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渣更比一渣高》唐酒歌

9、08

　　叶楠在一阵抽搐中惊醒，那种感觉又来了，所有的小虫子都苏醒了，它们在啃噬着她的骨肉，在抽她的筋，剥她的皮，她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胞都炸开了，它们就像是恶魔一样，将所有的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什么也没有，只有痛。

　　她的双腿不断抽搐着，嘴角一咧，所有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她快要死了，“顾……墨庭……顾墨庭。”

　　她甚至没有了呼喊的力气，她好想拿把刀把那些小虫子一个个揪出来。

　　顾墨庭推门房门，脚步匆匆，“你怎么了？”

　　“给我……给我……顾墨庭……救我……”她想要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就是本能地需要帮助，需要有人救她的命。

　　顾墨庭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抽搐，赶紧叫阿冬，走到门口，忽然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回身看向她。

　　几乎是立刻冲到她面前，他紧紧捏住她的双肩，压抑着所有的情绪，“是谁？他们给了你什么？”

　　叶楠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森冷的面容，平时的温和全然不见，他阴沉着脸，薄唇紧抿，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墨色的眸中却翻滚着滔天巨浪，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淹灭。

　　“我不知道……我好难受……好疼……有好多小虫子在咬……救我……”

　　顾墨庭默不作声，起身走向书架，从抽屉里拿出一卷胶布，先封住了叶楠的嘴，然后是没有知觉的双手，最后是脚。

　　叶楠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

　　顾墨庭抱起她，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像是怕惊醒什么。

　　一直到地下室，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把她放到地下室的床上。

　　从抽屉里拿出针管，给她抽血，他的动作十分熟练。

　　沉默着做完了所有的一切，他撕掉了她身上的所有胶布。

　　“叶楠，听我说，那些东西并不可怕，你一定能够成功戒除的，一定可以。”

　　顾墨庭说完，不再看她一眼，将地下室的门牢牢锁住了。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没有人会发现。

　　叶楠明白了，是在竹楼的那三针。

　　可是太难了。

　　她快要痛死了，她的意识已经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她疯狂地喊叫着，期望顾墨庭来救她，可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开始呼喊她的爸爸，她的妈妈，所有疼爱她的人，只要有一个来救她，让她脱离无边的痛苦就好。

　　“顾墨庭……救我……我受不了了！”她的骨头要裂开了！

　　无数个疯狂的小人儿围着她转，那些小人儿长着畸形的脑袋，尖嘴獠牙，圆形的眼睛里发出血色的光，它们拿着各种刀剑，围着她跳，围着她笑，它们发出尖利的刺耳的叫声，它们在嘲笑她，在呼喊她的名字。

　　它们一步步靠近，开始用手中的刀剑刺向她的身体，她的血流了出来，它们更疯狂了，嗜血的疯狂，叫嚣着，嘲笑着，一点一点地剥开她的血肉。

　　“爸……妈……救我……”叶楠挣扎着起身，要脱离这些恶灵的纠缠，可她全身没有丝毫的力气，只能任由它们宰割。

　　她一点点挪动，重重地摔在床下，不行，它们如影随形，就在她的耳边嘲笑她，在她的身上发泄着嗜血的疯狂。

　　她爬到墙角边，将脑袋深深埋进□□，还是不行，她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疯狂的小人儿。

　　她转头狠狠撞向墙壁。

　　“嘭”

　　“嘭”

　　“嘭”

　　就像铁锤在凿通墙壁。

　　那些小人儿终于消失了，她笑着倒了下去。

　　顾墨庭站在窗户边，看着她倒了下去，转身离开。

　　叶楠再次被噩梦惊醒，一双温暖的手划过她的脸颊。

　　入眼的是白色的手帕，顾墨庭正在认真地给她擦去脸上的血和泪。

　　“顾墨庭……我好疼……帮帮我……”她卑微地乞求，可怜地乞求，乞求他哪怕一点点的怜悯，帮她解除所有的痛苦。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头发纠结成乱糟糟的一团，原本圆润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似乎被人抽干了脸上的血，只剩骨头。

　　她的眼底是浓重的黑影，眼窝深陷，露出一双异常胀大的眼睛。可那眸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平日里飞扬的神采，如同凝结的死水。

　　她的额头用白纱布包着，仍是有血渗了出来。

　　顾墨庭垂下眼眸，将她拥入怀中，她是那么瘦，那么小，似乎只要轻轻一捏，就能碎掉。

　　他贴着她的耳边，平静却决绝，“你是叶楠，是未来著名的建筑设计师，是你父亲的骄傲，是整个叶家的骄傲，你不该乞求，更不该讨要那种东西。”

