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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世(一) ...

  •   是夜,静寂无声,只有外头下着细密的小雨,平白给这春夜添了几分愁意。

      外间的小丫头已经探头探脑地往外看了二三次了,许久才见了有个穿着雨过天青色裙子的女子打伞来。她连忙出去将人迎进来,道:“烟柳姐姐总算是回来了。”

      烟柳收了伞,笑道:“你急什么?”

      小丫头对着内间努努嘴,道:“我替夫人着急呢。”

      烟柳往里间看了一眼,微微一叹。里头传出女子压抑着嗽意的声音,道:“烟柳进来罢。”

      韩家的夫人叶静姝正坐在炕上,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针线。她是个美得出尘的女子。玉容雪肤,虽然有些苍白,却有西子捧心的一股风流姿态。

      烟柳心道:夫人这些年,沉稳了不少,只是连原有的灵气,也去了八分。她面色如常地请了安,只道:“夫人小心伤了眼。”

      叶静姝抬起眼来,微微笑了笑,温声问她,“如何,大爷歇下了吗?”

      烟柳道:“大爷似乎是事务繁忙,只叫夫人先歇下。”

      叶静姝一言不发地由她伺候着歇下了,只是烟柳灭了灯,出门的一瞬忍不住还是转眼望她一眼,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床上那幅瓜瓞连绵的帐子,并没有半分睡意。

      她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默不作声地退出去,在外间点了灯,替主子继续做未完的针线。

      直到了半夜,细微声音响起,烟柳回头看去,正是叶静姝等了许久的韩家大爷,韩谨唯。他眉眼似有些倦怠之意,一面将身上挡雨的斗篷拿下给了边上伺候的人,一面对她摆摆手,便又自顾自地悄然往里走。

      叶静姝在黑暗中见到有人进来了,便起身点灯。

      韩谨唯在床上坐下了,奇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她低声道:“没什么,许是雨夜潮湿,便少了几分倦意。”

      这天下有几个女子,能在自己丈夫有人红袖添香的时候睡得安稳呢?其实烟柳没有说出的话她早就从她神色中看出来了,虽然心下苦涩,到底不能把这一分心思说出口。

      韩谨唯不以为意,由人伺候着洗簌后便躺下了。见到她仍然睁着眼,便问她:“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叶静姝翻了个身,不再仰躺着,以免那帐子上的瓜瓞连绵刺了眼,淡淡道:“……我是想着,清明要近了。”

      韩谨唯的身子叫人无法察觉地微微一僵,旋即淡淡道:“那就叫人陪你去上坟罢,我那日有事。”

      她原先想要恳求他陪自己去,见他如此,便无言了。夫妻两个相对片刻,她终于是不死心,低声道:“你最近很忙吗?天天都过来的这么晚。”

      韩谨唯“嗯”了一声,说:“朝堂上有点事。”

      往日,不只是有些避讳也好,或者单纯觉得她听不懂也罢,说道朝堂之上的事,他必然就缄默不语了,只是这回却有些例外。

      叶静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他问:“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事?”

      她便顺从地问他:“何事?”

      韩谨唯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你那个好表哥,上赶着给我找麻烦呢。到底是先帝最得意的门生,找起麻烦来,很有些妇人手段。”

      她一怔,许久才想明白他说的是谁。

      先帝最得意的门生,她的表哥,便是当朝都察院长官都御史,乔明铮。

      其实说是她的表哥,并不尽然。原是她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房亲戚,半分血缘关系也无的,这一声表哥,还是因着当初叶家与乔家是通家之好才叫的。

      “怎么不说话了?”韩谨唯见她沉默,复又冷笑道,“今日下朝,他还同我说了你呢,你总不至于无情到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有个表哥罢?”

      叶静姝见他咄咄逼人,原是有些气愤的,到了一半,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境地,便冷笑道:“我凭什么叫人家表哥?我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难道凭着自己夫君的官威上赶着去认亲戚么?!”到底还是气不过方才的事,又加了一句,“何况我这官太太的位置,还能坐多久也说不准!”

      韩谨唯听她提到她的父母,脸色不自在神色一闪而过,又听她后面的话,更觉心烦,冷冷道:“当初我母亲说要为我纳妾,你不是欢欢喜喜的?此刻怎么又提起来怨我?”

      叶静姝见他如此,愈发委屈了,背对着他哽咽道:“我哪里敢怨你,千错万错,我只敢怪我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活该一个人孑然一身一辈子,凄凄凉凉地死去!”

      韩谨唯不耐烦道:“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这些浑话?”便用手去掰她的身子,见她一动也不动,气也上来了,起身胡乱裹了衣服出去,只没好气地留下一句,“你最近性子愈发奇怪了,我不同你计较,你想清了我再来!”

