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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疑云(修) ...

  •   言语间,穆尔卫的头愈发痛得紧,被侍卫搀扶着蹒跚进了里屋,神情极为痛苦的半倚在榻上。

      白靳潜亦随之入内在穆尔卫的榻边坐定,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垫在他的手腕下,三根修长的手指则轻轻搭上了手腕的寸关尺三脉,微闭上眼睛,指间的力道由轻到重又由重到轻,片刻后,缓缓收回手对穆尔卫道:

      “我观大人脉象弦而数,故病邪究其源头应当在肝。而且大人面色赤红,频出虚汗,且易躁易怒,怒则气逆,气逆则肝阳上亢,气机不舒,营卫失和,上蒙清窍,以至邪气冲犯巅顶,故而才致大人痛症反复不愈。我先替大人施针镇痛,再以祛风泻燥的汤药辅之,当可以暂安风邪缓解病症,大人以为如何?”

      “行行行,就依你,你快点给我治,我快疼死了!”穆尔卫烦躁的挥了挥手,眼睛和眉毛皱得都快挤到了一块儿,看来确实是痛得厉害。

      白靳潜于是取出针盒,分别取了太冲,百会,神聪四穴,气海等几个穴位分别下针。

      不到片刻,果见穆尔卫的脸色有所和缓,赤红如潮水般消退,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来。

      又过了一会儿待白靳潜开始慢慢拔出金针,穆尔卫原本紧闭的眼睛已经微微睁开,嘴唇轻动了动道:

      “水。”

      一旁守着的侍卫闻言忙不迭端来一碗水恭敬递上,穆尔卫半撑起身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用衣袖揩了揩嘴,看着不远处记时用的已经燃了一半的沉香一挥袖道:

      “把那个撤了吧。”转而竟颜色温和的看着白靳潜。

      白靳潜一笑:“大人感觉好些了吗?”

      穆尔卫亦用嘴角扯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汤药了,待一会服完药,大人再静养片刻,只要这几日大人不再大动肝火,便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穆尔卫听罢,摇了摇头,一副烦忧无奈已极的样子,和着乌黑胡子中偶尔露出的几根白须,竟有几分迟暮凄凉之感。白靳潜见状顿了顿道:“大人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白某斗胆,大人若不介意,不防说与白某,总好过憋闷心中,再增积郁。”

      穆尔卫叹了口气,道:“方才我在前堂训人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听见了几句。”

      “不瞒先生,说来也是丑事一桩。方才那厮本来是到青楼去找婆娘快活的,哪曾想那婆娘竟然与御史台有勾连,使出一身狐媚妖术引得那厮喝得烂醉,口无遮拦的满口胡言乱语,说我私吞军粮,收受贿赂才至并州兵败,让御史台的探子逮个正着。

      主上那儿参我的折子早已经雪片一样漫天乱飞了,此番与北燕交战失利,又出了这等事……”

      一边的侍卫以为穆尔卫一定是病傻了,这种隐秘之事竟也随便对一个不知底细的大夫乱说,忙清了清嗓子提醒穆尔卫道:

      “大人,此时事关机要,恐怕……”

      没想到穆尔卫反而没好气道:“恐怕什么恐怕,平日里吃喝嫖赌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你们怕过?我要是一直憋着这口恶气没处出肯定得少活十年!你给我出去!要和白先生聊聊。”

      那侍卫自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退了出去。

      穆尔卫等他离开后,重重一声长叹:“主上现在不愿意见我,我现在就是有口也难辨了……唉……我和先生说这些先生也不会明白,先生就当是听一个病人发发牢骚吧……”

      白靳潜听罢沉吟片刻,转而道:“大人不必如此忧心。大人若不介意,其实白某倒是有一些拙见,只是不知大人愿否一听。”

      “哦?”穆尔卫闻言颇有些意外,将身子直了直道:“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白靳潜顿了顿,道:“白某以为,大人方才说主上现在不愿意面见大人,说明主上对那些谗言至少已经信了三分,但却又没有立即处置您,说明他的心中也尚存疑虑。白某虽非秦人,但穆大人的灼灼威名,赫赫军功白某亦早有耳闻。对于大人的处置如若轻率失当,恐怕引起朝野骚乱,在此外乱之时再添内忧。所以白某斗胆猜测,主上迟迟不作明确的裁定也当有这层顾虑。

