，所希望他不会有用到玉简的一天。可惜，事与愿违。
申屠宏将玉简内容打入凤玉脑中，他也不喜这修炼方法，可如今却是唯一的选择。
“炉鼎者，身为天地，魂为乾坤。可融功德气运，纳阴阳元气、炼五行天灵，收毒瘴魔邪，吸.精气魂魄，无所不收，无所不化，混元归一。”
《混元逍遥经》是一门反采补的功法，修行的方法颇为不入流。以身体、媚术为武器，仙佛人魔皆可为药引，采补炼化，是炉鼎的修行法门。说粗俗点，跟人睡得越多，采补的力量就越强大。
凤玉身体颤抖着，申屠宏看着不忍，将他搂入怀中。若非《混元逍遥经》是凤玉脱离睦月楼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他一万个不愿意让凤玉如此修行：
“凤玉，既决心修行，既然决心与仙佛为敌，就要记住灵界的规则。强者为尊，不择手段！”申屠宏安慰道。
凤玉将头埋在申屠胸前，已经没有畏惧和矛盾。他是男人，无所谓身体清白。只要能复仇，只要他能手刃那些罪人，便是睡遍天下人又如何？
强者为尊，不择手段。所有的人都是他采补的工具，所有人都是他的“药引”！
双手颤颤巍巍抚摸申屠宏的脸颊，生涩地吻上他的唇。
“帮我！”凤玉的目光很坚定，身体却一直发颤。他在祈求着
“你别后悔。”申屠宏闭着眼，这绝对不是得到凤玉的理想方式。凤玉将要面临的苦难，也是他绝对没料到的。
“不会，永远不会。”凤玉抱紧申屠宏。
从此，他为复仇而活，为了复仇而修炼。
他要杀尽负他的人，他要让罪人付出惨痛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无尽黑夜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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