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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不要再放开我 ...

  •   修染走后,风曲泠除了吩咐映月送来止血伤药和热水纱布,再未开口说话。房间里静极了,唯有风曲泠替西钥昇清洗伤口发出的轻微响声,却有着让人心惊的颤抖。

      从风曲泠说出西钥昇中了影灵门的三日醉开始,季连清的心便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紧紧的抓住软榻两侧的扶手,青筋因为过度用力完全暴露在手背上。可即使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那些人果然是影灵门派来刺杀自己的,而他,为了救她,现在正处在生死边缘,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只能眼睁睁的在这里看着,在这里等着。

      他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的时间……如果三日后,修染没能找到解药……季连清惊恐的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一遍遍在心中安慰自己,可恐惧还是无时无刻不向她袭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她只能看着泪水一点点滴落在掌心,有着蚀骨的冰凉。

      季连朗取过披风披在她身上,蹲在她面前,握着她冰冷颤抖的双手,轻声安慰道,“清儿,别害怕,有风神医在,昇王不会有事的。修染已经出去找解药了,三日后昇王就能醒了。”

      季连清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角就滑落,她痛苦的唤道,“大哥……”

      季连朗站起身,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一切有大哥在,大哥不会让昇王有事的。”怀中的人痛苦的颤抖着,瘦弱的身躯好似怎么都握不紧,随时都会消失一般。他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丝,钻心的疼痛一波一波侵袭着他的身心。看着她痛,他比她还要更痛。

      此时新罗镇郊外的一座庄园中,黑夜笼罩了一切,唯有正厅的灯火还亮着。

      楚云钰站在窗边,整个人已完全融入夜色之中。隐在夜色中的侧脸如一把锐利的剑,带着寒若冰霜的冷戾。他背对着屋内的一男一女,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们却能感觉到他周身浓烈的戾气和愤怒!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楚云钰沉声问道,冷寒的语气仿佛从地狱而来,听在心间有着刺骨的冷颤。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黑衣的男子低下头,恭敬的答道,“爷,属下已经查实,是阮泽之派人干的。”

      “哼,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王不是吩咐过,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允许他轻举妄动吗?他为什么还是擅自行动了?”

      楚云钰身后的男女互望了一眼,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恐惧。他们知道,主子是彻底被惹怒了!

      “阮泽之一直在找机会对季连清下手,之前季连清在枫城的消息被我们刻意隐瞒下去,他已经很不满意。如今叫他发现了她的踪迹,他如何肯放过,只怕是她等不及想要除去季连清这个心腹大患。”黑衣男子抬起头,目光锋锐夺人,“爷,阮泽之已经不是第一次违抗您的命令,这个人太过狂妄自大,要不要……”

      话未说完,已被楚云钰止住,“本王自有安排,他还有他的用处。”

      “爷,那现在怎么办?西钥昇现在生死未卜,又如何完成与您的交易?”红衣女子担忧的问道。

      此人正是今夜在画舫上,邀请西钥昇与季连清上船的女子,名为缨络。

      楚云钰凝眉看着漆黑的夜空,拢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隔了片刻,幽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西钥昇没那么容易死!若是他这么容易就死,也不会与本王在边境对战多年。”他突然转过身,一半的身子从黑夜中探了出来,对着黑衣男子吩咐道,“凛夜,你这就派人日夜盯着西钥昇住的客栈,一有消息立马来报。”

      “是,属下这就去办。”凛夜接到指令,如鬼魅般的身影瞬间没入黑夜。

      “爷,那阮泽之那边,您打算怎么办?他一而再再二三的视您的指令不见,我们要不要给他点教训,也好让他老实一点?”缨络看着楚云钰,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云钰没有答话,整个身子慢慢从黑夜中退了出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清脆而低冷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让人心弦骤然崩在一起。

      他勾起唇角,薄唇勾起一抹冷颤的弧度,“阮泽之此人生性狂傲,对他,绝对不能强行压制,否则猛虎一旦发怒,到时会不会反咬我们一口就不好说了。”他抬眸看向缨络,如黑夜般深黑的眸中,闪着极致诱惑的妖娆,“我记得阮泽之还有一个女儿,年龄与你相仿,是吗?”

      缨络心头一颤,点了点头,“爷记得没错,阮泽之的确有一个女儿,在家中最小,名叫阮芊芊,如今已经十五了。阮泽之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十分宠爱,视为珍宝捧在手心。”

      楚云钰满意的笑了笑,修长的睫毛随着他的笑容而轻轻舞动着,“既然他们来到中原,本王怎能不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一番。备纸墨,本王这就修书一封给阮泽之,邀请阮泽之带着阮芊芊到邺城来,本王要为他们举行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是,缨络这就去准备。”

      昏黄的烛火下,楚云钰狭长的凤眸闪着诡异的光芒,时而锋芒,时而冰寒,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三日,对季连清来说彷佛过了三十年。那日她守在屋里很久,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中午,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秋日的寒意袭遍了整个世界,寂凉而又萧索。

      她缓缓的睁开眼,入目的是白的如雪的纱帐,白的让人心惊和恐慌。她像是发疯了般撕扯着纱帐,直到大哥出现,紧紧的抱住了她,她才停了下来。

      她抱着大哥痛苦的哀求,哀求大哥将纱帐换掉,她不要看见白色,她不要看见白色!大哥耐心的哄着她,直到房里的纱帐换上了水绿色,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大哥,修染回来了吗?”她木木的问道。

      季连朗温柔的擦去她的泪水,轻声笑道,“傻瓜,修染昨天夜里才走,今天才第二日,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

