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易逝(水浒)》清水酹月

4、路茫茫，归何处

　　张清被燕青连拖带拽到宋江大帐，宋江却都懒得抬眼看张清一眼，只道要张清补做一个小小的马弓手。

　　一时间弄得燕小乙迷惑不解，心念，宋江哥哥怎么如此前后不一。张清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轻哼一声便夺门而出，不管后面燕青如何呼唤。

　　屋内的花荣似是明白一些，宋公明哥哥不过是想磨磨张清的棱角，让他不敢再目中无人，但也觉这种方法有些过分。花荣望望宋江，宋江颔首，花荣便紧随燕青之后追了出去。

　　张清跑出梁山大营，望望广阔的星空，却想不出哪里是自己的归处，不禁心念道，后断来路，前失进途，遭人轻辱，张清啊张清，你竟落入如此地步！一时头脑发热，张清竟缓缓拔出匕首，世间已无我张清立锥之地，不如……

　　恰此时，燕青与花荣都见张清要寻短见，只是燕青在前，先拦下张清，夺下他手中的匕首，花荣也快跑过去。

　　燕青忙压住张清，急道，“张清兄弟，使不得呀！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像妇人一样寻短见呢？啊？”

　　张清却不屑燕青所言，满脑海都是宋江轻辱的话语，怒道，“你口口声声说宋江如何爱才若渴，盼我上山入伙。如今你们又诈又骗，害的我只能上梁上，又对我百般羞辱！”

　　燕小乙也不禁叹气，皱眉道，“说实话我也好生奇怪，平时宋江哥哥不是这么对兄弟们的。真不知道哥哥今天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唉，只可惜我家主人不在。我家主人在的话吗，我叫我家主人给你说上几句好话。

　　张清听完更是不悦，我张清凭的是真本事，何时需要阿谀奉承，不屑道，“好话少说一些，宋江定是为当日我羞辱过你们十几员大将，而故意如此对我。你们梁山门槛太高，我张清爬不进去，不如就此离去！”言罢，便要走，却被燕青死死拽住。

　　“张清兄弟，不能走，我好不容易把你拉回来了。哎呀，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在我的帐里歇息一宿，等明天主人回来了，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啊。”燕青可不想自己的努力白费，也担心张清此去危险。

　　张清一时气愤，不想领燕青的人情，挣扎道，“还是离去的好！”

　　燕青却还是好脾气的劝说，拽着张清道，“哎呀，张清兄弟你别走，你跟我走，留下来嘛。来嘛，跟我来。”说着，向自己的大帐拽张清，张清却一直挣扎，气氛尴尬非常。

　　花荣已经默然看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小乙，放开他吧。”

　　“可是，花荣兄弟……”燕青不放心，手依然紧紧的拽着张清的衣袖。

　　“没事，他跑不了。他若真赶跑，我一支紫羽箭射穿他！”花荣故意狠道，他刚才已看不过张清那副总是心高气傲的样子，别人的劝说都是白费。

　　张清听到花荣如此说，火气又被点燃，甩开燕青迟疑的手，走到花荣面前，道，“我倒不信你那破箭能射中我！”一旁燕青无奈，这两个人怎么又吵吵起来了。

　　“你！你知不知道，你会落得今日田地都是你咎由自取，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目中无人。你现在若踏出梁山大营，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花荣训斥道。

　　张清本来还对花荣有几分好感，却没料到他会如此呵斥自己，手紧紧握住那水蓝锦袋，凄然道，“好啊，那我就随了你的意……”

　　花荣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却也不好意思拦张清。燕青只好做和事老，再次拽住张清，无奈道，“两位哥哥啊，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心思吵架，”燕青少顿，想起一件事，咽了口口水道，“花将军，我对不起你啊。你的红袍让我忘在张虎.骑家里了……”

　　“燕小乙，你，我，唉……”那是花荣最心爱的红袍之一，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指责的时候，只好无奈作罢。

　　但花荣的变化张清尽收眼底，得知那红袍是花荣的，虽知他也是红袍计的共谋，但那红袍仿佛是花荣的心爱之物，还是找机会把它寻回来交给它……张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自己经过燕青这个插曲，也没之前那么气愤了。

　　“花将军，我知道了。我现在想去看看我那两员副将，请带路。”张清说的虽然是请求，而语气还是那么强硬。

　　花荣也不愿与张清再口舌相争，道，“张清兄弟，这边走。燕青兄弟，你也累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燕青“哦”着木然点点头，看的迷糊了，怎么这两个人一会儿就没事了，射箭准的人都好奇怪……

　　张清随花荣来到龚旺、丁得孙的帐中，忙走上前，询问道，“你们没事吧？宋江没有为难你们吧？”