      叶静姝见他出门去了,房里顿时只剩下自己一人,心中的悲苦悉数上来,伏在床上哭的不能自已。

      她哭着哭着,又想到昔日父母还在时的光景。

      当年她父亲未到而立之年就成了六部尚书之一,她又是唯一的女孩,自然备受宠爱。

      哪里料得世事无常,她刚刚步入官场的兄长被人陷害,父亲为救兄长疲于奔命,最后父亲被圣上训斥贬职,兄长也被贬到穷山恶水去,没过两个月便没了性命。她父母因为赴任途中遭遇山匪而丧命,只留下她与一个幼弟。

      两姐弟毕竟年幼,而族里多有虎狼之辈,最后家产被侵吞,幼弟患上恶疾丧命,她几乎无以过活。

      她在万念俱灰的时候遇见韩谨唯,自此将他当作命里唯一的光亮。可谁知,当年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人,有朝一日也会与自己渐行渐远,争执不休?

      外头的烟柳听了哭声进门来,连连安慰她。

      叶静姝许久才平静下来,擦了眼泪,问她:“大爷去书房了么?”

      烟柳点点头,见她隐忍的模样,只觉得心酸,便道:“小姐,现在大爷心里还是有你的,你……”

      许是一时性急,她忘了叫叶静姝夫人,反而是叫了小姐。

      “我知道,”她盯着那烛光,勉强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烟柳在叶家家变前,见到的自家小姐总是微笑的,笑得比什么花蜜都要香甜,却没有任何一次,在她脸上见到这么心酸的笑容。

      叶静姝慢慢地平复了自己的哽咽,望了望外头,恍然道:“天亮了,烟柳,你去厨房问问有什么准备了的早点,挑着夫君喜欢的东西拿来,我亲自给他送去,向他赔罪。”

      其实一个善解人意的主母总是要比哭哭啼啼耍性子的主母要好得多,只是烟柳还是觉得心酸。

      她忍耐住了这份心酸,笑着应了声是,道:“我且叫人来替夫人梳妆。”

      待她提了早点回来,叶静姝早就收拾好了,浓艳的妆容盖住了脸上的憔悴,虽然眼睛犹有些红肿,却也无伤美貌。她坐在灯下,瞧着外头的天,神色惶然又凄楚,听见烟柳回来了,掩盖住了脸上神情,起身道:“去吧。”

      外头的小雨一夜未停,淅淅沥沥的,像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分明快要到了卯时,天色还是很沉沉的,颇有些不详。她命人掌了灯,往亮着灯的书房去了。

      书房外头还有人守着,叶静姝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从烟柳手上接过了食盒,便一个人进了门去。

      她脚步轻的很,里头人大抵是未尝发觉。她有些好笑,正要掀了帘子出声唤他,就听见有个娇柔的女声软声道:“要我说,这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很不衬你的桌子,必要一盏饭糁的绿玉斗来才好。”

      叶静姝的手一顿,垂了下来。她原是为了赔罪而来,不料里头已然有了朵解语花了。

      这是韩谨唯的母亲因为她一直没有消息做主为他纳的妾,算是韩家的远房亲戚,还要喊韩谨唯一声表哥。听说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情分非凡,要不是出身实在差了些,许就没有叶静姝的事儿了。

      她再不愿意,也不敢顶撞家里极有分量的老太太,忍气吞声地由着韩谨唯纳她进门,不料她一来,韩谨唯歇在她那儿的日子一月比一月多。这叫叶静姝怎么能放宽心?怎么能不气愤?

      可是此刻,她再多的苦涩,也只能咽下去,然后忍气吞声。

      ……她已经不是过往那个娇气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她,只怕离了韩谨唯,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她走神的这一会儿,里头的韩谨唯已然笑道:“这是静姝留在这儿的东西。”

      里头静了一静,章表妹冷哼道:“叶静姝叶静姝,你眼里统共只有她一人,既然如此,那有叫我过来作甚!”

      “这便恼了?”韩谨唯笑道,“她虽好,我到底不敢叫她近身伺候着了,还是你的殷勤温柔,更得我心些。”

      叶静姝站在门口听见这一句,就想回身出门。可脚却仿佛定在了原地似的动不了。

      便听见里头的章表妹又道:“奇了,她是你妻子,伺候你天经地义,你干什么想我来?”

      这是小女儿惯常有的胡搅蛮缠的痴态,叶静姝往日也有的,只是这些年愈发流露的少了。

      韩谨唯果然很受用,叹道:“你何苦再说这诛心的话来刺我?虽然她无辜,到底她满门都是逆贼,且那些个逆贼的死都与我有关联,我怎么就不怕她心生怨恨!且近些日子来她心思愈发深沉,我怎么能叫她近身?”

      叶静姝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那一个个字,都仿佛又千钧重,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叫她几欲要吐出心头的血来,嗓子满是腥甜的血气。

      她想要冲进门去质问那两人,可是这一瞬,整个人都被抽去了神魂一般,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道帘子,竟然是动弹不得。

      这时,章表妹又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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