　　“我疼……好疼……它们又来了……它们要和那些虫子一起吃掉我……救我……”

　　顾墨庭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镜子，照出她如今的模样。

　　她尖叫一声，朝镜子撞了过去。

　　那里面哪里是个人，完全是一具丑陋的骷髅。

　　原来她才是魔鬼！

　　“只要熬过这三天，一切都会好的，还有一天，挺过去就好了。”

　　“好。”她虚弱地应着，不再反抗。

　　顾墨庭扶她靠着床头，喂她吃东西，她吃完就吐，吐完他继续喂，直到她再也吃不下。

　　吃完东西，抱着她上厕所，换了干净的床单。

　　收拾完屋里的一切，顾墨庭又锁上门出去了。

　　他没有走远，而是静静地站在窗户边，看着那个虚弱的人。

　　记得那年她获得了国际建筑设计一等奖，全家人一起庆祝，她自信满满地勾画着自己的未来，要成为像高迪那样的建筑设计大师。

　　那时她的眉眼之间全是闪亮的色彩，好像整个世界散发着闪闪的光芒。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抵不过浓重的睡意，他靠在墙边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他立刻睁开眼睛。

　　叶楠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她已经变成了这样，她的双手也残废了，她接下来能干什么？谁都救不了她，母亲已经去了，父亲已经老了，顾墨庭也不愿意帮她。

　　噬骨的疼痛，还有那些刺耳的嘲笑声，她真的受不了了。

　　“顾墨庭……我放弃了……你给我吧……哪怕我死……也比现在好过……”她的身体不断抽搐着，她对那些小虫子、那些恶灵们毫无办法，太难了，太疼了。

　　“好，”墙外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那你可以去给你的父亲陪葬了。”

　　父亲？叶楠努力找回自己的意识，找回自己思考的能力。

　　“他怎么了？我爸他怎么了？”她颤抖着声音，睁开模糊的双眼。

　　“已经去了，临死前还叫着你的小名。”

　　“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他身体那么好……他是叶氏集团的董事长……”

　　“现在叶氏集团的董事长是陆承。”

　　陆承！

　　叶楠闭上双眼，任尖利的牙齿刺进下唇，直到血肉模糊，满嘴血腥。

　　“楠楠，爸爸带你去游乐场玩啊。”

　　“楠楠，天太冷了，这件外套一定要穿上。”

　　“楠楠，今天你生日，爸爸亲手给你做了一碗长寿面，快尝尝。”

　　“楠楠，别怕，爸爸会一直保护你的。”

　　……

　　“你要想嫁给陆承，除非我死。”

　　多么讽刺，她痛哭出声。

　　重生比死亡痛苦千倍、万倍！

　　那又如何！

　　她的双眼再次睁开，满是猩红，“陆承！我叶楠，哪怕耗尽这一生，也不会放过你！”

　　再没有乞求，没有求救，这一次，真的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了，这世上，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没有任何疼爱她的人了，她只有她自己。

　　一个星期之后，身体上的痛苦减轻了，只是心里的痛与日俱增。

　　她每天沉默地坐在床上，像个木偶一样。

　　沮丧、抑郁，其实是另一种无形的杀人武器。

　　“这盆风信子开了，你看好看吗？”顾墨庭带来一个白色的花盆，上面开着一穗粉色的花。

　　叶楠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我可以帮你。”

　　叶楠的眼皮动了动。

　　“按我说的去做，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包括任何你想要的。”

　　叶楠抬头看向他。

　　他的脸色十分平静，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好。”

　　叶楠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那个简单的、布满温暖的光线的房间。

　　她再也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痛哭出声，也没有像一汪死水一般沉寂。

　　偶尔抽搐时她咬牙忍着，吃进去的饭吐出来之后，再吃，确定那些营养被身体吸收。

　　她的力气逐渐恢复，她可以自己下床，也可以在屋子里随意走动。

　　一个月之后，窗台上所有的风信子都开花了。

　　红色的、蓝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各种各样，摆满了整个窗台。

　　屋子里弥漫着醉人的花香。

　　顾墨庭推开门，愣住了。

　　她穿着他给换好的白色长裙，站在五颜六色的窗台前。

　　千万缕光线包裹着她，她的周身散发出暖融融的光。

　　风轻轻地摇动着那些花儿，将香气送入他的鼻尖。

　　她回过头来，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浅浅一笑，轻声问道：

　　“厉哥，我的手可以进行手术了吗？”