      再者,具本参劾大人的那些人手中一定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一招置大人于死地,故而才先施一计在主上与大人之间制造罅隙,再顺着这罅隙缓图后招……

      为今之计,大人只有先设法见主上一面,方能破此僵局。”

      穆尔卫听罢神色愕然中带着几丝复杂,楞了片刻复又恹恹的吁气道:

      “我当然知道要见到主上才能有办法喊冤,但是主上就是不见我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大人别急。……方才听大人说此次并州作战不利,这边紧接着就又出了青楼之事,大人不觉得有些太巧了吗?这一切听起来倒像是有什么人早就设计好了一样。”

      穆尔卫皱了皱眉头,默默将近来的所有事情在脑中滤了一遍,转而道:“先生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而且在并州的时候我带兵攻城,让人在城外埋伏,声东击西,可谁知燕国的慕容老贼竟像是先知先觉一般非但不中计,反倒使我军为计所累,吃了大亏。不过现在再想想,总觉得有些蹊跷……难道是我身边也出了内鬼?!”

      白靳潜笑了笑,并未作答,穆尔卫左思右想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否则那慕容老贼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不成吗?

      就是说方才那件事,长安城秦楼楚馆里的姑娘那么多,怎么就偏偏让那个糊涂蛋撞上一个和御史台有勾结的娘们儿?

      不由恨恨道:

      “最近总听凭虚阁的人说近来细作猖獗,一定要加强防范。我还以为是那帮妖里妖气的探子危言耸听,根本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还真有人敢蹲在我头上拉屎……要是让我抓住是哪个兔崽子,我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大人,白某倒是有一计,或可引那细作出来。”

      “哦?先生有办法?”

      白靳潜点了点头,“只不过在这之前,大人要先做一件事情。明日早朝,大人可再去求见主上。主上若仍是不愿见大人,大人便长跪殿外称已有夺回并州的良策,请求戴罪立功。主上必定正为此事发愁,想来会愿意见大人这一面。如此待主上同意让大人再次挥师并州之后,我这一计才好施行。”

      “可是我并没有所谓夺回并州的良策啊,这么说岂不是欺君罔上吗,到时战事若仍是不利你让我拿什么和主上交代?到时候十个脑袋估计都不够砍的。”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大人如今处境不妙,带兵在外,总好过现在这般被困在内。至于这之后的事白某自有一些手段可以协助大人,大人不必担心……”

      白靳潜说着话锋一转:“白某知道自己的言辞有些唐突,但大人既然愿意对白某倾诉,白某便斗胆给大人一些提议,就如诊病一样,大人若信得过白某,便可一试。若是信不过,就当白某什么都没说过便好。”

      穆尔卫盯着白靳潜细细打量了半晌,越发觉得此人绝非普通的江湖郎中,更像是有备而来,恐怕这次来为自己诊治不过是一个幌子,其实必定另有所图。况且他又是经刑部侍郎举荐才来到府中,一个外邦人竟已与刑部官员相熟,可想而知此人的背景不会简单。不过这医术高明倒似乎不虚。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单刀直入丝毫不加掩饰,倒颇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但既然他已经横冲直撞的进了自己的府里,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先装傻充愣姑且先顺着他的路子来,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谁的人,又想在这儿耍什么花招。说不定这条长线之后会是一条意想不到的大鱼。

      穆尔卫想着狡黠一笑,道:“不瞒先生,我现在也是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我都不会轻易放过的,先生既愿为我费心,我自然愿意一试,总要好过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但…先生若是仗着我的信任想趁机跟我耍什么花招……那我劝先生还是省省吧,先生应当明白惹怒我的下场。”

      “白某自然明白,若是没有把握的事,白某也不敢在大人面前胡言。做与不做全凭大人决断,但若大人依计而行仍不免刑狱之祸,到时白某任由大人发落。”

      “好!你够胆量。那明日我便姑且一试。”

      这时,水宿正好端着药进来,白靳潜将药递上,起身一揖道:

      “如此,便请大人先服药休息,大人今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白某随时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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