      她茫然的抬起头,像个孩子迷路后的无助与惶恐,低低的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清儿。”季连朗心中一痛,轻声唤道。

      “我梦见,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沾满了血迹。无论我怎么做,那些血像是不会停一样,从他身体里不断的流出来,好多,好多……染红了我的双手。”她木然的抬起手,看着眼前干净白皙的双手,竟觉得格外刺目。

      季连朗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微笑道,“都过去了,现在你们安全了,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们了。”

      “大哥,我想去看看他。”

      季连朗轻声笑道,“好,你先吃点东西,养好身体。他还需要你照顾,你要是再倒了谁来照顾他,嗯?”他的心头涌上淡淡的苦涩,无奈而又沉痛。从昨夜到现在,清儿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根本吃不消。如今,只有那个人,才能牵动她所有的心思和情绪,才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季连清木然的点了点头,她听见大哥吩咐映月送来饭菜与药膳,那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散着浓浓的苦涩味,一向最怕苦的她,竟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一口气喝完了整碗药。

      季连朗扶着她来到西钥昇屋外,走到门边,最后一步她却如何都不敢迈出。是害怕吗?害怕见到他毫无声息的面容……

      她缓缓抬起头,对着季连朗虚弱的笑了笑,“大哥,我想单独与他说会话。”

      季连朗放开握在她肩上的手,轻轻将门推开,“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叫大哥,大哥就在外面守着。”

      “嗯。”季连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屋里静悄悄的,不见风曲泠与墨的身影。窗子开了一半,秋日的冷风直往屋子里吹,平添了几许凉意。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一首唱不完的哀歌,听在她耳里更是凄怆悲凉。

      她忙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了上,这才转身走向床榻。

      床榻上,西钥昇静静的睡着,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伤口也已经包扎好,全身不见一丝血迹。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为毒素侵蚀的原因,泛起了紫黑色。

      他的眉宇舒展在额头,整个人安静的如同御风而立的修竹,清远漠漠,不见往日的霸道威严。

      季连清伸出手,纤细的指尖缓缓从他的眉头、鼻梁滑过。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他,在枫城的那一次,她虽然也趁着他睡着了偷看他,可心里总是担心他会随时醒来,所以也只是匆匆一瞥。不像此刻,她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只是,这一次,她多么希望他能睁开眼,抓住自己的手,嘴角噙着坏坏的笑意质问她怎么又在偷看他。

      “西钥昇,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恨你,恨你恨到只要一想起你,我的心就如被人挖空了般痛。我从未想过,我嫁的的那个人会是你。记得出嫁前,爹爹曾告诉我,皇家最是无情地,嫁入皇家,最不能输的,就是自己的真心。”她将头轻轻的枕在西钥昇身侧,轻柔的声音仿佛踏过千山万水而来,悠远的似在诉说一个凄美的故事。

      “可我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后,我将爹爹曾经嘱咐我的话全都抛在了脑后。当你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我看见身着红装满脸喜气的你时,心头忍不住颤了起来,你走后,我竟对以后的生活有了隐隐的期待。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爱上了你,也许是你奋不顾身救我掉下了悬崖,也许是你重新为我带上白玉簪的那一刻,又或许是你每一次凝视我的目光都太过柔情,让我的心,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了。”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幸福的。可是,原来幸福总是这么短暂,甚至于我们还未有过真正的幸福时光,那一道圣旨便彻底粉碎了我的梦,将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割裂的支离破碎。我从那之后封锁了自己的心,对你的态度总是十分冷淡,明明可以抓住你不让你离开,可每次都亲手将你推到了别人身边。”

      “我想,你是爱她的,对吗?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狠心,那一夜,我独自跪在大雨之中,你却守候在她的身边,我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一点点麻木到没了知觉。如果说之前我对你还抱有幻想,自那一夜后,我彻底将对你的感情锁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坠崖的那一刻,我好怕好怕,悬崖下的风刮在我身上,好冷好冷。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夜我都会做噩梦,梦到我坠入了大海里,彻骨的寒冷。”

      “所以那段时间我十分恨你,恨你为何如此绝情,恨你为何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不在我身边。”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自她的脸上滴落到西钥昇的脖颈之中。

      她握住他冰冷的手,娇瘦的小手一点点分开他的五指,与他十指紧扣,唇角才慢慢露出满意的笑意,“所以这次,我不再放开你的手,你也不要再放开我的手。我答应你,只要你能醒过来,我愿意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直到傍晚十分,季连清才从西钥昇房里出来。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大哥并不在屋外,却有一人背对着她,静静的站在屋外。天色十分暗淡,客栈的后院里烟雨蒙蒙,几乎与他的背影融为一体。
      从枫城离开后,她本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瓜葛,可终究,这次还是欠了他。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走到了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这次的事,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很低,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在廊檐上,低远缥缈,将她的声音一点点消融其中。

      风曲泠并未回头看她,唇角涌起一抹淡淡的失落,“医者救死扶伤,你不用谢我,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他本以为,再次相遇,她会选择漠然相对,却没想到,为了那个人,她居然主动向他开了口。

      风曲泠垂眸看向飘零在雨中的落叶,心底划过一丝浅浅的苦涩。方才在回廊上,他远远的看见她进了房间。他本想避开她,可还是忍不住在季连朗离开后,悄悄的走到屋外。也许,能远远守着她,他已然觉得是一种幸福。从什么时候起,那颗冰冷的心,也开始有了温度和期待?

      季连清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新罗镇?”偏偏这么巧,她和西钥昇刚被影灵门的人追杀,他就立马出现在新罗镇?难道世间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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