　　龚旺站起身道：“张虎.骑你放心好了，宋头领不仅没有为难我们，而且还相当礼遇我们。”

　　丁得孙上前关切问道：“那天我们听说，你被擒了，我们很是担心，但后来听说宋头领放你走了才放下心来。对了，你这次怎么来的，是归顺梁山吗？其实经过这几天，我两真的发现梁山都是仁义的好汉。宋头领说了什么吗？”

　　张清听着龚旺、丁得孙说的话好像这梁山对他们真的不错，却为何对自己，看来自己真需反思了……张清苦笑一声，却道，“你们放心吧，宋江对我不错。不早了，你们先歇息吧，我走了。”

　　龚旺、丁得孙自然看得出张清有心事，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好让张清黯然离开。

　　张清一人静静离开大帐，静静地走着，突然驻足，回首道，“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我不会再想不开，也不会随便跑掉，你回去吧……”说完，继续漫步，而花荣还是在不远处安静的跟着他。张清轻叹一口气，心想，这算什么，关心，亦或是怜悯？张清回身，一双墨眸以深邃的眼神望着花荣，柔声道，“你想跟到什么时候，我只是想静静想些事情，别在跟着我了。”

　　花荣走几步，心平气和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说出实情有用吗？不过是多两个人担心。”说完张清又叹一口气。

　　花荣突然觉得张清不单单像表面那样心浮气傲，他也有成熟与关心人的时候，但这需要慢慢了解。

　　花荣浅笑道：“我明白你现在的感觉，觉得天大地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自己好像失去了一切。当年我也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到了梁山，和宋公明哥哥一起，我觉得自己可以有这么一群生死兄弟并不孤单。”

　　张清没有体会过那种生死之交的感觉，只是轻哼一声，“你知道我的感觉？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掏空了，我自小就性格就比较孤傲，仿佛就那么几个朋友，平哥、龚旺、老丁、还有皇甫……但我从小也看到世风日下，百姓受苦，也想做一名保护一方的好官。后来我当上了东昌府的兵马都监，本以为快实现我的梦想，却……”

　　花荣仿佛渐渐理解张清，明白眼前的少年有颗善良无比的心，拍拍张清的肩膀，道，“张清兄弟，或许没有梁山，你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但是这个世道你改变不了，守得住一方守不了天下。”

　　“说得对，世上太多刘恒和童贯那样的奸臣……谢谢你了，你算是我在梁山第一个朋友。”张清展开笑颜道。

　　花荣却道：“不是朋友，”张清一怔，花荣继续道，“是兄弟！”

　　张清同样拍拍花荣的肩膀，笑道，“对，是兄弟！”张清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真的理解自己，不禁想敞开自己的心扉。

　　花荣也泛起微笑，道，“那张虎.骑，今天晚上就下榻在我的帐里吧。”

　　张清欣然接受，却在帐中为谁睡地上争执起来。

　　花荣抢着被子，道，“你是客人，你睡在床上。”

　　“喂，花将军，你刚才还说是兄弟，你比我年长，你睡床上。”张清以命令的口吻道，双手也不松开被子。

　　“不行……”花荣没想到张清突然松开手，一下仰躺过去，张清利用这个机会，把褥子抽了出来，瞬间铺在了地上，自己躺了上去。

　　“好了，这下也不用争了。哈哈。”张清肆意的笑着，双手交叉当枕头。

　　花荣拗不过张清，只好又取来衣服棉被递于张清，随后吹熄烛火。张清却在漆黑中睁开眼睛，低声道，“睡了吗？”

　　“没有。”花荣也睁着眼睛。

　　“宋江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你们都对他那么死心塌地。他当时那么说我，我真的觉得他是报复我，简直就是浪得虚名，什么‘及时雨’，哼……但后来我见梁山士兵军纪严明，优待降将，我有些相信了。你可以和我讲讲你们梁山的事吗？”张清一手支着头，看着床上的床上的花荣。

　　花荣也侧过身，道，“宋江哥哥，武功是不及一般头领，却是仗义疏财的真好汉……”花荣真的从与宋江相识讲起，讲述宋江如何帮助江湖好汉，又是如何受奸人陷害逼上梁山……

　　但不一会儿花荣就听到张清均匀的呼吸声，看来他是睡着了，花荣也闭口不言，闭上眼睛。花荣心觉，这张清有时任性，有时善良，动不动就生气，还总是那样傲气，像只不容侵犯的小刺猬……想着想着漾起一丝笑容，轻抚他刚才拍过的肩膀……

　　一间帐篷，两个呼吸声，上天安排的相遇，那便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